“綁架我的不是季雪玲,而是李昭菁。”
當許琅從譚顔雪嘴裏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許琅愣在當場,久久沒有言語。
季雪玲第一次出現在許琅他們的視野當中,是在譚顔雪出獄的那天,原本,季雪玲和現在的幾起案件是沒有任何關系的,可是,這個漂亮的女人就這麽生生的闖入了警方的視野當中。
在譚顔雪被季雪玲她們帶走之後,許琅心中一直有一個很大的疑惑,季雪玲作爲譚顔雪最好的朋友和閨蜜,她爲什麽要這麽做。
這個疑問,直到譚顔雪出事之後,都沒有弄清楚。
在陳志剛、王文若落網之後,根據他們的交代,陳志剛是季雪玲以前的司機,因患有癌症,不得不辭職,回家養病,而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起案件當中,是因爲羅權找到了他,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幫個忙而已,羅權是誰?他是季雪玲的司機兼保镖,說的直白一點,他就是季雪玲的打手。
如果說陳志剛的出現,隻是因爲譚顔雪的話,那麽,王文若呢?
幫助王文若進行複仇的是沈凱文,然而,根據王文若的交代,在沈凱文的背後還有一個人,而這個人是個女人,就是季雪玲了,他見過季雪玲,卻沒有交流,其它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和沈凱文直接聯系溝通的。
另外,在警方全城搜捕沈凱文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他,而沈凱文當時卻躲在遊艇上,而那艘遊艇又是季雪玲租借的,這說明,季雪玲在警方搜捕沈凱文的時候,幫助沈凱文躲避了警方的搜捕,而在沈凱文出現的時候,許琅問過他,季雪玲在哪,可是,沈凱文卻沒有告訴許琅。
從案發到現在,随着每一個受害者的出現,還有犯罪嫌疑人的落網,當警方以爲可以結案的時候,以爲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新的人物就會出現,許琅一直弄不明白,季雪玲爲什麽要綁架譚顔雪,爲什麽要對其實施慘無人道的折磨和虐待,更不明白,那個 王文若供述的,在張晉中身上,還有孫啓航身上留下符号的女人,爲什麽是季雪玲。
除了這些問題之外,根據之前的調查顯示,王文若和季雪玲之間沒有直接的聯系,他們在案件發生之前,彼此是不認識的,而沈凱文和季雪玲在此之前,也是沒有任何聯系和交際的地方,季雪玲出現的突兀,而且,她和沈凱文還有王文若,張海洲之間都沒有聯系,除了陳志剛。
許琅想不通季雪玲的作案動機,而季雪玲的父母在回國配合協助警方調查的時候,他們也一度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做出這些違法,慘無人道的事情來,然而,在譚顔雪清醒之後,說出這個真相之後,許琅頓時恍然大悟,想通了很多事情。
假如,譚顔雪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可以确定幾個事實。
第一,季雪玲,或者說是李昭菁,她綁架、折磨、虐待、傷害譚顔雪,是因爲譚顔雪在十二年前,傷害了她,她這麽做,完全就是爲了報複。
第二,之前警方一直搞不清楚沈凱文和季雪玲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現在知道這個季雪玲的身份之後,那麽,他們之間的關系也非常清楚了,根據之前的調查,李昭菁是陸建偉的女朋友,在其出車禍之後,就和陸建偉分手了,陸建偉當年走上犯罪的道路,李昭菁也是一個很大的誘因,而沈凱文是陸建偉的好朋友,鐵哥們兒,既然李昭菁是陸建偉的女朋友,沈凱文自然認識對方,而沈凱文在陷入絕望之後,以陸建偉爲自己的偶像和目标,這兩個人有聯系,從而勾結在一起,也不足爲奇了。
第三,八年前陸建偉的案子是許琅一手偵辦的,而這次的一系列案件,從一開始就是沖着許琅來的,許琅一直不明白,對方爲什麽首先找到的是自己,現在也明白了,陸建偉是在自己偵辦其案子的時候,選擇的自殺,和沈凱文如出一轍,他們都在最後,選擇了以結束自己的生命爲代價,懲罰了自己,讓自己徹徹底底的成爲了一個懲罰者,沈凱文在臨死前,曾經說過,他是懲罰者,但是,懲罰者卻不是他,按照許琅的理解,八年前的懲罰者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陸建偉,而現在的懲罰者,卻是一群人,沈凱文隻是其中一個,除此之外,王文若、張海洲、羅權。李昭菁都可以稱之爲懲罰者,或許,李昭菁還是他們這群人的領導,既然李昭菁可以爲了複仇,選擇把自己變成季雪玲,等待十二年才進行複仇,那麽,陸建偉死在許琅的面前,她對許琅有着深深地仇恨,從而挑戰許琅,也可以理解了。
當然,這些真相,都是建立在譚顔雪說的是事實,至于她說的是不是事實,還需要許琅他們自己去調查,去探究了。
想到這些之後,許琅又有幾個新的疑問産生了。
第一,季雪玲,或者說李昭菁還有羅權他們現在在哪?
第二,真正的季雪玲現在在哪?她是否
還活着?
第三,根據種種迹象表面,在李昭菁的背後,還有一個隐藏更深的人,那麽,這個人又是誰?
第四,李昭菁接下來會做什麽?是想辦法殺死已經醒了的孫世豪和譚顔雪,還是針對許琅下手?
第五,李昭菁是不是‘常師爺’的人?
許琅在理清思緒,想到這些疑問的時候,他緩緩地回過神來,看着虛弱不堪的躺在病床上的譚顔雪之後,他沒有問出這些問題,因爲許琅很清楚,即使他問了,譚顔雪也不可能知道,也無法回答他,這一切真相和疑問,都還需要許琅他們自己去調查。
想通了這些,許琅已經徹底的冷靜下來,他看着譚顔雪,又詢問了她一些對于案發當時的情況,然而,面對許琅那期盼的眼神,譚顔雪的回答卻讓許琅十分的失望。
譚顔雪告訴許琅,她之所以知道季雪玲就是李昭菁,也是在李昭菁對其實施折磨和虐待的時候,她自己說出來的,不然,她也無法知道這個令她感到萬分詫異的事實。
雖然,譚顔雪無法給許琅他們提供更多的有用的線索,但是,她再一番回憶之後,還是告訴許琅,李昭菁的左眼是個假眼,另外,她的左手虎口的位置,有一個很奇特的鞋子紋身,而這個紋身一向都是‘常師爺’這個組織的特有标志,另外,譚顔雪還告訴許琅,李昭菁似乎是個醫生,她對自己進行折磨和傷害的時候,使用的工具是手術刀,她的手很穩,下刀也十分的有分寸,一看就是對人體結構十分了解的樣子。
譚顔雪在跟許琅說完這些情況之後,她就陷入了沉默當中,疲憊的閉上眼睛。
許琅看到譚顔雪這個樣子,知道譚顔雪在遭遇了這麽多的磨難之後,還活了下來,已經是萬幸了,現在,她需要的是休息,是靜養,而且,她把自己能夠想到的信息都提供給了許琅,接下來就看警方的了。
許琅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閉上眼睛的譚顔雪,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朝着門口走去。
在許琅走到門口,右手剛剛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譚顔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許警官,你難道不好奇,我爲什麽會在醒來的第一時間聯系你嗎?”
聽到譚顔雪的話,許琅猛地停下腳步,手還放在門把手上,轉過頭,一臉疑惑和好奇的看着譚顔雪。對于譚顔雪的這個問題,許琅沒有想過,在他知道譚顔雪清醒過來,而且第一時間要見自己的時候,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案件上了,沒有多想,而且,在許琅偵辦的大多數案件當中,很多受害者在醒來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找警察,對于其中的緣由,大多大同小異,不是要求警方早日破案,找到真兇,就是想要得到警方的保護,說到底,他們都是爲了自身的利益着想而已。
看到許琅一臉疑惑和好奇的表情,譚顔雪就知道許琅想要問什麽,不等許琅開口,她就緩緩地說道:“是她再剝掉我臉皮的時候,在我徹底的昏迷之前,告訴我,如果我活下來了,就讓我第一時間找到你,告訴你她的身份。”
聞聽此言,許琅頓時緊蹙起眉頭,看着譚顔雪問道:“她還說什麽了?”
譚顔雪閉上眼睛,微微的搖搖頭,輕聲說道:“她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許琅問道。
“你猜到她接下來想要幹什麽嗎?”
李昭菁接下來想要幹什麽呢?許琅此時也在想這個問題,是殺死孫世豪和譚顔雪呢?還是繼續在這個城市,制造新的懲罰事件?亦或者是針對自己下手呢?許琅想不通。
譚顔雪在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她就不再言語,也不去看許琅的臉色,更沒有興趣去知道許琅的答案,仿佛,她隻是一個傳話筒而已。
許琅看着重新歸于沉默的譚顔雪,看了很久,表情急劇變化了,他現在真的很想沖過去,把譚顔雪從病床上拎起來,問清楚,李昭菁還跟她說了什麽,然而,理智告訴許琅,不能這麽做,也不可以這麽做,譚顔雪知道什麽?或許她什麽都不知道,或許,她知道一些李昭菁想要她知道的東西,然而,對于許琅想要知道的事情,李昭菁肯定不會告訴她,而譚顔雪現在也不會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許琅在門口站立了很久,才緩緩地收回視線,對着譚顔雪說道:“謝謝你的配合。”
譚顔雪在聽到許琅這麽說之後,她睜開了眼睛,微微轉頭,看了一眼許琅,就重新閉上了眼睛。
許琅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拉開房門,和樊陽走出了病房。
而在許琅他們剛走出病房之後,譚顔雪的母親就瞬間沖進了病房,撲倒病床前,看着似乎是陷入沉睡的女兒,眼圈再次泛紅,眼淚奪眶而出,默默地開始抽泣起來。
譚顔雪的父親沒有跟着進來,他站在病房外
的走廊裏,看着臉色鐵青的許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許警官。”
許琅停下腳步,略帶疑惑的看着譚父:“怎麽了?”
“你們一定要找到那個傷害我女兒的兇手啊,她曾經雖然做錯了事情,但是,她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現在,她好不容易自由了,卻出了這種事情......”
說到這,譚父的目光從許琅身上 略過,看向靜靜躺在病床上的譚顔雪,表情哀傷。
譚父在沉默了幾秒鍾之後,緩緩收回目光,看着許琅,一字一頓的說道:“許警官,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兇手,不管花費多少錢,我都可以承擔。”
許琅看着眼前這個已經謝頂,兩鬓僅存的頭發,也變得斑白的男人,許琅鼻子微酸,他沒有承諾譚父什麽,隻是重重的點點頭。
然後,許琅就繞過譚顔雪的父親,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謝謝。”
在許琅走向電梯的時候,譚顔雪父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語氣當中充滿了祈求。
許琅沒有回頭,沒有去看那個老男人,而是徑直走進了剛好停在六樓的電梯。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許琅朝譚顔雪病房的門口看去,還能看到譚顔雪父親那微微佝偻的背影。
在這一刻,他不是什麽叱咤商場的生意人,也不是在談判桌上,底氣十足的男人,現在,他隻是一個父親而已。
電梯門關上,右上角的顯示屏上,數字不停的變幻着,樊陽站在許琅的身側,微微轉過頭,看着許琅那張再次沒有任何表情的側臉,她猶豫一下之後,問道:“琅哥,譚顔雪說的是真的嗎?”
許琅轉過頭,看了一眼樊陽,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重新看着顯示屏上 的數字,沒有說話。
樊陽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就意識到自己問的有些不合時宜了,譚顔雪的話無疑是最好的證明,但是,這也隻是譚顔雪的一面之詞,季雪玲到底是不是李昭菁,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才能知道結果,可是,樊陽在聽完譚顔雪那斷斷續續的講述之後,還是無法相信,那個十二年經常去監獄看望譚顔雪,把其當成好朋友,好閨蜜的女人,會是那個時時刻刻都想要殺死她的女人,樊陽作爲女人,她在看到譚顔雪那隻有一隻眼睛露在外面的樣子,心裏就十分的不是滋味。
十二年的監獄生活,讓譚顔雪這個富二代的身材早已經走樣,身體發福,變化很多,可是,樊陽還是依稀可以看出,譚顔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而這個已經把女人最美好的年華,丢失在監獄當中,眼看着就要重新生活的時候,卻遭遇了這樣的變故,沒有了一隻眼睛,沒有了半張臉皮,胸口還有那深深地傷口,是的,譚顔雪是活下來了,李昭菁沒有殺害她,然而,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甚至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在經曆了這些之後,還不如死了來的痛快,至少,樊陽自己是這麽認爲的,如果自己是譚顔雪的話,肯定沒有勇氣面對今後的日子。
丢失的眼睛可以通過手術移植,或者戴上假眼,丢失的臉皮,也可用通過整容,恢複如此,而身體上的傷口,也會愈合結疤,可是,當她恢複之後,在照鏡子的時候,看着自己的臉龐,撫摸着胸口那猙獰的傷疤的時候,肯定會再次想起那段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不願意想起的往事,譚顔雪這輩子都要帶着這份恐怖,不堪回首的記憶活下去,而這要比殺了她,還要折磨人,也許,這就是李昭菁沒有殺害譚顔雪的真正理由。
殺人,很容易,殺人的方式也有很多,可是,報複一個人,讓其一輩子都活在陰影當中,活在恐懼當中,才是對受害者最大的折磨,而李昭菁走到了。
想到這,樊陽不由得對譚顔雪充滿了憐憫,對那個李昭菁的女人充滿了憤恨,還有一絲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忌憚。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電梯緩緩的從六樓下降到了一樓,在此期間,許琅格外的沉默,而樊陽則想到了譚顔雪的現狀,也沒有說話。
當電梯門打開之後,許琅和樊陽一起走出了電梯,來到了醫院的大廳當中。
就在許琅他們準備直接去往醫院外面的時候,有人叫住了許琅。
“琅哥。”
聽到有人叫自己,許琅停下腳步,下意識的朝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怎麽來醫院了?”許琅看着對方問道。
對方揮了揮左手拎着的袋子,袋子裏裝着一大堆藥品,笑着說道:“我來醫院換藥,你們怎麽也在醫院?案件調查有新的進展了?”
聽到對方這麽問,許琅沉吟了一下,沒有說話,而對方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就歉意的笑了笑,不在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