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琅他們在得知沈凱文出現之後，都無比的興奮，如果沈凱文要是一直躲藏在某個地方的話，許琅他們想要在短時間内找到他，顯然是不太可能，而沈凱文選擇自己跳出來，這會讓警方省去很多麻煩，然而，這種興奮感還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徹底的擊碎，破滅了。

雨越下越大，逗留在現場的人越來越少，大部分在看到之前那一幕的人，都在下雨之後，選擇匆匆離去了，畢竟，死的人是他們不熟悉，不認識的人，隻要是跟自己無關的人，他們的死活，對于他們來說，無關緊要，無關痛癢，最多是當成一個熱鬧看而已，現在下雨了，他們不想淋濕衣服，也不想站濕寒風中吹拂，選擇了離開，至于那些沒有離開的，更多的除了想知道真相之外，更多的還是想勘探一下這裏面的秘密，說不定還可以吃到更大的瓜。

警方的動作很快，在火被撲滅之後，現場立即拉起了警戒線，開始保護現場，維持秩序。

在附近的警察同志，還有法院的同志的協助下，現場很快搭建起了一個臨時的塑料棚，遮蔽雨水對現場的破壞，至于沈凱文的屍體，也在第一時間被帶走，送到了CSY的法醫解剖室進行解剖工作。

在案發現場，除了沈凱文本人之外，現場隻發現了一輛他開來的轎車，還有一個早已經空掉，靜靜躺在地上的空塑料壺而已。

塑料壺裏面到底裝了什麽，在拿起塑料壺聞了一下之後，就知道了，這裏面裝的不是别的，正是汽油。

樊陽他們拿着工具箱在現場進行了仔細的勘察，而許琅他們這在處理完現場之後，就回到了CSY。

在回去的路上，許琅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一言不發，隻是沉默的看着車，而其他人亦是如此。

沈凱文死了，現在的幾起案件調查的一個重要線索，因爲沈凱文的死亡而中斷了，原本想要在逮捕沈凱文之後，從他那裏得知季雪玲等人的下落的想法，也在那場大火發生之後，宣布破滅了。

沈凱文的死，确實對許琅他們案件的偵破帶來了很大的麻煩，然而，這還不是現在最大的麻煩，現在最大的麻煩則是，沈凱文選擇自殺的地點是在法院門口，而親眼目睹這件事發生的人很多，許琅不用去看新聞，就知道，沈凱文在中級人民法院門口自-焚的新聞，已自-焚天蓋地了，而随着這些新聞的出現，接下來會出現什麽樣的議論、輿論、猜測，許琅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對警方不利的，這又會給警方偵破案子，帶來更大的麻煩。

回到CSY之後，許琅他們每個人都是濕-漉-漉的，濕-漉-漉還在滴水，随着他們每一步的落下，都會在幹淨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水漬，然而，現在沒有人會去關注地上的水漬。

現場發現的東西很少，一個曾經裝滿汽油的空塑料壺，一輛并不怎麽之前的轎車，還有沈凱文的屍體，除此之外，現場異常的幹淨，就像現在的被雨水反複沖刷之後的街道一般，幹淨的可怕。

沈凱文的屍體正在解剖當中，屍檢結果要等解剖工作完成之後，才能拿到，而空塑料壺的勘察工作，也在進行當中，現在，許琅最想知道的是沈凱文生前開的那輛車是怎麽回事兒，看看能不能從轎車上發現一些有用的線索。

現在這個時間，交管部門的人早就下班了，想要根據車子的情況調查到車子的來源，估計要等到明天才可以，但是，許琅等不了，他現在一刻都等不了，于是，呂星就在許琅的安排下，直接利用技術進入了交管部門的内部系統，直接調取了資料，盡管許琅知道自己這麽做，是違規的，但是，現在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許琅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根據轎車的信息，很快，呂星就查到了這輛車的主人。

車主叫陸大展，男，現年三十七歲，在一家國企上班，他從畢業之後就在這家公司上班，沒有不良記錄。

根據呂星查到的情況，陸大展在幾天前就到當地的派出所報了警，而報警的原因則是自己趁着放假的時間，帶着家人去海邊玩的時候，把車子停在距離海邊較遠的一個停靠點，因爲當天是周日，去海邊玩的人還挺多的，海邊的停車場沒有空餘的車位，他隻好把車子停在較遠的地方，而等到他們在海邊玩的差不多，準備回家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車子不見了，他們在四處尋找一番之後，沒有找到車，就到了當地派出所報了警，而在報警之後，警方也到了現場，進行了調查，可是，因爲陸大展停放轎車的地方，剛好沒有攝像頭，加上這裏的海灘是剛開發不久的，監控設施還不是那麽的完善，所以，現場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痕迹。

随後，派出所的人又聯系了交管部門，讓他們查一查附近的監控錄像，在調查一番之後，在距離海灘較遠的一個十字路口，監控探頭拍

到了這輛車曾經出現過，但是，因爲監控設備的原因，沒有拍到駕駛者的正臉，而這倆轎車在經過那個十字路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監控内了。

很明顯，沈凱文駕駛的轎車，是偷來的，而當時盜竊這輛車的人是不是沈凱文，暫時還無從得知，但是，可以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沈凱文今晚在法院門口的自-焚行動自-焚早就計劃好的，不然，他也不會提前盜竊車輛。

爲了确保萬一，許琅還是讓人聯系了陸大展，讓其到CSY來辨認現場發現的轎車，是不是他丢失的那一輛。

很快，陸大展就冒着雨，乘坐出租車來到了CSY。

當許琅把轎車的照片遞給他的時候，他隻看了一眼，就辨認出，沈凱文駕駛的這輛車就是他丢失的那一輛，而陸大展之所以這麽快辨認出來，主要是因爲他的車位貼了幾個非常可愛的卡通貼紙，而這些貼紙是他那七歲的兒子貼的，另外，他的車尾在車子失竊的當天，在停車的時候，剮蹭到了一棵樹，留下了痕迹，他本來是想過幾天去4S店維修一下的，但是，還沒等他維修，車子就失竊了。

在确定的車子的來源之後，許琅又問了一些關于轎車失竊當天，陸大展經曆的一些事情。

但是，在一番詢問之後，許琅他們遺憾的發現，陸大展當天經曆的所有事情，都很正常，看起來也很普通，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盜竊其車輛的人，應該是随機作案的。

當然，警方在得知了轎車的車主是陸大展之後，自然也會懷疑他是否和沈凱文有什麽關系，但是，在一番詢問之後發現，陸大展根本不認識沈凱文，他都沒有聽說過沈凱文，陸大展是在國企上班的，工作穩定，收入也很穩定，隻要工作不出錯，公司不倒閉，他那就是鐵飯碗了，而陸大展也沒有債務纏身，夫妻的感情也很好，不存在因爲感情或者财務的問題，而産生糾紛，所以，在一番詢問之後，就讓其回家了。

陸大展在離開的時候，猶豫了一番，他就問，既然車子找到了，他能不能把車子開走，而結果自然是不可以的，畢竟，沈凱文死亡的現場，遺留下的東西不多，而轎車就是最大的物證了，自然不可能讓其把車子開走了。

在得到警方的這個答複之後，陸大展隻好失望的離開了。

在陸大展離開之後，負責勘察現場的樊陽他們，也回到了CSY。

根據樊陽彙報，現場的環境非常差，加上許琅他們在采取救援行動的時候，現場遭到了很大的破壞，沒有提取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聽完樊陽的彙報之後，許琅沒有感到意外，其實，在沈凱文死亡的時候，許琅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對于空塑料壺的檢測，也很快就有了結果，空塑料壺不管是樣式，還是材質都很普通，在超市就能買到，而塑料壺裏曾經盛放的東西，也确定是92汽油，92汽油也是陸大展那輛車經常加的汽油，很可能，沈凱文是在加油站給汽車加油的時候，從加油站額外加的油，對于車主後備箱放置了備用汽油，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

樊陽在轎車的駕駛座上，還有方向盤上發現了指紋和鞋印，她已經提取了樣本，馬上準備去做指紋比對，确定這些指紋是否是沈凱文留下的。

目前，警方調查到的有用的線索，也暫時隻有這些。

因爲事出突然，許琅他們現在也隻能暫時根據現場發現的東西進行調查。

接下來該做什麽，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不用許琅安排，他們都各自的忙碌起來，而許琅這回到了辦公室，重新翻閱起沈凱文的檔案卷宗。

————

許琅回到辦公室坐下，他沒有急着去翻閱關于沈凱文的檔案卷宗，而是閉上眼睛，想着他和沈凱文的第一次對話，也是最後一次對話。

當許琅問起他是不是懲罰者的時候，沈凱文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但是，許琅還是可以肯定，他就懲罰者，是即八年前陸建偉這第一個懲罰者出現之後，第二個懲罰者了，而沈凱文字裏行間也透露了這個信息。

想到懲罰者這個代名詞，許琅就想到了陸建偉，而想到了陸建偉，許琅就想到了陸建偉和沈凱文的關系，他們是好兄弟，好朋友，好哥們，他們在沒有走上犯罪道路之前，都是一個有良知，心中充滿正義的人，可是，他們卻都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當年，陸建偉走上犯罪的道路，主要是因爲他感覺警察無法懲治所有的罪犯，明明有些人做的事情，讓人感到憤怒，可是，法律卻無法懲罰他們，任由他們繼續生活在社會上，這讓陸建偉感到了深深地不公，既然警察和法律懲罰不了他們，那麽，自己就來成爲一個懲罰者對他們實施懲罰，而什麽懲罰最讓人記憶深刻？除了

死亡，沒有什麽别這更具有懲罰的意味了，所以，陸建偉選擇了當第一個懲罰者。

在陸建偉的案件結束之後，許琅休了一個星期的假，除了因爲破案，而導緻身體疲憊之外，許琅更多的還是因爲陸建偉曾經是自己非常看好的一個警察，然而，他卻走上了和他曾經守護的東西，背道而馳的道路，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許琅也能夠理解陸建偉當時爲什麽那麽做。

法律是一個不斷完善修改的東西，沒有什麽東西是一成不變的，許琅自己是警察，負責打擊和讓犯罪的人受到懲治，是他的責任，但是，許琅也不得不承認，盡管現在法律已經非常的完善了，可是，還有一些罪惡和悲劇，法律想要懲治，卻無法懲治，人們除了在道德上譴責對方之外，也無可奈何。

比如，陸建偉當初殺害的第一個人就是他鄰居家的兒子。

陸建偉殺害的第一個人，他是個好人嗎？答案是否定的，打架鬥毆，溜門撬鎖，強-奸吸強-奸對親生父親不孝順，可以說，他就是社會的一個敗類，就不應該讓其來到這個世界上來，可是，縱觀他所做的事情，在道德上，在倫理上，都是罪不可赦的，然而，卻罪不至死。

無論是打架鬥毆也好，還是溜門撬鎖也罷，亦或者是強-奸強-奸，他都受到了法律的懲治，然而，這種懲治非但沒有讓其重新做人，反而變本加厲，法律和警察不想懲治這樣的人嗎？自然是想的，可是，該如何懲治呢？打架鬥毆，溜門撬鎖，無法是拘留、罰款、賠錢而已，對于像他這樣的人來說，不痛不癢，而當他犯下強-強-奸的時候，也隻坐了七年牢而已，出獄之後，不但沒有誠心悔改，反而學會了吸毒，爲了吸毒時常虐待年邁的父親，對于虐待老人的事情，警察和法律也無法懲治他，無法是警告或者将其拘留，送到戒毒所去戒毒，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而類似這樣的事情，在S市，甚至全省，全國，全世界，每天都在發生，警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嗎？許琅不知道嗎？那些學習司法，從事司法職業的人不知道嗎？他們知道，可是，又能如何呢？又能做什麽呢？

從事警察行業，尤其是刑警，他們每天面對的都是死亡，都是刑事案件，而每一個罪犯在作案的時候，他們都有自己的理由，而真相背後，往往都有一個，甚至數個讓人感到悲傷又無奈的故事，也許，他們在作案的時候，在犯罪的時候，知道自己這麽做事不對的，是違法的，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這麽做，爲什麽？因爲當法律無法懲治一些人的時候，他們隻能選擇自己的方式去懲治，這是法律的悲哀，也是他們的悲哀，而這也是人性的悲哀。

陸建偉在做警察的時候，從事的就是基層的工作，每天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樣的人，看多了，心理難免會出現一些變化，而大多數警察，都會用各種方式，排洩掉心中的無奈和苦悶，而陸建偉則選擇了極端的方式，在他看來，這些人罪大惡極，都應該去死，而他殺死他們，隻是在懲治他們，讓他們爲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而什麽代價最讓人記憶深刻，自然是死亡了。

當初在偵破陸建偉案件的時候，爲什麽許琅他們會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才得以偵破？

因爲在很多人看來，陸建偉殺死的那幾個人都是該死的人，盡管他們做的事情在法律的層面上，構不成死刑，但是，在道德的層面上，他們罪該萬死都不爲過，而許琅他們在調查真相的時候，受到了很大的壓力，輿論的聲音此起彼伏，而那些熟悉遇害者的人，在警方調查的時候，都不是那麽的配合，甚至是抗拒警方的調查，而這給許琅他們當初的調查帶來的很大的阻力。

在陸建偉死後的幾個月裏，又陸陸續續發生的一些命案，而這些命案也都是一些極端的人，在模仿陸建偉進行作案，他們作案的手法無比的粗糙，甚至是幼稚，而在案發之後，他們被捕的時候，他們還始終認爲自己沒有做錯，覺得自己是在伸張正義，這讓警察既感到好笑，又感到無奈。

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已經沒有人在模仿懲罰者進行犯罪了，而懲罰者這個名字，也再次消失在人們的視野當中。

八年過去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而懲罰者再次出現在人們的面前，首先是出現在警方的視線當中，而現在，随着沈凱文的自自-焚，S市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相信很快，那些對八年前陸建偉案件有印象的人，很快就會被喚醒那早已經忘卻的記憶，如果許琅他們還不能盡快找到季雪玲他們的話，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許琅自己都不知道，也無法預料，會不會像當年陸建偉案件結束之後那樣，出現類似的模仿犯罪呢？許琅不敢去想，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