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兒子在我手裏,想要他活命,帶着這封信去CSY找許琅。”
許琅在看到這幾個字之後,頓時陷入了沉思。
從這封信上,基本可以得到以下幾個信息。
第一,孫啓航不是失蹤了,而是遭到了綁架。
第二,孫啓航應該還活着,至少現在應該還活着。
第三,寄這封信的人,指名道姓要找許琅,看樣子,這個人應該是沖着許琅來的。
這三個信息是從信上這句話得出的結論,可是,孫啓航到底是不是被綁架了,他是否真的還活着,許琅現在不敢肯定,也無法下結論,至于對方爲什麽要孫世豪拿着這封信來找自己,許琅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出于什麽目的,可是,許琅卻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早上,許琅收到的那份快遞。
在那份快遞的盒子裏面,放着一隻人手,而這隻人手的主人是律師張晉中的手,在下午,許琅他們在調查走訪的時候,無意間救下了一個受傷,看起來有些不正常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就是張晉中,也是那隻人手的主人,根據張晉中的回憶,許琅他們發現,綁架張晉中的人是王文若,而綁架張晉中和剁下他右手的原因,跟十年前的一起車禍案有關。
在調取了十年前那起車禍案的檔案卷宗之後,發現當時那起車禍案,遇害者叫李靜琦,肇事者叫孫啓航,就在許琅他們準備沿着這條線調查下去的時候,卻被告知,孫啓航在大半個月前就已經失蹤了,而現在,孫啓航的父母拿着一封不知道真僞的信來到了刑偵二隊,指名道姓的要找許琅。
這兩起案件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聯系呢?綁架張晉中的人和綁架孫啓航的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
如果是,那麽,兇手制造的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麽?難道隻是爲了引起許琅的注意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兇手成功了,他這一系列的操作确實引起了許琅的注意,可是,他這麽做,除了引起許琅的注意之外,還有什麽其他的目的呢?
如果給自己寄快遞的人,還有綁架張晉中和綁架孫啓航的人,不是同一個人,可能是三個人的話,這就是三起案件,而不是一起案件了。
想到這,許琅就把手裏的信交給丁昊穹,說道:“讓樊陽回來,對這封信進行檢查。”
丁昊穹結果信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在丁昊穹離開之後,許琅沒有去看孫世豪,而是看向杜子喬,問道:“你剛才在電話裏說,你們也收到了一個快遞,裏面有一隻人手是嗎?”
杜子喬點點頭,說道:“是的。”
“那人手的身份确定了嗎?”許琅問道。
杜子喬搖搖頭,說道:“人手已經交給法醫去屍檢了,暫時還沒有結果。”
“他們去辨認了嗎?”許琅又問道。
杜子喬再次搖搖頭,解釋道:“本來我是打算問完話之後,再帶他們去法醫室辨認的,結果,你們就來了。”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許琅點點頭,然後轉過頭,對孫世豪說道:“麻煩你們跟我們去一趟法醫室。”
“做什麽?”孫世豪不解的看着許琅。
“我們收到一份快遞,裏面裝着一隻人手,懷疑可能是你兒子孫啓航的,麻煩你們來辨認一下。”
“什麽?人手?這麽說的話,我兒子已經遇害了?”
孫世豪睜大了雙眼,一臉震驚的看着杜子喬,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身體猛地一個踉跄,差點摔倒,辛虧他雙手扶在了桌子上,這才沒有立即摔倒。
杜子喬搖搖頭,說道:“暫時還無法确定你兒子是否遇害了,而且,在你們沒有辨認之前,我們也不敢确定那隻手就是你兒子的。”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孫世豪的臉上表情十分的複雜,他既感到擔憂,又感到不可思議。
許琅沒有給孫世豪他們多餘的思考時間,直接帶着他們一家三人來到了法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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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群人來到法醫解剖室的時候,申敏學和任雪正站在解剖台前,低頭看着解剖台上的東西。
諾大的一個解剖台,以往,放在上面的都是一具屍體,可是,此時此刻,卻孤零零的放着一隻人手,顯得格外的不協調。
申敏學穿着藍色的工作服,戴着手套,手裏拿着一把解剖台,緊蹙着眉頭,看着解剖台上的人手,遲遲沒有動作,似乎是在猶豫從哪裏下手好。
在許琅他們一行人來到法醫解剖室的時候,申敏學被雜亂的腳步聲給驚醒了,他轉過頭看向許琅他們。
在看到許琅的時候,申敏學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不過,他隻是多看了許琅幾眼,就轉移了視線,眼神落在孫世豪等人的身上。
“屍檢結果出來了嗎?”許琅沒有和申敏學寒暄,開門見山的問道。
申敏學搖搖頭,說道:“沒有,我還沒有開始屍檢。”
聞聽此言,許琅
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他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申敏學,沒有說什麽,而是低下頭看向解剖台上的人手。
許琅在看到人手的時候,本來就微皺的眉頭,頓時緊蹙起來。
和昨天許琅在快遞盒子當中發現的人手不同,現在放在解剖台上的人手也是右手,右手看起來栩栩如生,十分的新鮮,看樣子,這隻手被砍下來應該沒有多久,因爲,許琅發現人手的傷口處,還有暗黃色的液體滲出,許琅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摁了摁那隻手的皮膚,發現這隻手的皮膚還有彈性。
根據許琅多年的辦案經驗來看,這隻手從離開人體到現在,最多不超過十二個小時,不然的話,不可能會呈現成現在這個樣子。
除了這隻手的離開人體的時間和張晉中的手不同之外,許琅還發現了一個不同的地方,張晉中被砍下的右手,五根手指的指紋都被兇手小心翼翼的剝落下來了,可是,這隻人手卻保存的十分的完好,除了手腕那一處傷口之外,這隻手沒有其它任何的傷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藝術品一樣。
就在許琅觀察這隻人手的時候,從頭到尾都一直在默默流淚,沒有開口說話的錢勝男,在看到人手之後,終于開口說話了。
“這是啓航的手,我的老天爺啊,啓航的手怎麽會在這呢?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把啓航的手給剁下來了,嗚嗚嗚......”
聽到錢勝男這麽說,許琅頓時擡起頭看向錢勝男,然後又看向孫世豪和趙雅惠,趙雅惠看着那隻人手,露出了女人在看到這種東西之後,本能的恐懼表情,而孫世豪則緊皺着眉頭,看着那隻手,似乎不太确定那隻手到底不是他兒子孫啓航,隻有錢勝男在看到這隻手之後,一眼就辨認出來了,開始嘤嘤的抽泣起來。
許琅轉過頭,又看了看人手,沒有在手上發現明顯的特征,于是,他就問道:“你怎麽這麽肯定這隻手就是你兒子孫啓航的呢?”
錢勝男一邊抽噎着,一邊伸出手指着那隻手手背上的一個看起來不是很明顯的痦子說道:“啓航這裏有一個痦子,還有一個小傷疤,痦子是從出生就有的,而那個小傷疤而是他小時候淘氣,被玻璃劃傷留下的,我記得很清楚。”
聞聽此言,許琅立即轉過頭看向錢勝男手指指的方向,果然,在錢勝男說的那個地方,許琅發現了一個小痦子,還有一個L形狀的小傷疤,傷疤很淺,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許琅不知道錢勝男是怎麽注意到這些的,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知子莫若母吧,畢竟,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
許琅想了想,擡起頭對申敏學說道:“采集一下他們的DNA,和這隻手的DNA進行比對。”
申敏學點點頭,沒有說話,帶着任雪去給孫世豪和錢勝男抽血去了,而許琅則和杜子喬站在原地,看着解剖台上的人手,兩個人都皺緊了眉頭。
從這隻手的新鮮程度來看,這隻手被砍下來不到十二個小時,現在是早上八點多,也就是說,這隻手被砍下來的時間應該是在昨天晚上的八點以後,這說明,孫啓航在昨天晚上八點之前,他還活着在,如果孫啓航早就與遇害了的話,那麽,這隻手不可能還這麽新鮮,這對于許琅他們來說也好,還是對于孫世豪他們來說也罷,都是一個好消息,但是,有一點無法确定的是,兇手在砍下孫啓航的右手之後,是否殺害了孫啓航,孫啓航是否還活着。
如果孫啓航還活着,那麽,他受到了這麽重的傷,如果不及時救治的話,很可能出現生命危險。
想到這,許琅就轉過頭看向杜子喬,恰好杜子喬也看向許琅,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在想什麽。
杜子喬說道:“我立即讓人去調查各個醫院和小診所,看看有沒有類似的病例。”
許琅點點頭。
見許琅點頭,杜子喬就拿出手機,走到一旁,撥打電話,開始安排任務。
而許琅則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昨天下午才發現了張晉中,知道了自己收到的那個快遞的人手的主人是誰,晚上才知道了張晉中的綁架和十年前的車禍案有關,跟孫啓航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然而,今天早上,就收到了這個快遞,還有孫世豪帶來的那封信,這難道是巧合嗎?
許琅暗自搖搖頭,覺得這不可能是巧合,也絕對不是巧合,天底下不可能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如果這隻手真的是孫啓航的話,而孫啓航在三月十号的晚上就失蹤了,很可能是遭到了綁架,從孫啓航失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六天,将近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孫啓航遭遇了什麽,經曆了什麽,如果他真的遭到了綁架的話,他爲什麽沒有逃走,也沒有想辦法和家裏人取得聯系呢?
難道是孫啓航待在一個無法逃離,無法和外界取得任何聯系的地方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這個綁架孫啓航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按理來說,綁架一個人,無非是三個目的。
第一,圖錢,綁架一個人就是爲了敲詐勒索,獲取
大量的錢财。
第二,圖色又圖錢。
第三,既不圖色,也不圖錢,就是爲了報複。
孫啓航的家庭雖然不是特别的有錢,但是,和大多數的家庭相比,孫啓航的家裏還是有錢的,畢竟,他們家開着公司,想要勒索個百來萬還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從孫啓航失蹤到現在,孫世豪都沒有收到綁匪打來的勒索電話,圖錢這個可能性就基本排除了。
除了孫世豪沒有接到勒索電話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孫啓航失蹤了快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對方綁架孫啓航真的是爲了敲詐勒索的話,肯定會在綁架孫啓航之後,第一時間拿到錢,畢竟,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可是,對方卻沒有這麽做。
第二種可能性,許琅直接給否決了,孫啓航的照片許琅看過,他雖然是個纨绔子弟,但是,孫啓航說實話,長得并不怎麽帥氣,他又不是女人,也沒有男生女相,圖色這個可能性很小,而圖錢的可能性也基本排除了,所以,第二個可能性也排除了。
對于第三種可能性,許琅覺得有可能,但是,可能性雖然很高,疑問也很大。
如果對方綁架孫啓航真的是爲了報複的話,他完全可以直接殺死對方,畢竟,沒有比殺死對方更達到他報複的心理了,而大多數因爲報複心理而實施犯罪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痛下殺手,一來,拖得時間越長,對自己越不利,二來,每個殺人犯,除了那些心理極其變态扭曲的人之外,大多數殺人犯在實施殺人的時候,都是在一種自我心理暗示的情況下動手的,這種心理暗示或者說是自我欺騙,在短時間内有效,時間越長,犯罪人思考的東西就越多,他們也就越不會動手。
也正是基于這兩點,許琅覺得第三種可能性也不大。
如果說綁架張晉中和孫啓航的人是同一個人,真的是王文若的話,王文若确實有作案動機,如果他真的是爲了報複的話,隻要在綁架了張晉中和孫啓航之後,殺了他們,或者砍掉他們的手,折磨一番之後,就可以了,這樣一來,警方不可能第一時間懷疑到他的身上,而他也有了逃跑的時間,沒有必要做這些看起來很多餘的事情。
案件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也很明朗,可是,許琅總是覺得怪怪的,似乎很多東西都可以解釋清楚,卻又有很多東西解釋不清楚,這讓許琅感到很疑惑。
在許琅思考的時候,杜子喬已經打完電話回來了,而孫世豪他們也回來了。
杜子喬看着許琅,想了想說道:“這起案子是你們CSY負責偵辦,還是交給我們刑偵二隊來偵辦?”
正在想事情的許琅被杜子喬的聲音拉回到現實當中,他擡起頭,看着杜子喬,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案子誰來偵辦晚點兒再說,現在還是弄清楚眼下的情況再說。”
聽到許琅這麽說,杜子喬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孫世豪走到許琅面前,看着許琅和杜子喬說道:“兩位警官,請你們務必要找到啓航,他雖然過去犯了罪,做錯了事情,但是,該懲罰的他已經受到了懲罰,現在,他出獄了,組建了新的家庭,開始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了,他已經改了,是個好孩子了,請你們看在我們每年給國家納稅的份上,看在他那才兩歲不到的孩子的面子上,幫幫我們吧。”
許琅看着孫世豪點點頭,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而是問道:“十年前,孫啓航是因爲醉駕撞死人才入獄的對嗎?”
孫世豪點點頭,看了一眼放在解剖台上的人手,歎了口氣,說道:“這都怪我,年輕的時候,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麽賺錢,忽略了對他的教育,導緻他結實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這才釀成了當日的悲劇,哎.....”
“當初被你兒子撞死的人叫什麽?”許琅問道。
孫世豪疑惑的看了許琅一眼,然後皺着眉頭,仔細的想了想,說道:“是個女的,叫......”
“李靜琦。”
就在孫世豪想着遇害者的名字的時候,錢勝男在一旁說道。
“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許琅看着錢勝男問道。
“我兒子因爲她坐了七年牢,我能不記得嗎?”錢勝男說道。
“你們當時賠償了李靜琦多少錢?”許琅問道。
“兩百三十萬。”孫世豪說道。
“怎麽這麽多?”許琅皺了皺眉頭問道。
“人是我兒子撞死的,錯在他身上,人已經死了,畢竟是一條人命嘛,她們家也不容易,加上我們家當時有點錢,就賠償了這麽多。”孫世豪說道。
聽到孫世豪這麽說,許琅眯了眯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之後,問道:“孫啓航出事之後,你們給他請了一個律師對嗎?”
孫世豪點點頭,說道:“不是一個,是兩個。”
“兩個律師?他們叫什麽?”許琅瞳孔微微一縮,然後問道。
“張晉中和沈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