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賴邳終于被張國雄成功激起火氣,忍不住動手,而張國雄也扭動着脖子,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的時候,許琅卻伸出手拉了拉賴邳,站起身來。
許琅站起身,從審訊桌後面走到了張國雄的面前,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繞着張國雄轉了一圈,最後,停到了張國雄的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張國雄,而賴邳則在許琅站起身之後,就默默地坐了下去,靜靜地看着許琅和張國雄。
張國雄不是傻子,能夠成爲卓偉的貼身保镖,除了能打之外,沒有點腦子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張國雄隻是能打,那麽,他充其量隻是一個馬仔,一個打手而已,而張國雄真的隻是一個馬仔,一個打手嗎?自然不是。
其實,在許琅和賴邳進入審訊室的那一刻,張國雄其實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許琅的身上,這個留着一頭雪白長發的男人身上,他之所以表現的那麽嚣張跋扈,試圖用言語激怒賴邳,爲什麽?難道他真的想要和賴邳在打一架嗎?
自然不是,先不說他能不能打得過退伍軍人的賴邳,單單隻說,他就算打赢了賴邳又能怎麽樣?難道能讓他離開CSY嗎?答案是否定的,而這一點兒,張國雄的心裏非常的清楚,既然,激怒賴邳不能讓他離開CSY,那麽,他爲什麽要這麽做呢?當然是有目的的。
張國雄的目的很簡單,隻要賴邳被自己激怒,和自己動手了,不管最後到底是他赢了,還是賴邳赢了,都不重要,因爲,一旦賴邳動手了,他就已經赢了。
張國雄是混混出身,他的世界究竟的是靠拳頭說話,但是,賴邳不是啊,賴邳是警察,如果賴邳在抓捕張國雄的時候,兩個人發生打鬥,就算賴邳出手狠辣了一些,警方也有說法,畢竟,暴力抗拒警察執法,警察是有權實施必要措施的,然而,現在,張國雄已經被逮捕了,這個時候,賴邳如果還和張國雄發生打鬥,那麽,不管賴邳爲什麽動手,出手的理由在多麽的充分,他都違紀了,而張國雄就可以以此做文章,開始轉移警察的視線了,而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不得不說,張國雄還是很有心機的,而且,他差一點就成功了,畢竟,他已經成功的激怒了賴邳,雖然,他不知道賴邳是不是真的被自己激怒了,但是,剛才那種情況下,隻要賴邳動手了,他的計劃就成功了,可惜的是,眼看着計劃馬上就要成功的時候,許琅卻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這讓張國雄感到了無比的遺憾,同時,也察覺到了許琅的不一般。
對于張國雄的這點心思,許琅看的非常的清楚,也非常的明白,其實,張國雄這麽做,有些幼稚,甚至有些可笑,但是,也不得不說,張國雄這麽做,确實很有效,看着臉色難看的賴邳就可見一斑了。
既然看出了張國雄的目的,許琅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啪啪。”
許琅站在張國雄身後,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久,許琅才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張國雄的肩膀,笑着說道:“張國雄是吧,想要找到你,可不容易啊,我們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啊。”
在許琅站起身,走到自己身後之後,張國雄的身體就緊繃起來,他警惕的看着許琅,臉上那嚣張的神色慢慢的消失,在許琅不說話的這段時間裏,他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張國雄怕了嗎?當然不是,他隻是不知道許琅接下來準備做什麽?是暴打自己一頓呢?還是做其它的什麽,如果是暴打自己一頓,張國雄雖然會受點皮肉之苦,但是,他巴不得許琅這麽做呢,如果是其它的,許琅到底想要幹什麽呢?張國雄不知道,正因爲不知道,所以,張國雄才會那麽的緊張。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當中,當許琅的手觸碰到自己身體的時候,張國雄其實還是很緊張的,原本,他以爲許琅會像影視劇當中那些警察在審訊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嫌疑犯很嚣張,負責審訊的警察就對其下手,然而,許琅沒有這麽做,隻是拍了拍肩膀,說了一句滿含深意的話而已。
說完這句話之後,許琅就轉身走到了審訊桌後面,重新坐下,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從煙盒裏面抽出一根,點燃之後,把煙盒放在桌子上,一邊抽煙,一邊看着張國雄,開口問道:“知道我們爲什麽抓你嗎?”
張國雄眼神複雜的看着許琅,眼神微動,搖搖頭,說道:“我可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沒做什麽違法的勾當,不知道你們找我來做什麽?”
聞聽此言,許琅吐出一口煙霧,笑了笑,對于張國雄這麽說,許琅不感到意外,如果張國雄一到這裏,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了,許琅反而還要犯嘀咕,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張國雄說的話了,而現在這種情況,雖然讓許琅有些失望,但是,也談不上多麽的失望。
許琅把香煙叼在嘴裏,不在去看張國雄,而是低頭翻起了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一邊翻,一邊說道:“你說你是遵紀守法的公民,不見得吧,我這裏關于你的案底就有不少。
”
“2008年,因打架鬥毆,被拘留十五天。”
“2009年,因尋釁滋事,被拘留十五天。”
“同年,又因聚衆鬥毆,到底一人重傷,被判一年零六個月。”
“2012年......”
許琅翻動着手裏的文件,慢條斯理的說着張國雄曾經犯下的案子,而賴邳則死死的盯着張國雄。
每當許琅說出張國雄曾經犯下的事情,張國雄的臉色就難看一分,顯然,許琅說的這些事情,都是他曾經犯下的,他沒有想到,許琅他們會把他的檔案調查的這麽清楚。
許琅放下了手裏的文件,擡起頭,看着臉色難看的張國雄,笑了笑,取下嘴裏的香煙,撣了撣煙灰,笑着說道:“張國雄,你應該知道,我們找你過來,是爲了什麽,肯定不是請你喝茶的,說說吧。”
聽到許琅這麽說,張國雄的臉色急劇變化。
過了良久,張國雄終于擡起頭,看着許琅的眼睛說道:“說什麽啊?”
“啪。”
賴邳終于發火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沖着張國雄吼道:“當然是三月十九号的晚上,皇朝KTV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賴邳此時此刻的氣勢非常的強大,還是因爲張國雄聽到了三月十九号晚上皇朝KTV這幾個字的緣故,張國雄看了一眼賴邳,然後就低下頭,再也沒有了剛才那種嚣張跋扈的表情了,他開始了沉默。
“啪。”
“張國雄......”
看到張國雄這幅樣子,賴邳再一次猛拍桌子,剛想在呵斥幾句,就被許琅攔住了。
許琅看着低着頭陷入沉默的張國雄,許琅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知道,想要張國雄開口,靠着賴邳這種方式,肯定是問不出什麽的,而且,不但問不出什麽,還會适得其反,讓張國雄産生抵抗情緒,畢竟,像張國雄這樣常年混迹在底層灰色和黑色地帶的邊緣人物,他們最不怕的就是威脅了,所以,想要讓張國雄開口,還得另想其他的辦法。
許琅在抽完一根煙之後,把煙蒂熄滅在煙灰缸,他低頭翻了翻張國雄的檔案資料,發現張國雄父母已經去世了,他基本上沒有什麽親人了,但是,張國雄還有個妹妹在上大學,現在正在讀大三,而在這堆資料裏面,許琅看到了張國雄妹妹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看起來還比較青澀的女孩子,女孩長得一般,不是特别的好看,但是,女孩的眼睛很明亮,給人一種很聰明的感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女孩的頭發十分的稀疏,而且還微微泛黃,一看就知道,女孩肯定患有什麽疾病。
于是,許琅拿起女孩的照片,輕輕磕了磕桌子,發生輕微的聲響,聲響雖然不大,但是,在寂靜的審訊室裏還是顯得格外的突兀,張國雄也被聲響給吸引住了,他擡起頭看向許琅,随即,他的眼神就落在了許琅手裏的照片上。
“你怎麽會有我妹妹的照片?”張國雄看着許琅拿着的照片,頓時神情變得十分的緊張起來。
許琅把玩着手裏的照片,看着張國雄,笑着說道:“這是你妹妹,我記得她好像叫張可欣,現在在S大讀大三吧?”
“你想幹什麽?”
張國雄擡起頭,死死的盯着許琅,身上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許琅搖搖頭,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拿起一份文件,說道:“張國雄,男,現年三十七歲,初中學曆......”
許琅念得是張國雄的個人經曆和家庭背景。
張國雄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而他母親在生他妹妹張可欣的時候,因爲難産大出血去世了,而那個時候,張國雄才剛剛十六歲,他父親的身體也不好,爲了養活妹妹,張國雄在讀完初中之後,就放棄了學業,選擇不如社會,開始打工賺錢。
張國雄曾經做過很多工作,比如去碼頭上做苦力,比如去工地上搬磚,凡是能賺錢的行業他都做過,而那時候的張國雄把所有賺到的錢,都寄給了在農村的妹妹和父親,可以說,那個時候的張國雄是一個很懂事的兒子,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哥哥。
也正因爲早早的步入社會,沒有太多的文化,加上他又一直混迹在底層,接觸的人要不就是老實巴交的打工者,要不就是那些流氓地痞和混混,所以,在環境的影響下,張國雄就開始走上了彎路,爲了賺錢,他可是成爲了一個混混,開始經常出入公安局和派出所,而張國雄做的這一切,應該都是爲了他的妹妹,在張國雄的父親去世之後,張可欣應該是張國雄最在乎的一個人了。
在之前警方調查張國雄的時候,警方曾經去S大找過張可欣,詢問了張可欣知不知道張國雄在哪,可是,張可欣并不知道,她隻知道張國雄負責給人當保镖,平時很忙,她也不知道張國雄在哪,而警方也通過學校的老師還有張可欣的
同學和室友确定了張可欣沒有說謊,由此看來,張可欣并不知道張國雄到底在做什麽工作。
“夠了,你是誰?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張國雄打斷了許琅的話語,沖着許琅吼道。
許琅放下手裏的調查資料,面對張國雄的怒吼,許琅并沒有生氣,而是看着張國雄笑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CSY刑偵小組的組長,我叫許琅。”
“哦,可能你不知道CSY是幹什麽的,那我告訴你好了,CSY是專門負責調查刑事案件的團隊,刑事案件你應該知道是什麽,通俗來說,就是命案。”
“你們是爲了333包廂的命案找我的?”張國雄看着許琅,沉吟了片刻之後問道。
許琅點點頭。
張國雄看着許琅手裏張可欣的照片,半天沒說話。
許琅注意到了張國雄的視線,就把照片遞給了張國雄,說道:“既然知道我們爲什麽來找你,就說說吧。”
“我妹妹還好嗎?”
張國雄接過照片之後,動作溫柔的撫摸着照片,眼神溫柔,看樣子,許琅猜測的沒錯,張國雄确實很心疼自己的這個妹妹。
許琅沒有說話,而是轉過頭看向賴邳,畢竟,張國雄這條線是賴邳負責的。
“我昨天去學校看過你妹妹了,她很好,學習很努力,也很刻苦,就是身體好像不太好,她在知道你失蹤之後,也很焦急,還囑咐我,如果找到你了,第一時間通知她。”賴邳緩緩地說道。
“别告訴她,我在這。”張國雄猛地擡起頭,看着賴邳吼道。
賴邳皺了皺眉頭,眼神不善的看着張國雄。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态度不好,張國雄的語氣突然軟了下來,他一邊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放進自己襯衣的口袋裏,一邊看着賴邳,祈求道:“求求你們,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她,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受不了刺-激的,你們想要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們的,隻要你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就好了。”
聽到張國雄這麽說,賴邳緊蹙着眉頭,他有些疑惑有些不解的看着張國雄,不知道張國雄說的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畢竟,張國雄是他親手抓捕的,對于張國雄的狠辣和嚣張,他是很清楚的。
和賴邳的不确定和懷疑不同,許琅選擇相信張國雄,因爲,他知道,每一個人做任何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性,無論是搶劫盜竊還是殺人,都有其作案動機的,而根據警方之前對張國雄和梁哲彥之間關系的調查發現,梁哲彥和張國雄兩個人是不認識的,兩個人根本沒有什麽交集,而從現在的種種迹象顯示,梁哲彥的遇害,張國雄有很大的嫌疑,而從剛才張國雄自己的話語當中,也證明了這一點兒。
既然張國雄和梁哲彥兩者之間都不認識,那麽,張國雄爲什麽會和梁哲彥的死有關系呢?他爲什麽會參與其中呢?
許琅猜測,很可能是爲了某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很可能是錢,而且是一大筆錢,至于張國雄爲什麽需要這筆錢,許琅猜測,很可能和張可欣有關。
張可欣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這一點兒在調查張可欣的時候,已經知道了,隻是,當時許琅沒有留意到這個細節而已,現在看來,張國雄和梁哲彥的死有關系,很可能就是爲了張可欣的病。
當然,這些都隻是許琅的猜測而已,事實到底是不是這樣,還需要張國雄親口-交代才知道真相。
“那你就說說三月十九号晚上,三樓的監控錄像是你關閉的嗎?”許琅問道。
張國雄擡起頭看了一眼許琅,然後說道:“三樓的監控是我關閉的。”
“爲什麽關閉三樓的監控錄像?”
“是老闆讓我這麽做的。”
“老闆讓你做的?是皇朝KTV的老闆張志明嗎?”許琅追問道。
張國雄搖搖頭,說道:“不是張老闆,而是皇朝KTV的經理卓偉。”
“卓偉?”
聽到張國雄這麽說,許琅和賴邳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卓偉爲什麽讓你關閉三樓的監控錄像?”許琅又問道。
“他當時沒說爲什麽,不過,應該和333包廂的客人有關。”
“梁哲彥?”許琅看着張國雄問道。
張國雄點點頭。
“卓偉除了讓你關閉三樓的監控錄像之外,還讓你做了什麽?”許琅又問道。
“他讓我殺了333包廂的那個男人。”張國雄低着頭說道。
“什麽?梁哲彥是你殺害的?”賴邳驚訝的問道。
張國雄再次點點頭,他低着的頭愈發的低垂起來,說道:“是的。”
看到張國雄承認了這件事,賴邳轉過頭看向許琅,而許琅則一隻手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