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周小茹的詢問結束之後,許琅感到了深深地失望。
周小茹隻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而已,沈凱文做的一切事情,她都不知道,雖然,沈凱文這麽做,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她和她的父親,可是,現在,人已經死了,而在沈凱文作案的時候,她人再國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基本排除了她的嫌疑,因此,在詢問一番之後,就讓其離開了。
在周小茹離開CSY的時候,她提出想要盡快把沈凱文的屍體帶走,進行火化,處理後事。
對于周小茹的這個要求,許琅自然沒有拒絕,讓她在安頓好一切之後,随時可以到CSY來辦理後事。
周小茹是走了,帶着深深地愧疚和疑惑離開了,然而,原本對周小茹的回國感到十分興奮,充滿希望的許琅他們,卻感到了無盡的失望,沈凱文身上的疑點還是無法解釋清楚。
接下來該怎麽調查呢?又該從何入手呢?許琅現在非常的頭大,如果這這是一個普通案件,許琅他們大可以慢慢的花時間來調查,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許琅他們了,他們必須盡快破案,越來越好,給死者,給廣大民衆一個交代。
站在CSY門口,看着步履蹒跚,孤獨而落寞的周小茹的背影,許琅下意識的從口袋拿出香煙,抽出一根點燃。
其實,許琅在答應小月月戒煙之後,已經快要戒煙成功了,然而,在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尤其是在沈凱文自殺之後,許琅的煙瘾突然大了起來,以前,許琅最多的時候,一天最多抽一盒煙,而這兩天,許琅一天差不多可以抽三盒香煙了,如此瘋狂而頻繁的抽煙,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許琅現在的聲音非常的嘶啞,喉嚨火辣辣的疼。
當香煙點燃,許琅感到了喉嚨一陣火辣,胃裏一陣翻騰,惡心想吐,許琅強忍住了蹲下身嘔吐的欲望,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發呆。
“叮鈴鈴......”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許琅看天的動作,他緩緩地低下頭,拿出手機,看也沒看,直接接通了電話。
“說。”
“譚顔雪醒了。”樊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什麽?”
許琅一隻手夾着香煙,愣在當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剛才,陷入深度昏迷的譚顔雪醒了,她要求見你。”樊陽在電話那頭重複道。
樊陽的聲音把許琅拉回現實,他立即把手裏的香煙丢在地上,朝着停車場跑去,一邊跑,一邊對電話那頭喊道:“我馬上到醫院。”
說完這句話,也不等樊陽再說什麽,就直接挂斷了電話,來到警車旁邊,一把拉開駕駛座的車門,跳了上去,顧不得系安全帶,直接啓動車子,拉響警笛,一腳油門踩下,朝着第三人民醫院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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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醫院的路上,許琅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譚顔雪醒了,這無疑是目前來說,最大的好消息。
在幾個受害者當中,除了孫世豪活了下來之外,隻有譚顔雪還活着,而她是唯一和季雪玲有過直接接觸的人,也隻有她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現在,譚顔雪是唯一的線索,也是最關鍵的線索。
許琅隻花費了不到十分鍾,就從CSY趕到了第三人民醫院,車子剛停穩,許琅就打開車門,跳下車,來到電梯前面,看到電梯還在七樓,許琅已經等不及了,直接朝着樓梯間跑去,一口氣從停車場跑到了住院部的六樓,來到了譚顔雪的病房外面。
譚顔雪的病房外面一共有兩個警察,他們一臉疲憊的坐在椅子上,警惕的看着四周過往的行人,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他們的下巴已經布滿了參差不齊的胡茬兒,而樊陽就站在病房門口,不停的朝電梯口看去。
在看到許琅從樓梯間氣喘籲籲的跑上來之後,她就快步走到許琅面前,看着許琅問道:“你怎麽不坐電梯上來呢?”
許琅沒有去看樊陽,也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眼睛死死的盯着病房的門口,開口問道:“現在什麽情況?”
就在樊陽準備彙報情況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男醫生走了出來,看到許琅和樊陽之後,就走了過來,對許琅說道:“病人現在雖然醒了,也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還需要休息,你們詢問可以,時間不要太長。”
說完這些之後,醫生就離開了。
許琅站在病房門口,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病房的門。
這是一間獨立的病房,房間内隻有一張病床,病床上躺着一個渾身上下纏滿紗布的女人,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隻超大型的蠶蛹一般,而在病床旁邊,坐着一男一女兩個人,女人一隻手捂着嘴巴,一隻手輕輕擦拭着眼角 怎麽都擦不幹的淚水,而男人這沉默的站在女人的身後,臉色既感到欣慰,又無比的痛惜的看着床上的女人,此次之外
,房間内還有兩個警察。
在病房門被推開之後,房間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了過來,而病床上那個女人,也微微側頭,僅剩下的一隻眼睛看着許琅。
自從譚顔雪被送到醫院,進行急救之後,許琅數次來到醫院,看望譚顔雪的情況,每次看到全身被紗布緊緊包裹的譚顔雪,許琅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疼,還有無盡的憤怒,現在,許琅再次看到譚顔雪的時候,他還是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許琅緩緩地走到病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用一隻眼睛看着自己的譚顔雪,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們又見面了,許警官。”
譚顔雪聲音低沉而嘶啞的開口說話了。
許琅眼神複雜的看着譚顔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們又見面了。”
樊陽知道接下來許琅要對譚顔雪進行詢問,就對還在默默抽噎哭泣的譚顔雪的父母,說道:“麻煩你們先回避一下,我們有幾個問題需要詢問譚顔雪。”
譚顔雪的父親看了看許琅,又看了看病床上的女兒,他點點頭,而譚顔雪的母親則猛地轉過頭,一臉憤怒的看着許琅和樊陽,大聲的喊道:“小雪才醒過來,你們就來了,你們就不能等段時間在來嗎?”
面對譚顔雪母親的憤怒,許琅沒有說什麽,而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于譚顔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許琅一直感到十分的愧疚,畢竟,之前兇手就把他們下一個要殺害的人是譚顔雪的信息告訴了許琅,而許琅卻隻是區監獄見了譚顔雪一面,沒有提前做好應對措施,導緻譚顔雪出現了現在這個情況,許琅一直十分的自責,尤其是當看到譚顔雪被赤-身-裸-體,血肉模糊,像垃圾一樣被丢棄在CSY辦公大樓門口的時候,許琅就愈發的自責了。
“爸,媽,你們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跟許警官說。”
就在許琅想着該怎麽跟譚顔雪父母解釋的時候,譚顔雪主動開口了。
譚顔雪的母親在狠狠地瞪了許琅一眼之後,轉過頭,一臉疼惜的看着譚顔雪,語氣溫柔,小聲的說道:“媽就在外面,有什麽不舒服的,就叫一聲,媽媽就在你身邊。”
譚顔雪微微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譚顔雪的父母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病房。
在病房門關上之後,許琅走到剛才譚顔雪母親坐過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譚顔雪,無比内疚的說道:“對不起,都是我工作沒有做到位,才導緻你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我......”
“許警官,你沒有必要道歉,我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怪不了别人。”
譚顔雪打斷了許琅的話說道。
聽到譚顔雪這麽說,許琅心理愈發的不是滋味了,他看着譚顔雪,沉默了幾秒鍾,整理了一下情緒,試探性的問道:“那我們開始?”
譚顔雪微微的點點頭。
“在你出獄的時候,帶走你的是不是季雪玲?”許琅問道。
“是的。”
“他們一個幾個人?”
“三個人。”
“具體說說,都有哪幾個人。”
“兩男一女......”
譚顔雪時斷時續,聲音很小的描述了一下季雪玲他們四個人的長相,根據她的描述,和許琅他們之前調查到的一模一樣,這三個人正是季雪玲、王文若還有羅權。
“說說他們綁架你之後都做了什麽。”
在确定了綁架譚顔雪的人之後,許琅開口問道。
譚顔雪閉上了那僅存的一隻眼睛,顯然,那是一段對她來說,猶如噩夢般的記憶和經曆。
良久之後,譚顔雪才緩緩地睜開眼睛,開始了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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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周前,許琅去找譚顔雪的那天。
譚顔雪在見到許琅之後,緊接着又見到了季雪玲和她的保镖羅權,對于季雪玲的到來,譚顔雪在從許琅哪裏得知有人要對即将出獄的自己不利的消息,而感到惶恐不安的時候,見到了季雪玲,她整個人就放松了下來。
譚顔雪在入獄服刑的時候,才二十二歲,剛剛大學畢業,那時候,她身邊有無數的護花使者,還有很多同-性朋友,然而,在她出事兒之後,唯一來看望她的,隻有季雪玲一個人而已,十二年來,季雪玲隔三差五的就來看望她,她把季雪玲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季雪玲來看望她也沒有别的事情,就是告訴譚顔雪,她父母因爲工作很忙,臨時去了國外談業務,挺着急的,明天,譚顔雪出獄的時候,她父母不能來接她了,季雪玲來接她。
對于季雪玲的說辭,譚顔雪沒有絲毫的懷疑,相對于許琅這個陌生人來說,她更願意相信季雪玲,因此,在第二天,譚顔雪刑滿釋放之後,許琅他們還在趕來的路上的時候,季雪玲來了,而譚顔雪在沒有
等到許琅的情況下,就跟着季雪玲離開了。
在離開監獄之後,季雪玲先是帶着她,在城北區轉了一圈,然後就開往了城東區,譚顔雪感到很奇怪,就詢問了季雪玲爲什麽這麽做,而季雪玲告訴她,有人企圖對她不利,自己這是在保護她,這讓本來就感到不安的譚顔雪愈發的感到不安起來,不過,想到季雪玲在自己身邊,她就不覺得有多麽可怕了。
譚顔雪還告訴許琅,在他們去往城東區的時候,發現了許琅他們正在追擊她們,而季雪玲告訴譚顔雪關于懲罰者的事情,而季雪玲告訴譚顔雪,許琅就是懲罰者,是許琅想要殺死她,這讓譚顔雪既感到不可思議,又看到深深地恐懼和害怕,不過,在季雪玲的一番安慰下,她慢慢的放松下來。
她們在城東區,利用換車躲過許琅她們的追擊之後,再次返回了城北區。
當時,譚顔雪因爲一整晚沒有休息,再加上當時的緊張逃亡,她感到了深深地疲憊,就在車上睡着了,而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固定在一個十分肮髒昏暗的地方,那裏是什麽地方,她不知道,而唯一知道的是,她當時赤-身-裸-體,身體一動也不能動,而自己認爲是最好的朋友,季雪玲,卻一臉仇恨的看着自己。
季雪玲當時跟譚顔雪說了很多,她樣子瘋狂,語言惡毒,完全不像過去,她再監獄裏看望自己的時候,表現的那麽關心譚顔雪,而是對譚顔雪充滿了仇恨,那是一種從骨子散發出來的仇恨。
在那個肮髒不堪,昏暗無比的地方,季雪玲生生的挖出了譚顔雪的左眼,還用鋒利的手術刀剝掉了她的右臉皮,而且,還在她的胸口刻下了一個字符‘罸’。
譚顔雪當時被疼得死去活來,數次昏厥過去,然後又活生生的被疼醒了,然後,再次昏迷,周而複始,每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沒有其他的感覺,唯一的感覺就是疼痛,刺骨的疼痛。
譚顔雪不知道自己在那個地方待了多久,當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就在醫院裏了,已經年邁的父母就在自己身邊,仿佛自己做了一場噩夢一般,然而,她渾身的疼痛感告訴她,自己不是在做夢,自己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許琅告訴她,要對自己不利的人,那個所謂的懲罰者,不是許琅,也不是自己不認識的人,而是自己一度把她當成好朋友的閨蜜,季雪玲。
譚顔雪在說完自己的遭遇之後,痛苦的閉上眼睛,她不願意在回憶起那段對于她來說,猶如地獄般的經曆。
許琅他們在聽完譚顔雪的講述之後,都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從譚顔雪的講述當中,許琅知道,譚顔雪是在意識完全清醒的情況下,眼球被拽出來的,而剝掉她臉皮的時候,對方也沒有給她打麻藥之類的,那種感覺,别說經曆了,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而譚顔雪居然沒有當場死亡,而是熬過來了,在經曆了這麽恐怖的一幕之後,她還活了下來,許琅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生命力的頑強程度。
不過,許琅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問道:“季雪玲爲什麽要這麽折磨你?”
譚顔雪閉着眼睛,身體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爲身體的疼痛,還是因爲長時間的對話,亦或者是想到了她當天的恐怖經曆,她沉默了很久很久,顫抖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過了大概五分鍾時間,譚顔雪顫抖的身體,才緩緩趨于平靜,她睜開那隻灰蒙蒙的眼睛,看着許琅,露出一個凄然的苦笑,說道:“她不是季雪玲。”
“她不是季雪玲?”
許琅先是一愣,心中一驚,然後,一臉疑惑的看着譚顔雪問道:“那她是誰?”
譚顔雪再次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再閉上,如此反複了好幾次,她才聲音嘶啞,顫抖着說道:“她是李昭菁。”
“你說什麽?季雪玲是李昭菁?”
聽到譚顔雪這麽說,許琅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譚顔雪,大聲的喊道。
樊陽在聽到譚顔雪這麽說之後,也是一臉震驚的看着譚顔雪。
“嘭”
病房的門被人猛地從外面推開,譚顔雪的父母站在門口,一臉擔憂和警惕的看着許琅,還有床上的譚顔雪。
譚顔雪的母親快步走到病床前,看了看譚顔雪,又看了看許琅,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兒?”
許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還處在震驚當中。
譚顔雪看着母親,笑着搖搖頭,說道:“沒事兒,媽,你們先出去吧。”
譚顔雪的母親看了看譚顔雪,發現她眼中充滿了堅定,不由得歎了口氣,任何轉過頭,沖着許琅說道:“你們快點兒,我女兒需要休息。”
說完這句話,譚顔雪的父母就再次走了出去。
當病房的門再次被關上之後,許琅還處于震驚當中,沒有回過神來,很顯然,譚顔雪帶來的這個線索,是許琅怎麽都預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