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下午時分,許琅從孫世豪的病房内走了出來,他在臨走時,特意叮囑負責看護孫世豪的四個警察,讓他們務必要打起精神來,确保孫世豪不要出意外,而這四個警察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在走出醫院之後,許琅在去往停車場的路上,點燃了一根香煙。
孫世豪醒了,這無疑是一件好事,因爲,從孫世豪的身上許琅知道了很多事情。
第一,兩年前的車禍案确實爲孫世豪和孫啓航指揮,孫建英實施的犯罪行爲。
第二,孫啓航失蹤和死亡的事情,和孫世豪他們本身沒有什麽關系,而殺害孫啓航的兇手也已經抓獲了,就是王文若。
第三,孫世豪之所以遭遇襲擊,是因爲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從而去往的城北區昌雞路長陽街的爛尾樓,而孫世豪看到的男人,是否就是打電話給他的人,暫時還不清楚,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第四,錢勝男她們臨時決定出國,是孫世豪安排的,而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她們家的保姆幾個人之外,就是剛才來醫院看望他的孟必先了,而錢勝男的遇害,确實是因爲其知道孫世豪父子做的事情,而選擇沉默導緻的。
案件調查到現在,似乎,真相已經大白了。
殺害孫啓航的人就是王文若,王文若這麽做的動機是和十年前,他的未婚妻李靜琦的死有關,單純的就是報複行爲,而王文若已經被逮捕了,今天中午的時候,經過醫院的醫生對王文若的情況确認,他已經可以出院了,警方也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了,将其帶到CSY進行詳細的審訊了,而審訊的結果許琅早已經知道了,孫啓航遇害的真相弄清楚了。
殺害錢勝男的兇手張海洲,也在其殺人之後,當場被捕,他的作案動機也非常的明确,就是爲了替死去的張尚書報仇,而張海洲現在就在看守所裏關着在的,錢勝男遇害的真相也弄清楚了。
而随着孫建英和孫世豪的落網,兩年前,六起意外的車禍案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真相大白,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爲制造的,他們都會因爲自己犯下的罪行而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張晉中的遇害也是王文若複仇的一部分而已,他的死,算不上意外。
許琅最初收到的人手快遞,确定了那隻手就是張晉中的,而杜子喬他們收到的人手是孫啓航的,案件調查到現在,似乎一切都弄清楚了,幾個命案的真相也大白了,可是,還有一些問題,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
第一,王文若之所以能夠成功的複仇,主要是來源于沈凱文的幫助,而沈凱文這麽做的目的和動機是什麽?
第二,季雪玲對譚顔雪的迫害又是爲了什麽?她的動機和目的是什麽?根據王文若的交代,還有孫建英的講述,哪個在孫啓航和張晉中、譚顔雪身上留下‘罸’這個标記的人,正是季雪玲,由此看來,這個所謂的懲罰者就是季雪玲,可是,季雪玲真的是懲罰者嗎?
第三,王文若的背後是沈凱文,沈凱文的背後是季雪玲,那麽,季雪玲的背後又是誰?從季雪玲手上的紋身來看,她很可能就是‘常師爺’的人,而季雪玲背後的人是不是也是‘常師爺’的人呢?那麽,這個人又是誰呢?他爲什麽會對許琅他們的行動了如指掌呢?對方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第四,沈凱文、季雪玲、羅權還有那個神秘人,他們現在在哪呢?
隻要這些問題沒有弄清楚,那麽,案件還遠遠沒有到結案的時候。
想到這,許琅再次點燃了一根香煙,靠在一輛轎車的前車蓋上默默地抽着煙,繼續想着事情。
案件從一開始,似乎都是沖着自己來的,而案件調查到現在,王文若也承認,許琅最初收到的快遞,還有杜子喬他們收到的快遞,CSY接到的挑釁電話,孫世豪他們收到的那封信,都是王文若做的,可是,他這麽做明顯不是出于他的本心,而是在沈凱文的誘導下做出的,然而,現在,王文若落網了,幾起命案的真相也調查清楚了,可是,許琅卻發現,似乎他們殺人,都隻是爲了複仇而已,和自己沒有直接的關系,那麽,對方爲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隻是爲了挑戰自己嗎?
想到這,許琅吐出一口煙霧,苦笑起來,自己已經離開了S市六年時間,他當初答應甯嫣然他們回來,主要是爲了陸晔遇害的案子,然而,自從許琅回來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陸晔的案子還是沒有調查清楚,或者說,陸晔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人爲的,殺害陸晔的就是鄧飛章,在調查鄧飛章的時候,許琅他們又接連破獲了三起案件,而這三起案件都和鄧飛章有着聯系,但是,鄧飛章卻在上一起案件結束之後,就消失了,使得追查陷入了僵局。
許琅把煙蒂丢在地上踩滅,他的心情不由得凝重起來。
無論是陸晔的遇害,還是許琅回到S市之後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和‘常師爺’這個組織有關,許琅的回歸,似乎是
這個組織故意爲之的,他們在不停的挑戰許琅,許琅感覺,這似乎不是挑戰,反而是在磨練,而前面幾起案件的真兇,隻不過是他們挑戰許琅的工具和犧牲品而已,那麽這一次呢?會不會也是如此呢?許琅不知道。
不過,眼下的事情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而是想想該怎麽找到沈凱文他們,徹底弄清楚這一系列案件的真相。
想到這,許琅就站起身,準備去開車回到CSY。
當許琅站起身來到車子停放的位置的時候,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轎車,而是一輛陌生的私家車,看着這輛私家車,許琅這才想起,因爲孟必先的出現,許琅讓樊陽去跟蹤他了,車子被樊陽開走了。
想起這個,許琅不由得苦笑兩聲,他沒有在停車場逗留,而是轉身朝外面走去,看來,自己隻能打車回去了。
————
在城南區的一個海中央停着一艘遊艇,遊艇并不豪華,甚至還有些簡陋,而在周圍的海面上,還行駛着好幾艘遊艇,很多站在遊艇上的人,正在嬉笑打鬧,看着大海指指點點,高聲闊論,他們在經過這艘遊艇的時候,也隻是瞥了一眼,看到遊艇上站着三個人,兩男一女。
男人們在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都被女人漂亮的長相,還有魔鬼般的身材吸引,忍不住多看幾眼,而那些女人們更多的注意力則放在那兩個男人身上,隻不過,他們在看到那艘跟他們乘坐的遊艇差一些之後,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轉而看着大海,畢竟,他們難得休息一次,今天的天氣也不是很好,但是,他們的興趣還是很高的,對于那些不管自己的事情,自然不會在意。
在遊艇的甲闆上,女人和一個男人相對而坐,他們沒有去看彼此,而是看着遠處的大海,在女人身後還站着一個男人,男人西裝革履,面無表情,他的視線警惕的在周圍經過的遊艇上掃視,發現沒有危險之後,就不在關注了。
“孫建英被逮捕了。”
女人看着蔚藍的大海,鉛灰色的天空,還有哪些低空盤旋的海鷗,緩緩地說道。
“我知道。”
男人的聲音低沉,從他的語氣當中聽不出變化。
女人轉過頭,看了一眼好像無所謂的男人,她眯了眯眼睛,又轉過頭,繼續看着大海,說道:“失望嗎?”
男人點點頭,說道:“失望是肯定的,但是,也提不上多麽的失望,他落在警方的手裏,就他犯下的罪行,被槍斃是遲早的事情。”
“哦?呵呵......”
女人再次挑了挑眉頭,她再次轉過頭看着男人,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
“孫建英可是殺死你嶽父的兇手,你不是一直想要親手殺死他嗎?現在沒有成功,反而讓其落在警方的手裏,你不覺得憋屈嗎?”
男人把目光從一望無際,和天空鏈接在一起的海面上收回,他轉過頭看着女人,緩緩地搖搖頭,說道:“隻要他最終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足夠了。”
“呵呵......”
聽到男人這麽說,女人似乎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般,放聲大笑起來,把剛剛靠近他們的幾隻海鷗給吓得頓時連忙撲通着翅膀飛遠了。
看着笑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男人第一次皺了皺眉頭。
“很好笑嗎?”
“難道不好笑嗎?”女人看着男人反問道。
男人眉頭再一次的緊皺起來,他看着女人的眼睛,問道:“有什麽好笑的?”
“沈凱文,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相信警察,還相信法律,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原來,這個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凱文。
此時的沈凱文看起來很疲憊,整個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他的頭發随着海風的吹拂,在空氣當中飛舞起來。
沈凱文愣了一下,轉移了視線,看着大海,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緩緩地搖搖頭,說道:“我不覺得可笑,畢竟,法律是公正的。”
“公正?你覺得法律公正?如果你覺得法律公正,那你爲什麽要幫助王文若複仇呢?如果你覺得法律公正的話,那你爲什麽在我當初找到你的時候,你選擇加入我們呢?”
女人提高了嗓音,看着沈凱文質問道。
面對女人的質問,沈凱文沒有去看女人,依舊看着大海,一言不發。
女人等了一回兒,沒有等到沈凱文的答案,她想了想,嗤笑一聲,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的表情,說道:“哦,我忘記了,你是個律師,是個專門爲那些請不起律師的人打官司的好律師。”
聞聽此言,沈凱文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但是,這種表情一閃而逝,很快,他的臉上就恢複了平靜。
沈凱文的情緒變化,沒有逃過女人的目光,她嘴角微微翹起,性感的嘴唇顯得那麽的妖豔,讓人忍不住想要
去輕撫一番,然而,沈凱文卻似乎沒有看到一般。
看着沉默的沈凱文,女人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怒容,她再次提高嗓音說道:“沈凱文,收起你心中的正義感吧,忘記你律師的身份吧,你難道還以爲你是哪個被人萬分感謝,給你送錦旗的律師?呵呵......你醒醒吧,你現在再那些警察的眼裏,就是一個殺人犯而已,除了這個身份,你什麽都不是,你信不信,隻要你現在出現在街道上,警察會很快找到你,将你抓捕,然後把你釘在恥辱柱上,而那些曾經你幫助過的人,他們會怎麽樣?”
女人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繼續說道:“他們隻會跟着一起咒罵你,讓警方嚴懲你這個殺人犯,誰還會記得你的好,你的苦,你的正義感?”
沈凱文還是面無表情,他看着大海,等到女人說完之後,他淡淡的說道:“我做的這一切,不是讓誰記住我,隻是想要幫助他們讨回一個公道而已。”
“公道?呵呵......”
女人不再去看沈凱文,把頭扭到一邊,嗤笑道:“沈凱文啊沈凱文,你連自己的公道都讨不回來,還需要靠王文若幫你殺人,你現在跟我說公道,你不覺得可笑嗎?”
聽到女人這麽說,沈凱文猛地轉過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女人,身體緊繃,放在腿上的雙手瞬間握成了拳頭,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而扭曲起來,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暴起行兇一般,而那個站在女人背後的男人,也第一時間身體緊繃,擺出了一個進攻的姿态,似乎,隻要沈凱文稍有動作,他就會給沈凱文緻命一擊。
女人轉過頭,和沈凱文那雙布滿怒氣的眼睛對視着。
良久,女人笑了笑,說道:“難道我說錯了嗎?當你參與到這個計劃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這些東西都會随着你的決定而消失的,丢進那肮髒的下水道裏面。”
不知道是因爲忌憚女人背後站着的那個男人,還是因爲女人的話擊中了沈凱文的軟肋,他的臉色劇烈的變化了一會兒,緊握的拳頭緩緩地松開,他不在和女人對視,而是看向大海,而站在女人身後的男人,也在沈凱文放松之後,他也收起了緊繃的身體,再次看向遠方。
“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可以走了。”
在一陣沉默之後,沈凱文聲音低沉而沙啞的說道。
“走?去哪?”
女人也順着沈凱文的視線看向大海,輕聲的問道。
“以你現在的身份,想去哪裏不可以,大不了,再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說到這,沈凱文轉過頭,看着女人說道:“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換身份了,對吧,季雪玲?”
沈凱文在說出季雪玲三個字的時候,最近微微翹起,和剛才女人一樣,充滿了譏諷和嘲笑。
女人眼角餘光看到了沈凱文那上揚的嘴角,她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緩緩地搖搖頭,說道:“我不走,我還有事情沒做完。”
沈凱文皺了皺眉頭,看着季雪玲的側臉,問道:“孫啓航、張晉中、錢勝男他們都死了,而王文若、孫建英、陳志剛都被逮捕了,譚顔雪是死是活現在都不知道,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還有什麽事情沒做?”
女人轉過頭,微笑着看着沈凱文,搖搖頭,說道:“你猜?”
沈凱文眉頭鄒城了川字型,他搖搖頭,說道:“猜不到,但是,如果你現在不走的話,就走不了了。”
季雪玲看着沈凱文,笑了笑,一臉的無所謂,她反問道:“那你呢,爲什麽不走?你妻子還在國外等着你回去呢。”
沈凱文搖搖頭,說道:“我累了,不想走了,隻要警方查清楚了孫世豪他們的罪行,我就沒有遺憾了。”
“你要去自首?”
季雪玲看着沈凱文挑了挑眉頭,而站在季雪玲身後的男人也朝沈凱文投去了視線,顯然,他也很好奇。
然而,沈凱文卻搖搖頭,說道:“我不會自首的。”
“那你爲什麽留下?”
沈凱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着季雪玲的眼睛,說道:“因爲我的根在這裏。”
季雪玲默然,她看向大海,身體也随着遊艇的起伏而随之起伏,沈凱文是什麽人,她很清楚,也很了解,不然,她也不會找到沈凱文幫助自己,對于沈凱文留下的理由,她相信,沈凱文的根在這裏,那麽,自己的根又在哪裏呢?這些年,自己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盡力的僞裝着自己,就仿佛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一着不慎,就會死無全屍。
季雪玲擡起手摸着自己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她眼神迷茫。
“收手吧。”沈凱文看着季雪玲說道。
季雪玲轉過頭,眼神複雜的看了看沈凱文,眼神愈發的迷離起來,最後,她還是在沈凱文期望的眼神中,搖搖頭,說道:“我已經沒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