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豪一整晚都沒有休息,他獨自一人在書房枯坐了一整晚。
當天蒙蒙亮的時候,孫世豪聽到了家裏的保姆起床忙碌的聲音,還有妻子和兒媳婦起床收拾行李的動靜,這個在遭遇了兒子突然遇害的變故之後,變得有些脆弱的男人,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更多的隻有無奈。
當司機開着車帶着錢勝男和趙雅惠,還有自己那剛剛出生的孫女,離開别墅的時候,孫世豪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他隻是站在書房的窗戶邊,一隻手掀開窗簾的一角,看着妻子和兒媳婦以及孫女乘車離開。
等到車輛消失在他的視野當中的時候,孫世豪徹底的拉開了窗簾,讓外面的初升的太陽照耀進整個書房,原本顯得有些昏暗的書房,伴随着溫暖的陽光灑進書房的時候,整個書房又變得無比的光明。
孫世豪擡起頭,看着東邊的太陽,也許是陽光太刺眼,也許是他習慣的黑暗,孫世豪下意識的眯起眼睛,看着其實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陽,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轉身走到書桌後坐下。
孫世豪坐下之後,看到了書桌上放置的一個擺台,擺台上是一張全家福,孫世豪和錢勝男并排坐在椅子上,錢勝男懷裏抱着剛剛出生的孫女,而孫啓航和趙雅惠則站在兩個人的身後,五個人一起看着鏡頭,笑的很溫馨,小嬰兒正睜大了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前方,煞是可愛。
孫世豪記得,這張全家福是在今年過年之前,一家人忙忙碌碌了一整年,在趙雅惠的提議下,幾個人一起去影樓拍攝的,然而,這才過去幾個月,兒子卻突然遇害了,而現在,妻子、兒媳婦還有孫女也不得不離開S市,去往國外生活,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收拾爛攤子。
對于錢勝男她們出國之後,生活的好不好,其實,孫世豪不擔心,這些年,他賺了很多錢,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賺了多少錢,每年,他們都會出國旅遊,甚至出國洽談業務,在國外多個國家和城市,其實,都有自己的房子,而錢勝男她們出國之後,生活自然無憂,和那些從事非法生意,靠巧取豪奪,貪污受賄得到的錢财不同,孫世豪賺的這些錢,都是靠着辛勤的汗水一點一滴賺回來的,他不怕調查。
之所以安排家人離開S市,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孫世豪有自己的打算。
雖然孫啓航的案件由警方在調查,孫世豪在S市經營了這麽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關系網和情報渠道,昨晚,他在宴請了許琅之後,從許琅那隻言片語當中,孫世豪已經猜測到了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是誰,猜到了是一回事兒,該如何去做又是一回事兒了。
警方辦案講究證據、證言、人證、物證,而孫世豪不是警察,他隻是一個失去兒子的父親而已,他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了。
孫世豪盯着那張全家福看了很久,那雙保養的很好的手指,在照片上輕輕的摩挲,看着兒子孫啓航那微笑的面容,孫世豪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過了良久,孫世豪放下擺台,打開書桌的抽屜,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上的人很多很多,而孫世豪坐在最中間,在其身邊還沾着幾個和自己年齡相差不大的幾個男人,看着照片上的這幾個人,孫世豪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喃喃自語起來。
“你們以爲這樣就可以擊敗我了嗎?可笑,既然你們不肯放過我,那麽,我也不會放過你們。”
說完這句話,孫世豪把那張照片反扣在桌面上,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叮鈴鈴......”
就在此時,孫世豪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孫世豪一愣,看着手機屏幕上那陌生的号碼,他不禁皺起了眉頭,心中在想這是誰打來的呢?會不會是警察呢?
想到這,孫世豪就接通了電話。
“喂。”
“想知道殺害你兒子的兇手嗎?”
一個孫世豪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聽到對方這麽問,孫世豪眉頭皺起,眼睛微眯,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是誰殺害了你兒子。”
“警方都沒有調查出來,你怎麽會知道?”
“警察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我們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殺害你兒子的兇手是誰的話,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孫世豪沉吟片刻,他右手的手指輕輕的敲擊着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沒有必要相信我,如果你不想知道真相的話,就可以挂電話了,當沒有發生這件事,隻要你不後悔就可以了。”
孫世豪沒有挂斷電話,而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
良久,孫世豪開口了:“你想要什麽?錢?”
“不不不,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
聞聽此言,孫世豪頓時
就緊蹙起眉頭,他開始懷疑對方是否知道那個所謂的真相,而且,他對對方打電話來的目的也充滿了懷疑。
似乎是知道電話這頭的孫世豪在想什麽,對方緩緩地說道:“我不要錢,也不要其它的,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聽到對方這麽說,孫世豪頓時松了一口氣,隻要對方提要求,無論是要錢,還是要其它的,比如,房子,車子,股票等等,他都可以做到,如果對方什麽要求都不提的話,他絕對不會相信對方的,在商海沉浮這麽多年的他,自然不會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什麽要求?隻要我能辦到的,都可以提。”
“城北區,昌雞路,長陽街走到頭,有一棟廢棄的爛尾樓,你想知道的真相就在那裏。”
對方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不等孫世豪再說什麽,直接挂斷了電話。
孫世豪放下早已經挂斷的手機,看着前面,臉色急劇變化,他心中十分猶豫和糾結,到底要不要相信對方的話呢?如果這是一個圈套,自己去了,會不會也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呢?
孫世豪不怕死,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患了癌症,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害怕的是,自己這一去,如果自己死了,自己想要的真相卻沒有得到,臨死前,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殺害了自己的兒子,孫世豪不甘心。
如果對方說的都是真的,自己不去的話,肯定會錯失這個機會,但是,對方說自己有個要求,然而,在電話裏,對方卻沒有提到底是什麽要求,這讓孫世豪心裏沒底。
孫世豪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很久,決定還是去一趟,于是,他就起身離開了書房,下樓去了車庫,親自開車朝着城北區的方向駛去。
孫世豪在開車去的時候,撥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裏交代了一些事情,做完這一切之後,孫世豪整個人就變的鎮定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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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錢勝男一行人來到了機場,機票早已經買好了,這些瑣事不需要她們親自去做,自然有人幫她們辦好。
在候機大廳,錢勝男她們坐在一起,錢勝男抱着孫女,而趙雅惠坐在錢勝男的身邊,她心中十分的疑惑,爲什麽孫世豪要她們在這個時候離開S市,她不明白,孫啓航的死因還沒有調查清楚呢,孫啓航的屍體還在公安局的停屍間放着,後事都沒有處理,她們在這個時候離開,趙雅惠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麽事情。
“媽,我們爲什麽現在離開S市啊?爸這麽做,是不是......”
錢勝男正在逗弄着懷裏的孫女,聽到趙雅惠這麽問,她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趙雅惠,什麽都沒說,然後,低下頭繼續逗弄着小孩子。
在錢勝男這裏沒有得到答案,趙雅惠也不覺得奇怪,自古婆媳關系都不是那麽好相處的,更何況是有錢人的婆媳關系呢,雖然趙雅惠和孫啓航在一起組建家庭,是在孫世豪和錢勝男的撮合之下,但是,對于這個兒媳婦,其實錢勝男一直都是那個樣子,話語不多,但是,隻要她一開口說話,那就是命令,不容置疑的命令,趙雅惠按照命令去做就好了。
錢勝男雖然在逗弄着孫女,露出慈祥的笑容,可是,她眉宇間那抹怎麽都遮掩不住的擔憂,被趙雅惠看的一清二楚,這讓趙雅惠愈發的疑惑起來。
“各位親愛的旅客朋友們,由S市飛往M國的......”
當廣播的聲音在候機大廳響起的時候,趙雅惠看着錢勝男說道:“媽,準備登機吧。”
錢勝男點點頭,抱着孫女就朝安檢的方向走去,趙雅惠緊随其後。
就在此時,丁昊穹帶着一群警察出現在了機場,錢勝男她們看到了丁昊穹,而丁昊穹他們在環顧一周之後,也看到了錢勝男,雙方對視一眼之後,丁昊穹就朝錢勝男她們走去,而錢勝男則在這個時候,把孫女交給了趙雅惠,等待着丁昊穹他們的到來,似乎,這一切都在這個女人的預料當中。
現在正是過安檢的時候,機場本來就是人來人往,人員流動很大,丁昊穹他們距離錢勝男她們還有一段距離,就在丁昊穹加快腳步朝錢勝男她們走去的時候,一個戴着鴨舌帽,背着一個雙肩背包的男人出現了。
男人和普通的旅客沒有什麽區别,他手裏拿着飛機票和護照,朝着安檢的方向走去,而錢勝男她們剛好距離安檢不遠,男人的行走路線剛好要經過她們。
男人在經過錢勝男的時候,他插在口袋裏的右手,突然掏了出來,在其右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在丁昊穹和錢勝男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揮動匕首,朝着錢勝男的脖子就捅了過去。
“噗嗤。”
這是刀刺入肉體的聲音,男人手裏的匕首毫無阻礙的插入了錢勝男的脖子,鮮血一下子就湧了出來,而錢勝男在吃疼之下,緩緩轉過頭,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這是一張非常年輕的男人的臉,他看起來不大,隻有二十出頭,或許還不到,兩個人距離很近,錢勝男可以清楚
的看到對方臉上還沒有消退下去的青春痘。
當錢勝男看向男人,露出震驚、不解、絕望的眼神的時候,男人的嘴角微微翹起,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他嘴唇微動,看着錢勝男淡淡的說道:“這是你們欠我的,該還了。”
“噗嗤。”
男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直接把匕首從錢勝男的脖子拔了出來,随着匕首的拔出,鮮血就像是開了水龍頭一般,噴湧而出,溫熱的鮮血撒在了男人的臉上,讓這張看起來十分年輕的臉頓時變得吓人起來。
趙雅惠抱着女兒,眼睜睜的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她長大了嘴巴,眼睛圓睜,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男人在拔出匕首之後,看着錢勝男雙手捂着脖子,緩緩地倒下,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還處于震驚當中沒有回過神的趙雅惠,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那潔白而整齊的牙齒,在趙雅惠看來,是那麽的陰森和恐怖。
“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頓時引起了周圍旅客的注意,他們看到有人持刀行兇,而且,已經有一個人遇害了,頓時,很多人都開始尖叫起來,四處奔逃,而丁昊穹他們也看到了這一幕,丁昊穹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一邊跑一邊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對準了手持匕首的男人,大聲喊道:“不許動,放下武器,雙手抱頭。”
而跟着丁昊穹一起來的那些警察,也紛紛掏出手槍,一邊驅趕現場的無關人員,一邊把手槍對準了男人,隻要男人稍有不軌的動作,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正在負責安檢的機場工作人員,在看到有命案發生之後,他們雖然也很害怕,但是,長期的職業素養讓他們強行鎮定下來,一邊大聲的指揮着現場旅客的疏散,一邊聯系機場的保安人員,讓他們趕過來處理這件事。
錢勝男在倒地之後,并沒有離開死于,她雙手緊緊地捂住脖子,身體下意識的抽搐着,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要呼喚救命,然而,現場一片混亂,沒有人在意她在說些什麽,而那個行兇的男人在殺害了錢勝男之後,他沒有趁着混亂逃走,也沒有挾持正抱着嬰兒的趙雅惠,而是手持着還在滴血的匕首,緩緩地蹲下身,看着錢勝男,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不得不承認,男人長得确實很年輕,而且也很帥氣,如果,在平時,男人這麽笑,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引起女孩子的好感,然而,現在,有的隻有恐懼和無盡的寒意。
丁昊穹他們在經過一番艱難的前行之後,終于來到了男人的身邊,丁昊穹第一時間不是去面對這個歹徒,而是一把把還傻乎乎站在原地的趙雅惠,一把給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讓跟着趕過來的警察把其帶走,遠離這個危險的歹徒。
丁昊穹他們趕到之後,立即在現場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他們雙手持槍對準了男人,現場形成了一個很大的真空地帶。
那些四處奔逃的旅客,在跑了一段距離之後,發現暫時沒有什麽危險之後,就紛紛停下腳步,轉過頭,看着正在對峙的雙方,有些不怕事兒大的人,還掏出手機開始了拍攝。
丁昊穹他們的到來,男人看到了,在丁昊穹把趙雅惠帶離現場的時候,他擡起頭瞥了一眼那個被吓傻的女人,他沒有阻攔,也沒有任何動作,而是轉過頭,看着已經奄奄一息的錢勝男,笑了笑。
“放下武器,趴在地上,雙手抱頭。”
丁昊穹大聲的呵斥道。
丁昊穹一邊喊話,一邊看向躺在地上,雙手捂住脖子,在其身下已經形成一個巨大血泊的錢勝男,發現對方現在的情況十分的危險。
“哐當。”
随着一聲清脆的響聲,男人丢掉了手裏的匕首,按照丁昊穹的指示,趴在了地上,緩緩舉起雙手,放在了背後。
男人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視線剛好和錢勝男的視線對上,男人沒有殺人之後的那種惶恐,有的隻是無盡的冷笑,而男人的笑容在錢勝男看來,是那麽的恐怖,比惡魔還有恐怖。
“咔嚓。”
丁昊穹雙手持槍,小心翼翼的走到男人身邊,一腳踢開了匕首,然後,一隻手從腰間取下手铐,蹲下身,給男人戴上了手铐。
從頭到尾,男人都沒有反抗,他甚至都沒有去看一眼周圍的警察,他隻是盯着已經奄奄一息的錢勝男,露出殘忍的笑容。
男人被帶走了,而匕首也被警察撿起來,放進了一個證物袋。
在處理好這一切之後,幾個醫護人員快速的來到了現場,一個醫生在錢勝男身邊蹲下,查看了一下錢勝男的情況,然後,他站起身,沖着丁昊穹搖搖頭,說道:“死了。”
說完這句話,醫護人員來的很快,走的也很快。
丁昊穹低頭一看,發現錢勝男怒目圓睜,已經一動不動了,隻有鮮血還在緩緩地流淌着。
看到這一幕,丁昊穹的心情别提多郁悶了,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許琅的電話。
“琅哥,錢勝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