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自焚的沈凱文


在華夏時間晚上十點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早早的下班了,要麽回家休息,要麽去各個娛樂場所放松一下,亦或者還在進行着各種應酬,而在英國,此刻,剛好是黎明到來的時候。

天才蒙蒙亮,周小茹就從睡夢當中醒了過來,或者說,她是在噩夢當中驚醒過來的,當她滿身汗水的醒過來之後,下意識的伸出手朝身邊摸去,可是,摸到的卻隻有薄薄的被子而已,本應該躺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男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自己身邊了。

周小茹睜開眼睛,看着頭頂的天花闆,愣愣的發呆。

良久,周小茹從床上坐起身來,身體半靠在床頭上,伸出手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她很想他,此時此刻,很想給他打個電話,然而,當她拿出手機,找到那個不用去看就被背誦出來的号碼的時候,她猶豫一番還是放下了手機,拿起了煙盒,從裏面抽出一根香煙,點燃。

天已經亮了,初升的朝陽散發着令人舒适的眼光,照耀着對于周小茹來說,還十分陌生的城市,随着淡淡的煙霧的升起,煙頭上那微弱的火光明明滅滅,讓周小茹的臉也時明時暗。

房間内拉着窗簾,雖然外面已經天亮了,可是,房間内還是略顯昏暗,如果是以前,周小茹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起床拉開窗簾,讓窗外的陽光照耀進來,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裏,可是,自從兩年前開始,她有些畏懼光明,喜歡待在昏暗的房間裏,不但如此,她越來越不喜歡出門,習慣一個人待着,以前,經常聯系的閨蜜和朋友,随着時間的流逝,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

以前的周小茹是很讨厭香煙的,周光霁是個大煙槍,每天至少要抽兩包煙不止,周小茹記得,在她小的時候,母親沒少因爲父親抽煙的事情而發生争吵,可是,面對母親的責備,父親總是一言不發,默默地抽煙,久而久之,父母也不再絮叨父親了,在周小茹略微長大一些之後,她也開始反對父親抽煙了,一來,香煙的味道确實難聞,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對人體的傷害也很大,二來,她不想父母因爲這件事而争吵,她曾經無數次勸過父親戒煙,可是,每次周光霁都隻是溫和的笑笑,伸出手揉揉周小茹的腦袋,一句話也不說,但是,當他煙瘾犯了的時候,還是會抽煙,隻不過,不會當着周小茹的面抽煙罷了。

周光霁是個大煙槍,這導緻周小茹在找男朋友的時候,第一個要求就是對方一定沒有抽煙的惡習,而沈凱文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抽煙,不喝酒,沒有複雜的男女關系,這讓周小茹很有安全感,可是,當父親去世之後,周小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那個由警方給出的結果,她始終認爲,父親的死肯定和啓航公司有關,然而,既是老公沈凱文是律師,起訴了孫世豪父子,最終還是敗訴了,這讓周小茹始終走不出那道陰影,于是,以前對抽煙這件事十分反感,甚至是深惡痛絕的她,卻也學會了抽煙,不但學會了抽煙,還學會了喝酒。

在尼古丁的刺-激激下,原本還有些睡意的周小茹,徹底的清醒過來,其實,她還是讨厭抽煙,讨厭香煙在空氣當中燃燒的味道,然而,她又常常沉浸在尼古丁帶來刺-激-激裏面。

兩年過去了,周光霁也去世了兩年,在這兩年的時間裏,她表現的十分的頹廢,經常無緣無故的沖着沈凱文發火,而每次她發火的時候,那個男人,都是默默地聽着,受着,忍着,一言不發,亦如當年她的父母那般,其實,周小茹知道,沈凱文爲了自己父親的事情,已經盡力了,自己不應該去責怪他,可是,每每想起躺在冰櫃裏,父親那支離破碎的屍體的時候,她都忍不住發火。

半年前,沈凱文看到她還是走不出周光霁去世的陰影的時候,就決定帶着她來到英國生活,剛到這裏的時候,也許是換了一個新的環境,身邊沒有了熟悉的人,周小茹冷靜了一段時間,可是,沒多久,她還是無緣無故的沖着沈凱文發火,瘋狂的抽煙,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頹廢。

三個月前的某天早晨,當她再一次從睡夢當中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沈凱文正在收拾行李,她不知道他要幹嘛,但是,她知道,他是打算離開了,而沈凱文在看到她醒了之後,也輕聲的告訴她,他要回國一趟,處理一些事情,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對于沈凱文的離開,周小茹沒有挽留,沒有反對,她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把沈凱文送到了機場,看着他過了安檢,上了飛機,然後,就獨自一個人回到了家裏。

母親在自己小的時候去世了,自己和周光霁相依爲命,而自己好不容易成了家,結了婚,準備要孩子的時候,父親卻被他辛辛苦苦工作了幾十年的公司開除了,對于父親被開除,她除了感

到強烈的不滿之外,也沒有太多的反應,反正她和沈凱文已經有了自己的工作和事業,有足夠的錢可以養活自己,可是,父親在被開除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雖然是意外車禍,可是,她怎麽都不相信,開車一向謹慎無比的父親,會遭遇車禍而身亡,父親就這樣離開了自己,隻剩下自己和沈凱文相依爲命了,可是,現在,他也離開了自己。

在沈凱文上飛機的那一刻,周小茹就知道,這個男人這次離開,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失望、苦笑、無奈,各種情緒充斥在心間,在離别的時候,兩個人其實有很多的話要說,然而,他們卻相顧無言,各自把心裏想說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她希望他不要走,他希望她出言挽留,然而,各自都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凱文最後還是走了,離開了自己。

在沈凱文走後,周小茹每次從噩夢當中驚醒過來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轉過身朝身邊摸去,然而,每次都摸了一個空,偌大的一個雙人床上,隻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空虛、寂寞、茫然,各種負面的情緒,都會在第一時間充斥在她那顆已經殘破的心間。

周小茹抽煙的動作很慢,姿勢也很優雅,但是,一根香煙也就那麽長,很快,一根香煙就抽完了,她把煙蒂丢進煙灰缸裏,擡起手搓了搓臉頰,掀開被子,走出了卧室去洗漱起來。

等周小茹剛剛洗漱完畢,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周小茹穿着睡衣,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看着門口,眼神有些疑惑,難道是他回來了?

想到這,周小茹那黯淡無光的眼睛,刹那間散發出奪目的光彩,她快步朝門口走去,一把拉開房門,然而,房門打開之後,她看到的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個人,而是一個穿着快遞服飾的外國小夥兒。

小夥子手裏拿着一份快遞,看到周小茹之後,就問道:“請問是周小茹小姐嗎?”

沒有看到熟悉的那個人,周小茹是很失望的,但是,她還是點點頭,說道:“我就是。”

“這裏有你一份快遞,麻煩你簽收一下。”

聽到快遞小哥這麽說,周小茹下意識的看向快遞小哥手裏的快遞盒子,她伸出手,接過快遞單子,潇灑的在上面簽完字,然後,從對方手裏拿過快遞,說了一聲謝謝,就關上門,走進了房間。

快遞不大,也很輕,周小茹拿着快遞盒子,感覺很疑惑,當他看到快遞是從國内發過來,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的時候,她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幾下,這裏面會是什麽呢?

周小茹拿着快遞,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小心翼翼的拆開快遞的包裝,裏面是一個文件袋,她打開文件袋,從裏面拿出了一張紙,當她看到這張紙的時候,剛才還一臉疑惑的她,頓時臉色一片慘白,眼眶濕間濕潤,眼淚奪眶而出,拿着快遞的手,也微微的顫抖起來。

那是一份離婚協議,協議的内容很清楚,沈凱文選擇淨身出戶,他把所有的财産都留給了周小茹,而且,對方已經簽了名字,現在,隻要周小茹簽完字,他們就可以離婚了。

在沈凱文離開之後,周小茹沒有主動聯系過沈凱文,一次都沒有,盡管她很多次都想要拿起電話,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事情辦完沒有,什麽時候可以回來,然而,每次拿起手機,猶豫一番之後,都會選擇放棄,而每當家裏的門鈴響起的時候,她總是以爲是他回來了,可是,每次打開門,都和剛才一樣,隻有無盡的失望,他沒有回來,正如她送他離開的時候猜測的那樣,他選擇離開了自己,而現在,看到這封離婚協議,周小茹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隻是,不感到意外是一回事兒,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兒。

“吧嗒,吧嗒......”

周小茹的眼淚悅流越多,最後淚流滿臉,眼淚凝結成淚珠,滴落在那張沈凱文已經簽完字的協議上,她愣愣的發呆,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的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她抱着那張薄薄的紙張,徹底的癱軟在沙發上,開始無聲的抽噎起來,然後,開始嚎啕大哭。

————

晚上十點,S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口。

當沈凱文點燃手裏的打火機之後,他整個人都瞬間燃燒起來,刹那間,沈凱文就被火焰給包裹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周圍停下看熱鬧的衆人,頓時發出了一陣陣的驚呼聲,有一些人還拿出手機準備撥打報警電話,然而,當他們摁下報警數字的時候,這才想起,警察就在現場,他們沒必要報警,于是,就拿着手機開始現場拍攝起來。

剛才還表現的一臉輕松的許琅,在看到這突如其來的一

幕之後,還帶着笑容的臉瞬間僵硬。

許琅以爲沈凱文選擇出現在這裏,肯定有他的目的的,很可能是想對警方,還有法院說些什麽,亦或者是準備進行下一次的犯罪活動,許琅曾經有過很多設想,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沈凱文出現在這裏,不是來自首的,也不是進行犯罪的,而是來自殺的,而且,是以一種最痛苦,最殘忍的方式自殺。

火焰瞬間包裹住了沈凱文全身,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個火球一般,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在那沖天的火光當中,許琅可以看到,沈凱文在看着自己,甚至,臉上還帶着解脫般的笑容看着自己。

“罰當其罪,爲惡者鹹懼,爲惡者們,顫抖吧,懲罰者不會消失的,它會一直存在,一直盯着你們的,哈哈......”這是沈凱文在最後拼盡所有力氣喊出的最後一句話。

衣服燃燒的焦糊味,脂肪燃燒的怪味,還有汽油揮發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沈凱文全身冒着熊熊燃燒的火焰,緩緩地轉身,朝着法院的門口,一步步走去,他每一步都走得那麽的艱難,又那麽的沉穩,最後,他來到了法院的門口,沒有在繼續前行,而是坐下,繼而躺下,身體開始掙紮,扭曲,蜷縮,痙攣起來。

許琅在看到沈自-焚自-焚之後,稍微一愣神,立即就丢下了手裏的手铐,朝着沈凱文快步奔跑過去,一邊跑,一邊脫掉身上的衣服,同時,也沖着杜子喬大喊道:“快想辦法滅火。”

杜子喬在看到這一幕之後,不用許琅去說什麽,就已經招呼跟着他們一起趕來的人,想辦法滅火。

火焰燃燒的很快,也很迅速,當許琅終于沖到沈凱文面前的時候,沈凱文早已經蜷縮在地上,整個人一片焦黑,身體還在無意識的痙攣着。

許琅揮動着手裏的衣服,去拍打沈凱文身上的火焰,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無論許琅怎麽拍打,火焰都沒有減小的趨勢,反而因爲許琅的揮舞動作,原本漸漸減弱的火苗,又劇烈的燃燒起來,許琅的衣服也舔舐-着舔舐-着,也開始燃燒起來,到了最後,許琅的身上都沾上了零星的火苗,如果不是杜子喬趕到許琅身邊,第一時間把許琅身上的火苗撲滅,也許,下一刻許琅就會和沈凱文一個下場。

警察的動作很快,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找來了水源,快步跑到沈凱文身邊,把那一桶桶清水澆在沈凱文的身上。

随着清水的潑灑,沈凱文身上的火苗逐漸減小起來,而剛才還停息下來的雨滴,也在這個時候,突然毫無征兆的開始繼續飄落下來,滴滴答答的拍打在沈凱文的身體上。

過了大概五分鍾,火終于被撲滅了,然而,沈凱文此刻卻變成濕-漉-漉濕-漉-漉的焦屍,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身體蜷縮,雙手緊握,呈現出鬥拳狀。

沈凱文死了,就在許琅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而且還是被大火活活燒死的,沈凱文臨死前,沒有大聲的叫喊,隻有那壓抑到極緻的呻吟。

許琅站在沈凱文身體的旁邊,蹲下時,默默地看着沈凱文那已經徹底焦黑的屍體,沉默無言,臉上的表情格外的陰沉,臉部的肌肉在不規則的劇烈抖動着,一雙敏銳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布滿了血絲。

雨點從天而降,拍打在現場所有人的身上,也拍打在沈凱文的屍體上,屍體散發着一股極度難聞的味道,此刻,還在冒着黑煙,那些站在遠處圍觀的人們,在雨點飄落的時候,紛紛打開手裏的雨傘,仰起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又看了看法院門口的方向,小聲的咒罵幾句,就轉身離去,而還有一部分人則選擇繼續留在現場,饒有興趣的看着法院門口,看看警察他們接下來會怎麽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弄清楚這些,明天在上班的時候,就有足夠的談資可以和同事聊起了。

雨越下越大,雨點密集的拍打在許琅的身上,很快,他的濕身衣服都濕透了,雪白的長發濕被雨水打濕,糾結在一起,雨水順着許琅的頭發,緩濕流下,打濕了他那張還在劇烈顫抖的臉龐,不知道是因爲天氣寒冷,還是因爲身濕被雨水打濕了,亦或者是其它的原因,許琅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他蹲在沈凱文的屍體旁邊,看着沈凱文那早已經漆黑一片的眼睛,聲音嘶啞的問道:“爲什麽?”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你爲什麽要幫助王文若殺人?你爲什麽要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爲什麽?

然而,許琅的質問,在嘈雜的現場顯得是那麽的微弱,而沈凱文已經死亡,自然不可能回答許琅的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沒有真相,似乎,一切都随着沈凱文的死亡而徹底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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