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沈凱文出現


人生猶如一塊用善于惡的絲線交織成的布,我們的善行必須受我們過失的鞭撻,我們的罪惡卻又依賴我們的善行把它掩蓋。————莎士比亞

四月十四号的傍晚時分,天空淅淅瀝瀝的飄落着細雨,在城西區的一個公墓内,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一隻手趁着一把黑色的雨傘,一隻手抱着一束白色的菊花,行走在衆多的墓碑前面,男人面無表情,腳步沉穩,他每一步的距離都剛剛好。

因爲是傍晚時分,外加上在下雨,沒有人來公墓内紀念逝去的親人,男人行走穿梭其中,顯得格外的突兀,引人注目,當然,繼續這裏沒有人在祭奠,自然也不會有人會注意到男人的存在,至于負責看護公墓的老頭,此刻正在自己的小房間裏,舒服的窩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劇,喝着小酒在,對于男人的出現,他沒有多麽的在意。

天越來越陰沉,光線越來越暗,雨越下越大,男人手捧着鮮花,在衆多的墓碑前面穿梭一番之後,在一個看起來很普通,但是,打理的很幹淨的墓碑前面停下,男人站在墓碑前面,緩緩地蹲下身子,把手裏的鮮花放在墓碑前面,然後,擡起頭,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還有名字,神色安詳。

墓碑上是一個看起來正值壯年的男人的照片,而在照片下面,是男人的名字,周光霁,而那個蹲在墓碑前面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警方在苦苦尋找的沈凱文。

“爸,害死你的真兇已經死了,那個老王八蛋現在也昏迷不醒,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你可以安息了。”

沈凱文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語,他似乎是在說給周光霁聽,又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沈凱文的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公墓内顯得微不足道,他的聲音剛剛出口,就被無處不在的狂風卷攜着消失在空氣當中,似乎,沈凱文沒有說話一般。

雨滴淅淅瀝瀝的拍打在冰冷的墓碑上,沿着墓碑彙集成一滴水珠,随後彙集成水流,沿着凹凸不平的墓碑緩緩流下,沈凱文的手指很快就被雨水給打濕了,而他卻絲毫沒有在意,不厭其煩的一遍遍的擦拭着墓碑。

“自從你走後,小茹這些年過的并不好,她常常做噩夢,經常獨自一個人流淚,我勸過她很多次,她還是走不出來,我已經把她送到國外去了,也許,離開了這座城市,她的心情會好受一些,本來,在你離開啓航公司之後,看到你悶悶不樂的樣子,我和小茹還商量過,準備要個孩子,讓你幫忙帶帶孩子,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可是......”

沈凱文說到這裏的時候,眼圈微微泛紅,他聲音有些哽咽和沙啞,沒有把剩餘的話說出來。

沈凱文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繼續說道:“這些年,我們也賺了不少錢,我把所有的錢都存進了小茹的名下,現在,我的名下沒有一分錢的财産了,對不起了爸,我可能無法代替你繼續照顧小茹了,但是,這些錢應該足夠她下半輩子的生活了。”

“啪”

沈凱文從上衣口袋内拿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後,吐出一個淡淡的煙霧,在猶豫一番之後,他看着墓碑上周光霁的照片說道:“爸,告訴你一件事,我和小茹要離婚了,小茹應該很快就會收到離婚協議的,不過......”

沈凱文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等到小茹收到離婚協議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希望她可以照顧好自己,爸,你可千萬不要怪我啊,以後,隻有小茹來看你了。”

沒有人回答沈凱文的問題,隻有那細密的雨滴砸落地面的聲音,還有狂風咆哮的聲音,而那個已經變成一盒骨灰的周光霁,自然月不可能回答沈凱文的問題。

一支煙抽完之後,沈凱文把手裏的煙蒂丢在地上,然後把剩餘的那盒香煙放在墓碑前面,緩緩地站起身來。

站起身之後,沈凱文看着墓碑,緩緩地說道:“爸,我要去做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的冤屈已經洗刷幹淨了,但是,我還欠某個人一個承諾,一個遲到了十年的承諾,現在該是履行的時候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凱文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光霁的墓碑,轉身大步離開了。

無論是沈凱文的到來,還是他的離去,似乎都沒有給這片公墓帶來任何的影響,也沒有帶來任何的改變,除了那束逐漸被雨水打爛的白色的菊花,還有那盒靜靜放置在墓碑前面的香煙之外,這裏沒有什麽變化。

當沈凱文走出公墓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而這片公墓,在夜幕的籠罩下,顯得格外的陰森和恐怖,沈凱文撐着雨傘,行走在雨幕當中,很快,他的身影就被黑暗籠罩,直到徹底的消失不見。

————

公墓外的公路上,停着一輛私家車,沈凱文坐在駕駛座上,神色疲憊的靠在座椅上,他閉上眼睛,并不急着啓動車子。

沈凱文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到底對不對,如果從他律師的身份來說,這是不對的,是違法的,也是犯罪的,可是,以一個女婿、丈

夫的身份來說的話,自己這麽做事對的,在法律和親情面前,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其實,沈凱文不覺得自己這麽做,就對不起自己所學習的法律了。

“叮鈴鈴......”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凱文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沈凱文睜開眼睛,拿出手機,隻看了一眼,就接通了電話,盡管來電号碼是個陌生号碼,但是,他知道是誰打來的。

電話接通之後,沈凱文沒有說話,而是在等待着對方的開口。

“你準備好了嗎?”

電話那頭,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不需要準備。”沈凱文在沉默了一會兒,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好像很疲憊?”女人問道。

“我們都很疲憊不是嗎?”

“.......”

女人在沉默了幾秒鍾之後,說道:“你害怕了?”

“沒有。”

沈凱文回答的幹脆利落,不帶絲毫的思索。

“那你爲什麽還不行動?”女人問道。

“我會行動的。”

又是一陣的沉默。

“你真的确定這麽做嗎?”女人不知道是沒話找話,還是想要确定一下沈凱文最後的決定,開口問道。

“還有事兒嗎?”

沈凱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

“沒有。”

“沒事兒就挂了吧。”

“好,我等着你的消息。”

“嗯......”

沈凱文在把電話放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重新把手機放在耳邊,剛想說些什麽,想了想,還是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怎麽了?”女人問道。

“沒什麽。”

說完,沈凱文就挂斷了電話,然後,打開車窗,把手機丢出窗外,雨水在狂風的席卷下,瞬間從打開的車窗湧了進來,刹那間,打濕了沈凱文的頭發。

沈凱文在丢出手機之後,直接啓動了車子,朝着市中心開去。

随着車子的啓動,黑色的輪胎從那隻嶄新的手機上碾過,當車子離開之後,現場隻剩下一堆破碎不堪的零件,孤零零的躺在冰冷而潮濕的地面上,寂靜無聲。

————

CSY許琅的辦公室内,許琅陰沉着臉坐在辦公椅上,他每天緊鎖,手裏夾着一根香煙,嘴裏卻在嚼着口香糖,香煙沒有點燃,隻是被他捏在手裏,脆弱無比的香煙,在許琅的五根手指之間來回的穿梭着,看的人眼花缭亂。

在許琅的對面,坐着丁昊穹和杜子喬,他們的臉色也十分的難看。

從許琅讓他們全城搜捕沈凱文等人,已經過去了四天時間,而搜查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案子調查到現在,徹底的陷入了僵局。

沈凱文等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論警方如何的搜索,都找不到絲毫的痕迹,似乎,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沈凱文他們幾個人一般。

就在剛才,田永春打來了電話,詢問案件的調查進度,而許琅在說完具體情況之後,田永春沉默良久,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許琅他們抓緊時間破案。

盡管田永春沒有說什麽責備的話,但是,許琅還是從他的語氣當中聽出了深深地疲憊和壓力。

自從孫啓航遇害到譚顔雪出事,還有孫世豪的遭遇發生之後,那些無孔不入的媒體記者,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開始大肆報道起來,現在,網上關于這幾起案件的讨論很多,輿論壓力很大,對于這些輿論的壓力,許琅可以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是,田永春作爲市公安總局的局長,他不可能不在乎,領導也不是那麽好當的,他需要去處理和解決這個問題,給許琅他們提供一個良好的破案環境。

從田永春給許琅打電話來看,田永春承受的壓力有多大了,田永春感到壓力山大,許琅又何嘗不是呢,尤其是在對沈凱文等人的搜捕工作當中,沒有任何的結果,就讓許琅感到了一陣的煩躁不安,死者的家屬需要一個交代,上級領導需要一個結果,而許琅他們需要一個真相,可是,沈凱文等人不落網,這些都無從得知,許琅怎麽能夠不煩躁呢。

辦公室内寂靜的可怕,唯獨雨滴拍打窗戶的聲音在辦公室内響起。

許琅轉過頭,看着漆黑的窗戶,他看到的不是外面的夜景,而是自己那張胡子拉碴的臉龐,從這張臉上,許琅看到了無奈和不安,當許琅看着影子的時候,影子也在看向他,似乎,他在嘲笑許琅的無能一般。

良久之後,許琅把手裏的香煙丢在桌子上,緩緩地問道:“搜捕工作還是沒有結果嗎?”

丁昊穹和杜子喬對視一眼,緩緩地搖搖頭,說道:“目前還沒有。”

許琅沉默了,沒有杜子喬他們想象當中的暴怒,許琅表現的很平靜,他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在沉默了幾

秒鍾之後,許琅緩緩地轉過頭,看着一臉疲憊的杜子喬和丁昊穹,說道:“讓下面的兄弟再辛苦一下。”

杜子喬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丁昊穹和杜子喬又坐了一會兒,見許琅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們對視一眼,就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隻留下許琅一個人獨自坐在辦公室内。

以目前警方對沈凱文等人的調查,對于他們的情況,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了如指掌了,他們在S市的房産,都被一一的調查出來了,而他們的親戚朋友,也都被警方挨個的調查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沈凱文等人的行蹤,許琅心裏确實很着急,因爲,越晚發現沈凱文他們,他們逃出S市的可能性越大,時間拖得越久,對警方越不利,可是,現在除了等待搜捕的結果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等待,是漫長的,也是最折磨人的,許琅此刻正是如此。

————

就在許琅坐在辦公桌後面,想着還有什麽辦法能夠找到沈凱文等人的時候,剛剛被杜子喬他們關上的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

門被重重的摔在牆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打斷了許琅的思緒,他擡起頭,朝着門口看去,就看到一臉興奮和焦急摻雜在一起的杜子喬站在門口。

“怎麽了?是不是發現沈凱文他們了?”許琅連忙問道。

杜子喬點點頭,說道:“對,沈凱文出現了。”

許琅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猛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快步走到杜子喬面前,急忙問道:“在哪?出現了幾個人?在什麽地方被發現的?誰發現的?”

面對許琅那張興奮的臉,還有那焦急的語氣,杜子喬卻沒有表現出興奮來,而是緊蹙着眉頭,眼神複雜的看着許琅,說道:“目前隻發現了沈凱文一個人。”

“一個人?在哪?”

許琅看着杜子喬的臉,微微愣了一下,問道。

“S市中級法院門口。”

“法院門口?沈凱文怎麽會出現在哪個地方呢?”

在許琅得知沈凱文出現在S市中級法院門口的時候,這個問題就第一時間冒了出來,可是,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既然沈凱文出現了,那就說明,他沒有打算離開S市,這幾天,警方對沈凱文等人的搜捕工作,進行的如火如荼,隻要稍稍留心,就會注意到的,沈凱文作爲當事人,不可能不知道,按照常理來說,一般的人再犯罪被警方發現之後,第一時間想的就是逃走,逃得越遠越好,在連日來的搜捕無果之後,許琅也開始懷疑,沈凱文他們是不是已經離開S市了,可是,現在看到,沈凱文并沒有離開。

“是誰發現的?”許琅問道。

“哦,是一個再法院工作的同事,他因爲把一樣東西落在辦公室裏了,回去取的時候,發現了沈凱文,随即就聯系了我。”杜子喬解釋道。

聞聽此言,許琅不再多問,立即說道:“召集人手,立即去往中級法院,我倒想看看,沈凱文到底想要幹什麽?”

許琅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出了辦公室,而杜子喬也緊随其後。

當許琅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他發現,丁昊穹他們都已經準備完畢,等待着許琅出來了,看到他們臉上浮現出的興奮勁,許琅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朝着CSY外面走去。

許琅他們走出CSY的時候,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似乎,老天爺也知道沈凱文出現了,這起案件終于到了可以結束的時候了,許琅沒有多想,直接上了一輛警車,杜子喬坐上了副駕駛,許琅開車,徑直朝着法院開去。

在去往法院的路上,許琅問道:“現場什麽情況?”

杜子喬搖搖頭,說道:“現場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但是,附近的同志已經趕過去了。”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許琅懸着的心頓時放松了一些,沈凱文的出現,讓許琅感覺到了一陣久違的興奮,許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因爲一個犯罪嫌疑人的出現而興奮了,他也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在一起案件上 如此的被動了,然而,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就在許琅想着一會兒該怎麽部署抓捕沈凱文,以及抓到他之後,該怎麽審訊他的時候,杜子喬再次開口了。

“根據法院的同事說,沈凱文這次出現,好像是故意出現的,他一直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在法院的門口,看着法院的标志,一動也不動,似乎是在等着我們過去一般。”

杜子喬的話,讓許琅剛剛好起來的心情,頓時又變得複雜而凝重起來。

沈凱文的突然出現,而且還是出現在法院的門口,他到底想要幹什麽?許琅也很想知道,沈凱文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目的,那麽,到底是什麽目的呢?待會兒看到沈凱文之後,又會發生什麽呢?許琅不知道,他現在也想不了那麽多,他隻想早一點兒看到沈凱文,問問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想到這,許琅猛踩油門,朝着法院的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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