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是在過分的苛責别人,一味的寬恕自己。
在聽完了吳秋涵的講述,許琅他們又詢問了一些細節之後,許琅他們就結束了審訊,準備離開審訊室。
在許琅他們即将離開審訊室的時候,吳秋涵突然站起身來,看着許琅問道:“他會不會被判處死刑?”
聽到吳秋涵的問題,許琅微微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了一眼表情十分複雜的吳秋涵,許琅心中微微一歎,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了審訊室。
翌日。
在溫暖的陽光再一次把光芒撒向這片大地的時候,新的一天開始了,而許琅他們也開始了新的忙碌工作。
本來,許琅他們在逮捕了梁哲泓和朱佳美之後,許琅從他們嘴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許琅是打算讓人去請梁博容到CSY問話的,可是,就在今天早上的時候,許琅他們得知了一個消息,梁博容在昨天許琅他們帶走梁哲泓和吳秋涵之後,就因爲情緒激動,導緻病情複發,沒多久就住進了醫院。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許琅猶豫一番之後,還是決定去醫院見一見梁博容,一來,是看望一下梁博容的身體狀況,二來,則是需要詢問梁博容一些問題。
當許琅來到醫院,在醫院的VIP病房找到梁博容的時候,梁博容半躺在床上,側着頭看着窗外,此時,窗外的一縷陽光剛好撒向窗戶,透過玻璃,進入房間,一隻黑白相間的鴿子從遠處飛了過來,停留在窗台上,它先是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然後,開始在窗台上緩緩地踱步。
鴿子在走了幾步之後,它似乎看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它就微微側過頭,歪着腦袋,看向那個半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男人,而梁博容也一直看着它,就這樣,梁博容和鴿子開始了對視,直到許琅推門進來,在關門的時候,發出了一道聲響,鴿子似乎受到了驚吓,立即展翅高飛,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似乎是許琅開門的聲音有些大,把滿腹心事的梁博容從沉思當中驚吓過來,也許是鴿子的突然飛走,讓這個在商場上戎馬半生的老人,一下子沒有了目标,他緩緩地轉過頭,看向門口,自然也就看到了許琅。
“許警官來了,坐。”
梁博容的聲音無比的疲憊,還有些沙啞,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此時布滿了血絲,顯然,他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許琅随便找了個椅子坐下,環顧一周發現,病房内隻有梁博容一個人,他的兩個女兒不知道去了哪裏,而妻子仲繡芳也不在這裏,這讓許琅覺得有些奇怪,梁博容生病住院了,他的親人怎麽都不在身邊了。
在看到許琅臉上疑惑的表情之後,梁博容似乎是看出了許琅在想什麽,他就解釋道:“繡芳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也住院了,詩萌在那邊陪着她在。”
“那梁詩琪呢?”許琅好奇的問道。
“哲泓被你們帶走了,我也病了,公司一大攤子的事情總是需要有人處理的,我讓她去公司處理事物去了。”梁博容緩緩地說道。
聽到梁博容這麽說,許琅微微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沉默了一會兒,許琅看着面容憔悴的梁博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或者說是不忍開口,不管,梁博容在外面多麽的受人尊重,呼雲喚雨,可是,他還有一個最原始的身份,那就是父親,四個子女當中,兩個兒子,一個遇害了,一個卻是殺害弟弟的兇手,被警方帶走了,這個老人心中的苦楚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就在許琅醞釀措辭,想着該怎麽開口的時候,梁博容率先說話了。
“許警官今天來,應該是想問些什麽吧?”
許琅看着梁博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想問什麽就問什麽吧,不用顧忌什麽,現在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梁博容苦笑着搖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看淡一切的表情。
聞聽此言,許琅也沒有在跟梁博容客氣什麽,直接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兩個兒子和大兒媳婦的事情?”
聽到許琅上來就問這個問題,梁博容那張原本不算蒼老的臉頰微微顫抖了一下,眼皮子劇烈的跳動了幾次,然後,他點點頭,先是,長長的歎了口氣,這才說話。
“哎......”
“冤孽啊,兩個孽障東西,哎......”
梁博容又是長歎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其實,他們兄弟二人能走到今天這步,其實都怪我啊,都怪我,是我沒有盡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哎......”
許琅看着梁博容在這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接連歎了三次氣,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的?”
梁博容想了想,說道:“在小彥從國外回來之後,我就隐隐的發現了他和他大哥之間
的關系變了很多,而跟他嫂子走的很近,一開始,我也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畢竟,利民公司那麽大,每天需要我-操心的事情很多,我沒有什麽閑心和功夫去管這些事情,隻是,後來,我發現小彥和哲泓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不好了,我就覺得很奇怪,畢竟,他們小時候的時候,關系是很好的,于是,我就開始留心他們的事情了,哎......”
說到這,梁博容再次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悲涼的說道:“随着他們兄弟二人的關系惡劣起來,我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當我知道他們三個人的那點事兒之後,我......我......哎,丢人啊。”
梁博容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左手的手掌上,臉上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的,由此可見,梁博容對于兩個兒子和大兒媳婦之間的那點事,在心裏形成了一個很大的疙瘩。
“既然你都知道了,爲什麽不處理這件事呢?”許琅問道。
“處理?怎麽處理?難道讓吳家丫頭跟哲泓離婚,在跟小彥結婚?難道我要告訴所有人,我的兩個兒子其實有一個老婆?我丢不起那個臉啊?”梁博容看着許琅說道。
聽到梁博容這麽說,許琅默然,他看着梁博容沒有說話。
其實,許琅知道梁博容選擇不知道這件事,應該不止這些原因,考慮梁家的顔面是一回事兒,畢竟,對于他們這些已經站在金字塔頂尖的人,錢,對于他們來說,隻是一個數字,一個符号而已,他們看中的還是面子,錢沒了,他可以再賺,可是,面子丢了,就很難在找回來了,二來,他選擇假裝不知道還是出于利益的考慮,畢竟,吳秋涵和梁哲泓結婚本來就是兩個家族的合作,一種利益的交換和互補,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不但對利民集團的形象有很大的影響,對吳家的影響也很大,正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梁博容是個生意人,他不會這麽愚蠢的。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之外,梁博容還有一些話無法說出口,爲什麽梁哲彥從小就泡在女人堆裏?自然是受到了梁博容的影響,雖然梁博容一共隻娶了兩個老婆,可是,這些年裏,和梁博容有染的女人豈止一兩個那麽簡單,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子必有其父,梁博容自己都是如此,更何況他兒子呢。
在女人的問題上,梁哲彥像梁博容,都是一樣的花心,而在商業,梁哲泓則更像梁博容,有着狐狸獨有的敏銳的嗅覺,兩個兒子和大兒媳婦之間的那點龌龊勾當,他一個當父親的知道歸知道,又該怎麽說呢?梁博容不是一個懂得教育子女的人,尤其是在這種特殊關系的事情當中,他更不知道怎麽辦好了,于是,就選擇假裝不知道,任由兩個兒子胡鬧下去。
“根據我們的調查,你曾經和梁哲彥發生過争吵,爲什麽?”許琅又問道。
“還能爲什麽?還不是他們那點破事,小彥做的太過分了。”梁博容嘴唇顫抖,眼睛微紅的說道。
“你指的是梁哲彥給梁哲泓下藥,導緻其無法生育的事情?”許琅試探性的問道。
梁博容深深地看了一眼許琅,然後點點頭,疲憊而痛苦的閉上眼睛,然後,開始了他的感歎。
“哲泓是我跟前妻生的孩子,哲泓這孩子從小就很聰明,無論是學習,還是爲人處世,待人接物都很不錯,他很像我,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比我年輕的時候還要出色,而小彥,他其實也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笑的時候,他們兄弟二人的關系很好,那時候,我就在想,等到他們長大了,我老了,就把手裏的公司交給他們兩個人打理,哲泓做事穩重,小彥擅長交際,以後公司由他們兄弟二人接手,我也就放心了,隻是,我沒有想到,随着兩個孩子慢慢長大了,他們也變了,變得沒有以前那麽親密了,哎......”
“梁哲泓喜歡朱佳美這件事你知道嗎?”許琅問道。
梁博容點點頭,說道:“知道。”
“那你爲什麽讓梁哲泓和吳秋涵結婚了?”
梁博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許琅,緩緩地說道:“哲泓喜歡朱家那丫頭我知道,但是,我知道朱家人在打什麽主意,朱佳美不适合梁哲泓,反而是吳家那丫頭,從小就聽話懂事,很适合哲泓。”
“既然你知道朱家在想什麽,那你又爲什麽同意梁哲彥和朱佳美在一起呢?”
梁博容搖搖頭,說道:“對于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我沒有同意。”
“沒同意?”許琅詫異的問道。
梁博容點點頭,又說道:“但是,也沒有反對。”
“爲什麽?”許琅不解的問道。
“爲什麽?呵呵......”
梁博容冷笑兩聲說道:“朱家那丫頭在想什麽,在謀劃什麽,真以爲我看不出來?我梁博容縱橫商海幾十年,什麽樣的事情沒有經曆過?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她的那點小算盤,我怎麽可能沒看出來呢,她以爲小
彥很好控制,覺得小彥是個沒什麽頭腦,耳根子軟的男人,她想通過嫁給小彥,從而謀取更大的利益,呵呵......她也不想想,小彥是我梁博容的兒子,雖然,小彥不像他哥那樣,對商業那麽感興趣,但是,他又不是傻子,我梁博容的兒子怎麽可能任由一個女人擺布呢?他們老朱家以爲利用女兒可以謀取利益,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們爲我們梁家謀取利益呢?”
聽到梁博容這麽說,許琅看着梁博容臉上露出的狡猾而奸詐的表情,許琅頓時明白了,朱佳美和梁哲彥在一起,她打的那些小九九,在梁博容看來,完全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完全不夠看,他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由此可見,梁博容确實是個老謀深算的家夥,不愧是能夠在S市成爲房地産行業龍頭老大的位置的人,閱曆和心機都不是那麽簡單的。
“這麽說,梁哲彥和朱佳美在一起是沒有什麽感情的咯?”許琅問道。
梁博容看着許琅,半天沒有說話,直到把許琅看的渾身不自在,梁博容這才緩緩開口。
“對于我們這一代人來說,感情是什麽?愛情又是什麽?我們不懂,至于小彥和朱家丫頭到底有沒有感情我不知道,但是,在我把公司交出去之前,朱家丫頭在此之前是不可能嫁入我們梁家的,這一點,我跟小彥說的很清楚。”
聽完梁博容的話,許琅頓時明白,這個看起來身體不好,已經慢慢放權給兒子的老人,對于兩個孩子那點事兒,他都知道,也看的很明白,隻是,假裝不知道而已,由此可見,梁博容的城府很深啊。
接下來,許琅又詢問了梁博容一些其他的問題,梁博容也是有問必答,十分的配合許琅的工作。
在詢問結束之後,許琅合上筆記本,看着梁博容問道:“你現在身體變成這個樣子,公司你打算怎麽辦?”
梁博容的臉上露出了老人遲暮的老态,眼神黯淡,他轉過頭,看着從窗外鋪灑進來的陽光說道:“還能怎麽辦,趁着我現在還活着,就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了,等處理好了之後,公司就交給兩個女兒去折騰,至于她們怎麽折騰,那就是她們的事情了,我老了,錢也賺夠了,該享享清福了。”
許琅看着梁博容那疲憊的側臉,沉默良久,他不知道這個似乎一夜之間想通了很多事情的老人,此時此刻,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利民集團以後交到誰的手裏,那是梁博容的私事,和許琅無關,許琅管不着,也不想管。
既然,該了解的情況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許琅也沒有什麽要問的了,于是,許琅就站起身,對梁博容說道:“你好好養病,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梁博容似乎沒有聽到許琅的話語,他既沒有轉頭,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窗外。
許琅也沒有再說什麽,轉身朝病房的門口走去。
就在許琅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梁博容突然開口問道:“他會被判死刑嗎?”
許琅回過頭,看着那個側對着自己的老人,許琅猶豫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法律會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決的。”
說完這句話,許琅就拉開了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嘭。”
随着病房的門關上,梁博容轉過頭看了一眼門口,又轉過頭看向窗外,長長的歎了口氣。
“哎......”
語氣充滿了無奈和悲涼,一行清淚從這個老人的眼眶留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嘴裏碎碎念叨:“阿梅啊,我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兒子啊,我對不起你啊......”
在許琅走出病房之後,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梁博容所在的病房,眼神微動,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許琅轉身的那一刻,許琅看到了梁詩萌,她手裏正拎着一個保溫桶,朝着梁博容的病房走來,在看到許琅的時候,梁詩萌愣了一下,随即,她就快走幾步,來到許琅面前,開口道:“許警官,你怎麽來了?我哥和我嫂子怎麽樣了?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許琅看着眼前這個眼神清澈,身上散發着青春氣息的女孩,他想了想,說道:“快了,等案子調查清楚之後,他們就可以回來了。”
“哦。”
梁詩琪哦了一聲,然後,她擡起頭,看着許琅問道:“我哥真的是被大哥殺害的嗎?”
許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她手裏拎着的保溫桶,說道:“時間不早了,快把早餐給梁總送過來吧,不然,該涼了,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許琅就不在停留,徑直朝電梯走去。
在許琅乘坐上電梯之後,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許琅看到梁詩琪正看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許琅微微一愣,沒有多想什麽,他現在要趕回CSY,看看CSY那邊的調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