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啓航的屍檢結果出來沒有?”許琅看着孫啓航的屍體問道。
孫啓航的面容十分的憔悴,顴骨突出,眼窩深陷,厚重的眼袋,油膩的頭發,雜亂的胡子,整個人都廋脫了相,似乎是在無聲的訴說着自己在生前痛苦的遭遇。
“死因是高空墜落導緻的内髒破裂引起的大出血死亡的。”秦明月說道。
“這麽說,孫啓航是摔死的咯?”許琅問道。
秦明月點點頭。
許琅微微沉吟,如此說來,孫啓航出現在啓航服裝廠的辦公大樓樓頂的時候,他還活着,難道,孫啓航不是他殺,而是自殺。
然而,接下來秦明月的一番話打消了許琅的這個猜測。
“我在屍檢的時候,發現孫啓航體内有大量的麻醉劑和緻幻劑的成分,除此之外,我還在其體内發現了安眠藥的成分。”
“麻醉劑、緻幻劑、安眠藥?”
許琅細眯着眼睛看着秦明月,等待着秦明月的解釋。
“安眠藥是在其胃灤當中發現的,根據消化情況,應該是在昨天早晨服用的,而麻醉劑和緻幻劑是在其死亡前不久注射的。”
“這麽說,孫啓航很可能不是自殺,而是别人精心策劃好的謀殺咯?”
秦明月點點頭,說道:“從屍檢的情況來看,基本上可以确定。”
“啓航服裝廠的辦公大樓樓頂-進行了勘查沒有?”許琅問道。
樊陽搖搖頭,說道:“刑偵二隊的杜隊長負責勘查現場,因爲問問杜隊長。”
許琅點點頭,然後又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發現沒有?”
“孫啓航在遇害前,應該長期生活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裏,他的一些器官出現了退化,而且,他的身上也和張晉中一樣,沾滿了糞便和污穢,經過檢驗,是他本人的。”
聽到秦明月這麽說,許琅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孫啓航在大半個月前,也被人綁架,然後囚禁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想到這,許琅覺得,應該想辦法找到孫啓航曾經被關押的地方,也許,在那個地方能發現一些問題和線索。
就在許琅想到這裏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許琅拿起電話一看,發現是杜子喬打來的,許琅微微皺了皺眉頭,就接通了電話。
“喂。”
“我們找到了孫啓航被關押的地方了。”杜子喬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傳來。
“在哪?”許琅連忙問道。
“在隴頭小區。。”
“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來。”
說完,許琅就挂斷了電話。
樊陽在許琅挂斷電話之後,就問道:“怎麽了?”
“孫啓航被囚禁的地方找到了,你準備一下工具,我跟去一趟。”
樊陽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法醫解剖室。
在樊陽離開之後,許琅看着秦明月說道:“你在仔細的屍檢一下,看看還有什麽發現。”
秦明月點點頭。
許琅轉身朝着法醫解剖室外面走去,在打開門的時候,許琅剛好遇到了要進來的任雪。
任雪看到許琅之後,連忙把手放進口袋裏喊道:“琅哥早。”
許琅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點頭,就轉身離去了。
在許琅走後,任雪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似乎,她很緊張,而她放在口袋裏的手也拿了出來,手心裏全是汗水,不知道,她口袋裏裝着什麽,剛才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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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琅開車帶着樊陽-根據杜子喬給的地址,來到了隴頭小區。
當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的時候,許琅就看到了小區門口停着幾輛警車,有一個年輕的警察站在車邊,等待着什麽。
許琅走到年輕的警察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問道:“在幾樓?”
年輕警察回過頭一看是許琅之後,連忙伸出手,指了指樓頂說道:“在頂樓。”
許琅順着年輕警察手指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隴頭小區和大部分小區不同,這裏是老舊的筒子樓,牆體發黑,有些地方已經出現了開裂的迹象,看起來格外的吓人,本來隻有五層的樓,卻生生的出現了六層,而最上面的那一層,應該是後期違規建造的。
“這不是危樓嗎?怎麽還沒拆?”樊陽站在一旁說道。
年輕警察看了看許琅,又看向樊陽,解釋道:“這裏明年就要拆遷了。”
許琅沒有過問這些,徑直朝着樓梯口走去,一行三人沿着布滿垃圾和灰塵,還有蜘蛛網的樓梯間來到了樓頂。
樊陽跟在許琅身後,緊蹙着柳葉眉說道:“住在這裏的人怎麽都這麽邋遢啊,樓梯間都髒成這樣,都沒人收拾一下。”
跟在最後面的警察說道:“這裏根本就沒有幾家住戶,除了一樓和三樓有兩個行動不便的老人住在這裏之外,其它的都沒有人。”
“沒人住?”樊陽不解的問道。
年輕警察就笑着解釋道:
“這棟小區早就說要拆遷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拆遷,很多人爲了拿拆遷款,就早早的花錢買了這裏的房子,房子買了之後,他們也不住,就放置在那裏,等到什麽時候拆遷了,他們就好拿拆遷款,所以,這裏沒人住。”
“哦,這樣啊。”
聽到對方這麽說,樊陽頓時明白過來,對于這種情況,樊陽以前就遇到過不少,很多地方,因爲城市規劃的需要,要拆遷,而有些有錢人爲了從中獲取拆遷款,就會提前以低價買下要拆遷的地方,買了之後也不住,就等着拆遷,然後拿拆遷款,這樣一來,他就做了一起無本的買賣,對于這種情況,有關部門知道歸知道,卻沒有明文的法律去管束這些,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隻要拆遷順利就可以了。
在樊陽和年輕警察說着話的時候,許琅他們已經來到了樓頂。
才走到樓頂的樓梯口,許琅就看到有兩個警察,臉色蒼白的蹲在角落裏幹嘔,而許琅也聞到了一股十分難聞的味道,這種味道和公共廁所的味道十分的相似,而且,前不久,許琅在賴邳的身上也聞到了。
許琅皺了皺眉頭,轉過頭和樊陽對視一眼,樊陽點點頭,證明了許琅心中的想法。
兩個人沒有去看那些蹲在角落幹嘔的警察,而是來到了拉起警戒線的門口,才到門口,這股難聞的味道就愈發的濃郁起來。
站在門口,許琅朝裏面看,發現房間很小,裏面很黑,沒有窗戶,隻有門口這一個出口,此刻,杜子喬他們幾個人正在房間裏面,拿着手電,四處查看情況。
樊陽遞給許琅一雙鞋套和手套,自己也穿戴了一副手套和鞋套。
許琅在穿戴完畢之後,就走進了房間,才走進去一步,許琅就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麽東西,軟軟的。
許琅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朝地下一朝,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踩到了一坨糞便,從形狀上看,應該是人留下的,不是什麽動物的糞便。
在看到自己踩到的是糞便之後,許琅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下來,表情也古怪起來,樊陽跟着許琅一起進來,在許琅那手電筒照明的時候,就看到了,她的表情也十分的精彩,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來,隻好憋着,而且還憋得十分辛苦。
許琅沒有在乎樊陽怎麽看,他拿起手電筒朝房間裏照去,沒有鋪設地闆,完全是水泥地的地面上,到處都是這種垃圾,糞便,還有血迹,看的許琅一陣的皺眉。
房間不大,隻有十來平米,杜子喬和另外一個警察站在裏面,而許琅他們又進來之後,整個房間頓時顯得逼仄了很多,而房間内的情況一覽無餘。
地面上,放置着一個空碗,一雙筷子,在角落還有一個沒有标簽的空藥瓶,而在一個角落裏,許琅還看到了幾隻蟑螂,也許是察覺到了有人進來,它們正在四處快速的爬行,尋找藏身之地。
房間内的味道異常的難聞,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許琅的胃部一陣翻湧,辛虧早上沒有吃早餐,不然,許琅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像門口的兩個警察一樣,蹲在角落幹嘔。
在許琅拿着手機四處查看房間情況的時候,樊陽已經放下工具箱,拿出工具蹲在地上,開始勘查現場了。
房間内的情況一目了然,許琅沒有多待,轉身走出了房間,而杜子喬他們,在看到許琅和樊陽來了之後,也跟着出去了,留下樊陽一個人在房間内。
走到外面,許琅頓時感覺外面的空氣是那麽的清新,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幾下,而杜子喬走到許琅身邊,伸出一隻手拍了拍許琅的肩膀,笑着說道:“怎麽了?這就受不了,這可不像是我認識的許琅啊。”
許琅轉過頭,沒好氣的白了杜子喬一眼,說道:“站着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把鼻子裏的衛生紙拿出來啊?”
杜子喬笑了笑,伸出手把塞在鼻子裏的衛生紙取出來,放進了口袋裏,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香煙,遞給許琅一根,自己叼上一根。
面對杜子喬遞過來的香煙,許琅卻搖搖頭,表示了拒絕。
杜子喬有些好奇的看着許琅,驚奇的說道:“看不起我抽的牌子?”
許琅瞥了一眼香煙的盒子,軟華,他還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抽。
“怎麽?戒煙了?”杜子喬問道。
許琅點點頭,說道:“正在戒煙當中。”
“呵呵......”
杜子喬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他一邊抽煙一邊大笑起來,在笑了一會兒之後,看着許琅說道:“你許琅這個老煙槍也會戒煙,騙誰呢?”
許琅隻是看着杜子喬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麽,而杜子喬也把香煙收回去,夾在耳朵上。
“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許琅問道。
“哦,是樓下的一個住戶,在上樓頂打電話的時候,看到門口有血迹,還聞到了難聞的氣味,以爲裏面有人死了,他就撥打了報警電話,派出所的同志抵達現場之後,也覺得裏面很可能有屍體,就打開了門,發現了裏面的情況,于是,就給我打了電話。”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許琅轉過頭,看着杜子喬,疑惑的說道:“這裏不是沒有什麽住戶了嗎?樓下還有人?”
杜子喬看了許琅一眼,就解釋起來。
原來,住在隴頭小區的住戶也不都是那些爲了拆遷款而買下這裏房子的人,也有一些原本是住在這裏的,後來,這裏的環境不好,他們買了新房,就去了新房居住,而這裏的老房子因爲要拆遷,他們就留着沒有變賣,把一些不用的家具之類的東西放在這裏,隔個一年半載的回來收拾一下房間,看看家具的情況,而住在樓下的那個人就是如此。
今天剛好是周六,不用上班,他閑來無事,就想着回來看看房子,看看有沒有漏水,家具有沒有被老鼠啃食的情況,在查看一番之後,他就接到了媳婦打來的電話,因爲房間長時間沒有居住,裏面空氣不好,他就來到了樓頂打電話,在打電話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地上有血迹,而且,還聞到了腐臭的味道,以爲裏面有人死了,畢竟,住在這裏的人都是行動不便的老人,子女都在外面打工,有着自己的生活,平日裏也很少過來,萬一是哪家的老人突然去世了,他們的子女因爲工作忙不知道,所以,他就打了報警電話。
沒想到的是,警察在來了之後,打開房門,發現裏面卻是這個情況,無意間發現了孫啓航被囚禁的地方,也算是一個意外了。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許琅就問道:“報案人呢?”
“在樓下做詢問筆錄在。”
“報案人有沒有......”許琅問道。
杜子喬吐出一個煙圈,搖搖頭,說道:“沒有,我讓人調查了一下,他就是一家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今天也确實在休假,沒有什麽嫌疑。”
“那這個房子的主人查了嗎?”許琅問道。
“查了。”
“什麽情況?”
“原本住在這間房間的是個流浪漢,腦子有問題,經常四處跑,很少回來,幾年前,這個流浪漢被其家人找到了,就接回家了,這間房子也就空下來了。”
“這麽說,這個房子是租給流浪漢居住的咯?”許琅說道。
杜子喬搖搖頭,說道:“也不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是個好心人,他遇到了那個流浪漢,看到其居無定所,就把他帶回來讓其住在這裏了,而且,你剛才也看到了,房間那麽小,除了能放張床之外,什麽都放不下,而且,這個還是違章建造的,爲的就是在拆遷的時候,多拿一點拆遷款而已。”
“那房東呢?”許琅又問道。
“根據這在這裏的老人說,房東早就不住在這裏了,住在别處,我也問了居委會的人,根據居委會的人說,房東是個老闆,名下房産很多,好幾年都沒有來過這裏了,現在,他人正在國外呢。”
聽到杜子喬說完這些之後,許琅轉過頭看着房間裏面,皺起了眉頭。
許琅真的想不通,到底是什麽人綁架了孫啓航,又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的。
在來的時候,許琅就觀察了,這裏附近到處都是這種居民樓,有高有矮,參差不齊的,這裏到處到是廉價的出租屋,如果不是對這裏有一定了解的人,是很難找到這裏的,想到這,許琅就愈發的好奇,綁架孫啓航的人到底是誰。
在許琅和杜子喬在外面待了大概大半個小時之後,樊陽臉色十分陰沉的走了出來,但不是她心情不好,而是裏面的味道太難聞了。
看到樊陽出來了,許琅連忙問道:“裏面有什麽發現沒有?”
樊陽語氣低沉的說道:“除了屎和尿,還有一些血迹之外,現場隻有一個碗,一雙筷子,一個不知道放了什麽的空瓶子,除此之外,還發現了五隻蟑螂,三隻老鼠。”
樊陽一邊說着,一邊把幾個帶血的棉簽放進證物袋裏,除此之外,許琅還看到樊陽的工具箱裏面放着一個裝着排洩物的袋子,另外,樊陽說的幾個物件也都放進了證物袋裏面。
“現場發現了指紋沒有?”許琅問道。
樊陽點點頭,說道:“有,很多。”
說到這,樊陽擡起頭,看着許琅說道:“但是,都是一個人留下的,如果這裏真的是囚禁孫啓航的地方的話,那麽,這些指紋應該都是孫啓航的,不過,我還是提取到了幾枚不一樣的指紋,至于是誰的,還需要帶回去比對才知道。”
聽到樊陽這麽說,許琅頓時皺起了眉頭問道:“難道就沒有其它的發現嗎?”
樊陽點點頭,說道:“有,我在一坨屎上發現了一個不完整的鞋印,根據鞋印和那坨屎的幹燥程度來看,應該是在一天前留下的。”
孫啓航被囚禁的地方找到了,可是,在現場還是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樊陽采集到的幾個不一樣的指紋,能不能查出指紋的主人是誰,還兩說,而鞋印剛才樊陽也說了,鞋印不完整,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價值,至于對于房子的主人還有房東,這些肯定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不過,從杜子喬的調查結果來看,似乎,也沒有什麽價值。
想到這,許琅的心情頓時就積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