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能夠站在食物鏈的頂端,能夠直立行走和開口說話,其實終究還是來自于兩個字,欲望。
人一個人能夠富甲一方,是因爲他對金錢充滿了欲望,一個人能夠聲名鵲起,是因爲他對名聲充滿了欲望,那麽讓一個人走上犯罪的道路,也是因爲欲望,或許,每一個犯罪者他們犯罪的理由各種各樣,但是追根到底,還是源于欲望。
欲望可以成爲一個人進步的動力,使他走向夢想的階梯,也可以成爲把一個人推向深淵的那一隻幕後的黑手,周儒風亦是如此。
他在回到S市之後,先是跟着鄧飛章熟悉S市的城市格局,然後就是學習一些反偵察手段,與此同時,他還在利用兒時的感情,和聶方的大兒子聶文星建立了一種非常特殊的友情,從而達到他複仇的第一步。
周儒風從回到S市就開始慢慢接近聶文星,獲取對方的信任,然後,将其帶入彀中。
聶方一家人遇害的真相和聶文星交代的差不多,确實是周儒風提出要去聶文星家裏做客的,其實,周儒風真正的目的不是去聶文星做客,而是要找到曾經設計他父親,導緻他父親自殺的聶方複仇的。
在聶方家,他們一起吃了一頓不算豐盛的晚餐,而在晚餐還沒有吃完,周儒風就逼着聶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故人曾說過,殺人不過頭點地,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在的社會當中,很多人選擇複仇都是選擇最直接,最簡單,最幹脆的辦法進行的,可是,周儒風不是,他要讓聶方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讓他嘗嘗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而且,他還要聶方最後自己選擇自殺,而他自己卻兵不血刃,手不沾血的完成複仇。
周儒風在說到他逼着聶方在他死和兩個孩子的死之間做選擇的時候,周儒風那稚嫩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嘲諷意味十足的笑容,他緩緩地說道:“許琅,你知道嘛,當我拿出槍對準聶方腦袋的時候,讓他在他自己死和兩個孩子之間做選擇的時候,你猜猜他是什麽反應?”
許琅沒有接話,隻是看着周儒風。
對于許琅的沉默,周儒風似乎并不在意,他看着許琅,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嘲諷的說道:“他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去了廚房,拿了菜刀,就朝着兩個孩子砍了過去,許琅,你知道嗎,當時的聶憐和聶冬卉是什麽反應嗎?她們沒有任何的反應,以爲聶方是在逗他們玩呢,她們上一秒還在跟聶方嘻嘻哈哈,下一秒就倒在了血泊當中,她們臨死前,還睜着那雙懵懂無知的眼睛,一臉疑惑的看着聶方,嘴裏喊着爸爸,疼,你猜猜,聶方當時是什麽表情?”
許琅緊皺着眉頭,看着這個一直在滔滔不絕,一臉冷漠嘲諷的講述着這一切的周儒風,他心中十分的吃驚,他沒想到,周儒風居然會這麽變态,會這麽瘋狂,對于周儒風的問題,許琅沒有回答。
“他沒有任何反應,殺人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似乎,他殺的不是人,而是廚房的一條魚,一隻雞一般,好像倒在血泊當中,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别人的孩子一般,他在殺完人之後,迅速的按照我說的做好了一切,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就像他在商場上是一樣的,許琅,你沒想到吧?”
“呵呵,我也沒想到,原本,我以爲聶方在被我這麽逼迫的情況下,肯定會選擇自己去死,也不會殺死自己的孩子的?可是,他的選擇出乎了我的預料,人啊,有時候,真的還不如一隻畜生,我真的不明白,當初我父親爲什麽會那麽看好他,信任他呢?如果他知道,把他害死的人是這樣一個畜生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死不瞑目呢?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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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儒風的講述還是和聶文星的講述有些出入的,比如,他脖子上的那道傷,其實不是他爲了阻止聶方殺害兩個妹妹的時候留下的,而是聶方在殺死聶憐和聶冬卉之後,準備殺死他的時候留下的,隻不過,周儒風念在小時候的友情上,阻止了聶方這麽做而已。
根據周儒風交代,在他出現在聶方家裏的時候,聶方爲了活命,選擇了親手殺死自己的兩個女兒,甚至爲了活命,他還想殺死聶文星,而最後,他更是爲了活命,親手把盧芬給弄昏迷,推進了焚屍爐裏面,當然,聶方最後也沒有逃過一劫,他還是死了。
對于周儒風說聶文星脖子上那道傷的來曆,爲什麽和聶文星本人說的不一樣,其實,也很好理解,人在做某些事的時候,或者在某些時候,沒有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在做或者不做的時候,他們都認爲自己做的沒錯,隻是,到了事後,他們總是會感到懊悔,但是,事情一些發生了,結果不會因爲他們的懊悔而改變,所以,他們總是會給自己找一些自認爲合理的理由。
聶文星脖子上的傷,到底是爲了阻攔聶方殺人而留
下的,還是因爲聶方想要殺害他的時候留下的,現在除了周儒風和聶文星他們兩個人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因爲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如果是前者,那麽,說明聶文星在親情面前,他還是選擇了親情,如果是後者,那麽,聶文星在事後又說了慌,他完全就是一個和他父親一樣,十分自私的人。
聶方爲了活命,在殺害兩個女兒之後,就把她們的屍體帶到了後花園的焚屍爐,進行了焚化,接着就把她們沒有完全被高溫燒毀的骨頭,用攪拌機給一點點的碾成粉末,裝進一個壇子裏,抛進了博海灣的大海裏面。
聽到這,許琅終于開口問道:“三月四号的晚上,也就是五号的淩晨,坐在聶方車自己後面的那個人影是誰?是你還是聶文星?”
“坐在車上的不是我,是聶文星。”周儒風看着許琅淡淡的說道。
“你就這麽放心讓聶方帶着聶文星離開别墅,你就不怕他跑了?再也不回來了?”許琅好奇的問道。
周儒風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說道:“怕,我自然怕他跑了,可是,我知道他那麽惜命的人,不敢跑,也不會跑。”周儒風自負的說道。
“爲什麽?”許琅問道。
“因爲我告訴他,轎車上有我安裝的炸彈,如果他到了時間不回來的話,轎車就會爆炸。”
“那聶方完全可以把車子停下,下車離開逃跑啊。”許琅說道。
周儒風點點頭,說道:“他确實可以那麽做,但是,在聶方離開家之前,我給他吃了幾片藥,告訴他,那是毒藥,解藥在我手裏,如果他不回來的話,那麽,他會死。”
“聶方信了?”許琅皺起了眉頭。
周儒風看着許琅,笑了笑,點點頭,說道:“信了,而且還是非常的相信。”
“你在車上真的裝了定時炸彈?”許琅問道。
周儒風搖搖頭,說道:“沒有,如果我真的可以在他車上裝上定時炸彈的話,他就死了,我又何必那麽大費周折呢?”
聽到這,許琅點點頭,确實,以周儒風的能力。還沒有辦法搞到定時炸彈的原材料的,先不說那些炸藥的材料很難買全,就算他真的買全了,定時炸彈也不是那麽好做的,另外,周儒風如果真的可以做定時炸彈的話,那麽,在他企圖殺害唐春冬的時候,身上綁縛的炸彈就不會是那麽簡易的炸彈那麽簡單了,而應該是定時炸彈了,由此可見,周儒風當時是在吓唬聶方的,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是不會相信的,可惜的是,聶方那時候完全被周儒風給吓到了,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東西。
“那藥片真的是毒藥嗎?”許琅問道。
周儒風再一次的搖搖頭,說道:“那不是什麽毒藥的藥片,隻是維生素C的藥片而已,我是不會那麽輕易的殺死他的。”
聞聽此言,許琅就明白周儒風是怎麽讓聶方乖乖聽話就範的了,定時炸彈,毒藥,再加上多年前做下的虧心事,這些已經足夠讓聶方感到惶恐不安的了,都說恐懼源于生命的威脅,看來,這一點兒都沒說錯,另外,許琅猜測聶方之所以這麽聽話,可能還抱着一絲僥幸的心理,期望周儒風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畢竟,他已經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兩命抵一命,在聶方這樣生意人看來,周儒風的是賺到了,再加上,周儒風放過了聶文星,這讓聶方在絕望當中看到了一絲期望。
如果,人在面臨必死的絕境的時候,他們可能會奮起反抗,可是,一旦,他們看到了一點點希望,哪怕這個希望十分的渺茫,他們還是會立即抓住這一點點的希望,而忘記反抗,人,又是總是那麽的愚蠢和可笑,然而,這就是人性。
從這一點可以看得出來,周儒風爲了給周元甲複仇,他對聶方這個人十分的了解,知道聶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是一個十分自私的人,他把聶方研究的十分的透徹,不管是他從一開始逼迫聶方殺死聶憐和聶冬卉,還是讓其焚屍,毀滅證據,周儒風始終都把握着一個很恰當的尺度,既不逼得聶方奮起反抗,又能給聶方一個希望,由此可見,周儒風在這四年的時間裏,他爲了複仇做了多少功課。
聶文星隻知道自己的兩個妹妹聶憐和聶冬卉是聶方殺害的,屍體也是被聶方親手毀掉的,至于後面繼母盧芬和聶方是怎麽死的,他不知道。
不過,聶文星不知道,周儒風卻知道,畢竟,他才是聶方案件的策劃者和執行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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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方在在開車帶着聶文星離開别墅,把兩個女兒的骨灰抛進大海之後,他沒有選擇逃走,而是十分聽話的回到了别墅。
盧芬在聶方動手殺死兩個孩子的時候,這個女人就已經被吓傻了,或者說她已經傻了。
當聶方再次回來的時候,周儒風又給了聶方兩個選擇,要麽,他殺死盧芬,他可以活下來,要麽,他和盧芬都要死,而這一次,聶方再次不出預料的選擇了前者,他給盧芬吃了大量的安眠藥,還給盧芬的靜脈注射了鎮定劑,将其弄暈之後,就把盧芬塞進了還處于溫熱狀态的焚屍爐裏。
而聶方做完這一切之後,以爲周儒風會放過他,而周儒風也是這麽答應他的,但是,周儒風有個條件,就是讓他也爬起焚屍爐裏,從裏面把自己反鎖起來,等到什麽時候人們發現他了,他就可以活下去,而聶方抱着最後的幻想,選擇進入了焚屍爐,在他用老虎鉗把焚屍爐的蓋子從裏面鎖死之前,周儒風給他注射了鎮定劑,還服用了安眠藥。
原本,聶方以爲周儒風會真的放過他,可惜,周儒風讓他失望了,周儒風不但沒有放過他,而且還摁動了焚屍爐開關的按鈕,而聶方就在這種情況下,被高溫活活的燒死了。
也許,聶方在爬進焚屍爐,反鎖好焚屍爐的蓋子的時候,他還在想着自己什麽時候被人發現,也許,聶方還寄希望于周儒風真的會放過他,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周儒風複仇的狠辣,選擇相信了周儒風,而結果也很明顯,他死了,就實在那個焚屍爐裏。
聽到這,許琅問道:“在聶方爬進焚屍爐之後,焚屍爐的按鈕是你摁下的?”
周儒風點點頭,沒有否認的說道:“是我摁下的。”
“爲什麽上面沒有你的指紋?”許琅問道。
周儒風沒有立即回答許琅的問題,而是擡起手朝着許琅展示了一下他的雙手。
許琅這才發現,難怪警方沒有在現場找到任何的指紋,原來,周儒風的十根手指上都沒有指紋,指紋似乎被他弄掉了,至于是怎麽弄掉的,估計隻有周儒風自己知道了。
“我在選擇複仇的時候,就知道你們警察會根據指紋這個線索查找下去的,爲了複仇計劃能夠順利的進行下去,我選擇用激光洗掉了我所有的指紋,這也是爲什麽現場你們沒有找到指紋的原因。”周儒風看着許琅緩緩地說道。
許琅心中了然,然後問道:“我們在聶方家發現了除了他們一家,還有報案人趙建華的鞋印之外,還有一個陌生的鞋印,那個鞋印是你的留下的吧?”
周儒風有些驚訝的看着許琅,他喃喃自語道:“現場我收拾的很好的,基本上都沒有怎麽布置,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就是爲了不留下蛛絲馬迹,沒想到,你們居然還能找到鞋印,這有些出乎我的預料了,看來,在聶方事情的處理上,我還是犯下了錯誤。”
“爲什麽要穿那種廉價的膠底鞋?”許琅問道。
“在計劃開始之前,我就想到如果我選擇那麽做的話,可能會在現場立下證據,爲了讓你們相信聶方一家是自殺的,我都沒有在他家裏人如何的走到,哎......”
周儒風歎了口氣說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鞋子現在在哪?”許琅問道。
“在我現在住的地方的床底下放着呢。”
“當初爲什麽不直接了扔掉那雙鞋子,而是選擇了留下?”許琅問道。
周儒風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可能是覺得那雙鞋子是證明我爲父親報仇了的象征吧,舍不得扔。”
“焚屍爐前面整整齊齊擺放的兩雙鞋子也是你放好的吧?”許琅問道。
周儒風點點頭,說道:“做戲做全套嘛,既然要僞裝成聶方是自殺的,我不這麽做,怎麽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百思不得其解呢?”
“聶方的私人秘書趙建華看到的那封遺書也是你逼着聶方寫的?”許琅問道。
“也算不上是逼吧,我就是說讓他寫下當晚他做的所有事兒,他就寫了。”周儒風嘴角始終挂着譏諷的笑容說道。
“聶方和盧芬是你殺害的?”許琅臉色凝重的問道。
周儒風沒有立即回答許琅的這個問題,而是想了想,然後看着許琅,點點頭,說道:“焚屍爐的開關是我摁下的,如果要說是我殺死了他們也可以,但是,我更認爲,他們都是死在聶方手裏的,包括聶方本人。”
許琅默然,丁昊穹十分的沉默,一開始,他們不相信聶方一家人遇害真的是自殺,随着之後的調查顯示,他們又好像是自殺,現在,真相浮出水面了,這不是自殺,而是一場精心計劃好的謀殺案件,然而,最讓許琅他們接受不了的是,周儒風在聶方案件當中,他做了什麽嗎?其實,他做了很多,比如,逼迫聶方殺害兩個孩子,比如,逼迫聶方焚屍滅迹,可是,他卻沒有直接殺人,而是逼着聶方做了一切,他隻是在最後的時刻,摁下了焚屍爐的開關按鈕而已,也僅此而已,殺人誅心,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