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祁陽市的張浩男和陳玉珍的血案,自然會有祁陽市的警方立案偵查,現在看來,真相已經被調查清楚了,接下來,估計就是把制造這起血案的曾雪卉和曾沖兩個人移交給檢察院,然後提起公訴了,這些事情,S市的警方就不用去操心了。
眼下,許琅他們應該操心的是火車上的命案,還有那個殺害張開濟的女人江陵的事情。
根據目前警方的調查結果看來,殺死張華芝的确實就是張開濟,無論是作案動機,還是作案時間都十分的吻合,但是,作案動機不能成爲證明張開濟就是殺人兇手的證據,張華芝是死在火車上的,而張開濟也死了,想要找到證據證明這個結果,是需要時間去尋找證據的,而這些證據的尋找是需要大量時間的。
第一,張開濟給張華芝準備的那瓶含有大量安眠藥的飲料,警方在現場沒有找到,而張華芝的屍體内又沒有檢測到安眠藥的成分,這說明張華芝沒有喝含有安眠藥的飲料,那麽,這瓶飲料去了哪裏?是被張華芝藏起來了,還是被張開濟處理掉了,然後被火車上的工作人員收走處理掉了?
第二,張開濟殺死張華芝的目的到底是因爲什麽?是爲了那高額的保險金,還是因爲張華芝的出軌?
如果這兩點不調查清楚,張華芝的案子就暫時無法結案,而要調查清楚這些事情,也需要時間和警力的。
許琅在沉默了很久之後,開口問道:“江陵的調查怎麽樣了?”
提到江陵,不管是甯嫣然也好,還是杜子喬也罷,心情都是都沉重起來。
殺死張開濟的兇手确實是江陵,江陵在自殺的時候,使用的那把刀子上面,技術人員不但檢測到了江陵本人的血迹和DNA,還檢測到了張開濟的血迹和DNA,這一點兒是證明江陵殺害張開濟最直接的證據,但是,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
第一,江陵爲什麽要殺死張開濟?難道真的像她自殺之前說的那樣,僅僅隻是因爲許琅他們在火車上沒有發現張華芝遇害的事情嗎?
第二,江陵對許琅那麽了解,她又是‘常師爺’的人,那麽,她怎麽知道許琅他們會乘坐那一班火車的?又是怎麽知道許琅他們會從硬座車廂轉到卧鋪車廂的?又是怎麽知道許琅他們來的車廂剛好就是她所在的車廂呢?難道,火車上的工作人員也有‘常師爺’的人?
第三,江陵雖然說她是‘常師爺’的人,難道她真的就是嗎?如果是的話,她在‘常師爺’到底是什麽身份?如果不是的話,她又是怎麽知道‘常師爺’的存在的?
第四,江陵出現的十分的突兀,死亡的也十分的突兀,就像幾年前她的失蹤一樣的突兀,不管是江陵的出現,還是死亡,許琅他們都有些搞不懂,江陵的出現到底是爲了什麽?難道真的隻是爲了當着許琅的面說一聲,‘常師爺’回來了嗎?
第五,江陵如果真的是‘常師爺’的人,那麽,她當初離開S市之後,是怎麽加入‘常師爺’的?在‘常師爺’裏面到底是什麽身份和地位?她的這次出現又是爲了達到一個什麽目的的?
這些疑問,才是今天會議的重點所在。
“自從八年前江陵的哥哥江雲智入獄服刑之後,江陵在離開S市,就沒有了任何消息和線索,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杜子喬緊蹙着眉頭說道。
“難道一點蛛絲馬迹都沒有嗎?”許琅詫異的看着杜子喬。
杜子喬看着許琅點了點頭,說道:“沒有,她的身份證、銀行卡、手機等等證件,在過去的八年時間裏,都沒有使用過,她就像是一個隐形人一般,生活了八年時間。”
許琅又點燃了一根香煙,一點抽煙,一邊用手指叩擊着桌面,他在沉吟了一會兒之後,問道:“在江陵的随身物品當中,有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
“江陵自殺的時候,身邊隻帶了一個手提包,裏面除了一些女性用品,例如化妝品、小鏡子、衛生用品之外,隻有一個錢包。”
“那錢包裏有什麽?”許琅繼續問道。
“除了一沓現金之外,什麽都沒有。”
“身份證和銀行卡都沒有?”許琅疑惑看着杜子喬問道。
杜子喬搖搖頭,說道:“沒有,隻有三千多塊錢的現金。”
“那手機呢?”
杜子喬再次搖搖頭,說道:“現場沒有發現手機。”
“是沒有還是沒有找到?”許琅追問道。
“就是沒有,我問過出租車的司機了,根據他的回憶,從江陵上車到自殺,他都沒有看到江陵手裏有手機,我們對出租車裏裏外外,都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包括當時她乘坐的出租車的沿路監控,我們都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沒有發現她曾經有過打開車窗,朝外丢棄東西的動作。”杜子喬解釋道。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許琅沉吟了片刻之後,問道:“江陵是和我們乘坐的同一列次的火車抵達
的S市,那有沒有查到她是什麽時候出的火車站的?”
“在你們走出出站口大概十分鍾之後,她才走出火車站的,也是最後一個離開火車站的。”
“江陵離開火車之後都去了哪裏?”
杜子喬搖搖頭,說道:“江陵在離開火車站之後,就進入了地下通道的一個廁所裏面,然後就消失在監控當中了,從那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查到江陵的蹤迹了。”
“S市的酒店和招待所都查了嗎?”許琅問道。
“之前火車站派出所和城東刑偵支隊的同事已經查過了,沒有在任何一家招待所和酒店發現江陵的蹤迹。”
聽到杜子喬這麽說,許琅開始愈發的确定江陵就是‘常師爺’的人了。
在許琅的印象裏,他實在無法把現在的那個女人江陵和八年前,那個在她母親陪伴下,畏畏縮縮來到警局錄口供的那個小女孩聯系到一起,根據杜子喬的講述,江陵對S市的監控系統非常的熟悉,而且對S市的布局非常的了解,反偵察意識非常的強,這一切都十分的符合‘常師爺’組織的人的做事風格。
許琅一隻手夾着香煙,陷入了沉思。
沒有身份證,在抵達S市之後,就想辦法躲避了監控系統,沒有去酒店或者招待所,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當中,然後,在時隔幾天之後,突然出現在許琅的面前,好像是故意讓許琅發現她的存在一般。
從江陵的出現,再到她的死亡,似乎一切都是提前準備好,策劃和安排好的一樣,這一切都讓許琅感到那麽的熟悉,這是典型的‘常師爺’組織做事的風格,可是,許琅想不通,江陵的出現和死亡,到底有什麽目的,或者說,她要達到什麽目的。
難道是爲了确定許琅是否回來了?
許琅覺得不可能,如果江陵的出現是爲了這個目的的話,那麽,在火車上,她就已經确定了,目的達到了,既然目的達到了,那麽,江陵就沒有再出現的必要了,也沒有死亡的必要了,更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的殺害張開濟了,那麽,江陵的目的是什麽?
殺害張開濟是爲了嫁禍給許琅?
許琅覺得不可能,先不說許琅這次回來不是一個人,還帶着刑偵二隊副隊長呂星,單單從現場的勘查清楚來看,想要嫁禍許琅就是殺人兇手的目的是不可能達到的,那麽,她爲什麽要做不符合‘常師爺’做事規則的事情呢?許琅想不通。
難道江陵的出現是爲了伺機殺害許琅?
許琅也覺得不可能,許琅的身手如何,許琅心裏清楚,認識了解許琅的人心裏也清楚,而作爲許琅敵人的‘常師爺’心裏也很清楚,他們都知道,江陵是不可能輕易的殺死許琅的,以許琅的警惕心也不會輕易的讓他們得逞的,如果,想要對許琅不利,江陵最好的辦法就是挾持小月月,作爲要挾,逼許琅就範,這才是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而且江陵和小月月是有過接觸和交流的,但是,江陵沒有這麽做。
從始至終,江陵都沒有試圖去傷害或者劫持小月月,更沒有對許琅不利,那麽,江陵的目的是什麽?
對于江陵出現的目的,許琅始終想不通,如果江陵沒有自殺,還活着的話,也許許琅的疑問就可以得到解答了,然而,江陵死了,還是自殺,根本沒有給警方和許琅機會,這讓許琅十分的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沒有身份證,沒有住房記錄,江陵的身份之所以得到确定,還是因爲八年前,她在公安局留下了她的相關信息,才得到證明的,這八年的時間,江陵都去了哪裏?怎麽生活的?經曆了什麽,許琅他們都一無所知,随着江陵的死,也許,這些疑問會成爲永遠的謎團,隻是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許琅還在想着這些事情,突然,他的身體猛地一個哆嗦,然後甩了甩手,回過神來。
許琅這個動作,把正在讨論江陵案子的人都給吓了一大跳,當他們看向許琅的時候,這才知道許琅剛才是怎麽了。
許琅剛才因爲想的太入迷,香煙一直被他夾在手裏沒抽,香煙一直燃燒到盡頭,燙到了許琅的手指,這才把許琅從沉思當中拉回了現實。
“你沒事吧?”
甯嫣然最先關注到許琅的異樣,在許琅把手裏的煙蒂丢進煙灰缸的時候,甯嫣然就伸出手,拿過許琅的手,仔細的看了起來,發現許琅夾着香煙的手指,被燙了一個大大的水泡,甯嫣然看的有些心疼,嘟起嘴對着許琅的手指吹氣。
随着甯嫣然的不斷吹氣,絲絲縷縷的香風吹過許琅的手指,讓許琅的疼痛頓時減緩了很多。
甯嫣然的這個動作,把現場所有人都給看呆了,此時此刻的甯嫣然和他們平日裏看到的甯副局長完全不是一個人啊,在過去的五年時間裏,甯嫣然的做事風格一向都是十分嚴厲,雖然不像田永春那樣老是闆着一張臉,對誰都始終保持着笑臉,給你一種很親近的感覺,但是,如果隻看甯嫣然那張臉的話,你就
認爲她好說話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在S市整個公安系統,誰都知道,S市公安總局正副兩個局長,好說話的不是總是微笑待人的甯嫣然,甯副局長,而是始終闆着臉的正局長田永春,所以,無論是刑偵二隊還是刑偵一隊的人,在遇到一些比較棘手爲難的事情,他們都喜歡去找田永春,也不願意去找甯嫣然,畢竟前者好說話一些。
甯嫣然已經三十多歲了,到現在還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手下的人自然會在私底下說些閑話,但是,也隻敢在下班之後,背後悄悄的嘀咕幾句而已,不敢當着甯嫣然的面這麽說,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甯嫣然這麽在乎一個人,而且對方還是個男人。
在甯嫣然給自己吹手指的時候,許琅頓時就發現自己被所有人盯着看,許琅立即感覺到了渾身不自在,他連忙把手從甯嫣然的手裏抽了出來,假裝咳嗽一聲,沒有說什麽。
在許琅把手抽回去之後,甯嫣然也發現異常了,她連忙伸出手理了理鬓角的青絲,咳嗽一聲,來掩蓋她那微微發紅的耳垂。
杜子喬把這一幕幕都看在眼裏,見許琅和甯嫣然都不說話,他也隻好幹咳一聲,打斷這種尴尬的氣氛,問道:“那江陵的事情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查,必須查。”
許琅和甯嫣然異口同聲的說道。
說完之後,兩個人對視一眼,視線一觸及分,兩個人都有些尴尬起來。
杜子喬看到許琅和甯嫣然這個反應,額頭上出現了一道道的黑線,有些無語起來,而刑偵二隊的那些人在看到這一幕之後,也都無語了。
其實,他們很想笑,但是又不敢笑,隻好憋着,憋得十分的辛苦。
“那火車上的命案怎麽處理?”
杜子喬看了看低着頭的甯嫣然,又看向皺着眉頭的許琅。
甯嫣然這次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下意識的看向許琅。
甯嫣然的這個動作也是之前沒有的,不過,自從許琅回來之後,甯嫣然似乎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看向許琅,征求許琅的意見。
許琅沒有去看甯嫣然,而是說道:“火車上的命案基本已經清晰了,該尋找證據的就尋找證據,該調查的繼續調查,隻要找到張開濟殺死張華芝的确鑿證據,該結案就結案,該寫結案報告的就寫結案報告。”
聽到許琅這麽說,杜子喬下意識的看向了甯嫣然,畢竟,她現在是公安總局的副局長。
甯嫣然察覺到了杜子喬的眼神,她擡起頭,看着面前的衆人,臉色也恢複了正常,說道:“這起案子既然是你們刑偵二隊負責調查,我就不插手了,我隻看你們的結案報告,其餘的你們自己看着辦,許琅既然這麽說了,你們就按照他說的去做吧。”
杜子喬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甯嫣然環顧一周之後問道。
衆人面面相觑,然後紛紛的搖搖頭。
“那今天這個會就這樣,你們抓緊時間把火車上的案子搞清楚,散會吧。”
甯嫣然說完之後,就起身把面前的筆記本合上,轉身朝着會議室走去,在離開之前,她都沒有再去看許琅一眼,而許琅更沒有去看甯嫣然。
在甯嫣然走後,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杜子喬,等待着杜子喬安排任務。
杜子喬給刑偵二隊的每個人劃分了一下任務之後,就讓他們離開了,然後,這間諾大的會議室裏就隻剩下皺眉沉思的許琅和杜子喬兩個人了。
杜子喬把桌子上散落的文件逐一歸攏起來,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發現許琅還在沉思,于是,杜子喬就笑着問道:“在想什麽呢?難道還在想甯副局長?”
許琅擡起頭,沒好氣的白了杜子喬一眼,說道:“杜子喬,我怎麽發現,你在當了刑偵二隊這個隊長之後,就越來越不着調了呢。”
“我怎麽不着調了?”杜子喬不解的問道。
“你說呢?”許琅翻了個白眼說道。
其實,許琅想說什麽,杜子喬心知肚明,他嘿嘿一笑,走到許琅身邊坐下,伸出一隻手搭在許琅的肩膀上,看着許琅笑着說道:“你就沒點意思嗎?”
許琅站起身,看都不看杜子喬一眼,徑直朝外面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無聊。”
“哈哈......”
聽到許琅這麽說,杜子喬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在許琅即将走到門口的時候,杜子喬開口問道:“你去哪?”
“快到放學時間了,我去接小月月。”許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等我一起啊,我陪你。”
許琅停下腳步,轉過頭疑惑的看了杜子喬一眼,沒有說話,然後就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