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琅和甯嫣然走出法醫解剖室,來到刑偵二隊的時候,一個穿着便服,身材勻稱,皮膚黝黑,下巴上留着一縷胡須的青年男人,猛地從外面沖了進來,這把正在辦公的刑偵二隊的警員給吓了一大跳。
當男人看到站在甯嫣然身邊,那個滿頭白發的許琅的時候,男人的眼神十分的複雜,在震驚和意外之餘,更多的還是高興,發自内心的高興,他三步并作兩步,快步走到許琅身邊,伸出一隻大手,狠狠地一拍許琅的肩膀,然後化掌爲拳,狠狠一拳砸在許琅的胸口上,眼圈泛紅的看着許琅,惡狠狠地罵道:“你小子,他娘的,還知道回來啊。”
許琅的胸口被男人狠狠的砸了一拳,他身體微微的後退了兩步,然後站穩,擡起手,一邊揉着有些酸痛的胸口,一邊苦笑着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你小子是不是中午吃牛排了,怎麽勁兒這麽大啊?”
這個在得知甯嫣然帶着一個滿頭白發的男人來到公安總局之後,就駕車着急忙慌的趕回來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許琅最信任的夥伴和搭檔了,他就是杜子喬。
杜子喬在五年前那件事之後,在許琅走後,他就回到了公安系統,擔任了刑偵二隊的隊長,其實,按照杜子喬家老爺子的能力,其實,他可以有更好的發展的,比如去省裏做一個文職工作,或者去當個公安分局的副局長之類的,然後在靠着時間的打磨,一步一步的朝上爬,但是,杜子喬沒有選擇這麽做,杜子喬的父親也沒有這麽安排,杜子喬回到了許琅以前所在的崗位上工作。
在許琅不在的這些年裏,杜子喬率領着刑偵二隊破獲了一起又一起的命案要案,被那些好事之徒稱之爲S市的新的警察神探,一顆冉冉升起的警探明星,隻是,杜子喬從來不這麽認爲,在他的心裏,許琅永遠要比他做的這些事情,做的要出色的多。
當然,在公安系統内部,很多知道許琅事迹的人,總是會把許琅和杜子喬兩個人拿來做比較,他們發現,杜子喬在很多時候,在很多地方,總是和許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無論是辦案的手法,還是做事的風格,對于這種情況,很多人都看在眼裏,隻是沒有說什麽而已。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過的好嗎?”
“過的怎麽樣?”
兩個人再次異口同聲的問道。
然後兩個人就對視一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這把正在辦公的刑偵二隊的成員都給弄糊塗了,隻有少數幾個以前刑偵二隊的老隊員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而其他的衆人則紛紛在猜測,隊長今天是怎麽了,怎麽這麽高興呢?那個滿頭白發的男人到底是誰?他爲什麽會站在甯副局長的身邊呢?難道,是上級新派來的什麽重要領導嗎?
可是,他們在此之前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啊,也沒有聽說今年的領導班子要更換啊,于是,他們在疑惑不解的面面相觑之後,都紛紛看向緊緊擁抱在一起的許琅和杜子喬。
過了一會兒,許琅突然用力的拍着杜子喬的後背,沒好氣的罵道:“松開。”
“幹嘛?”
“你TMD要憋死我了。”
“你不是還沒死嗎?”
“你在不松手勞資就要死了。”
“誰讓你小子消失了這麽久,一走就是五年,而且還不跟我聯系,如果不是這次陸老爺子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那你先告訴我,這次你還走不走了?”
“不走了。”
杜子喬聽到許琅說自己不走了,他這才松開死死抱住許琅的手臂,看着被自己勒的面紅耳赤的許琅,他哈哈的大笑起來,笑呵呵的說道:“這才幾年不見,你就不行了。”
許琅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我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的,要不我們找個地方比試比試?”
杜子喬搖了搖頭,說道:“今天不行,改變吧。”
這兩個一起參加警校,從警校畢業的兩個人,相互都是最信任的夥伴,也是最好的搭檔,在時隔五年之後,終于再次聚首了。
甯嫣然看到許琅和杜子喬寒暄完畢之後,她看向許琅問道:“你回來的消息要不要現在告訴他們?”
許琅皺着眉頭,想了想,點點頭,說道:“我回來的消息估計很多人都知道了,沒必要在隐瞞什麽了。”
聽到許琅這麽說,甯嫣然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手,把正在看熱鬧的刑偵二隊的人召集過來。
随着一陣移動椅子的聲音響起,刑偵二隊十幾個人全都放下手裏的工作,聚集在了一起,然後看向甯嫣然和杜子喬,但是,他們更多的眼神還是看向許琅。
許琅看着這群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少男少女,他有那麽一刹那的恍惚,似乎,想起了多年前,他剛從警校畢業,來到刑偵二
隊報道的時候的樣子了,那時候的他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些人,其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都是那麽的年輕,那麽的朝氣蓬勃,充滿了鬥志,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很多事情的發生,許琅的那種激情已經慢慢趨于平淡了。
在這些人當中,許琅認識的人不多,除了刑偵二隊正副隊長杜子喬和呂星之外,其餘的隻剩下勞凱歌一個人了,其餘的人許琅都不認識,應該是這幾年才到刑偵二隊的新人了,當然,對于很多人來說,這些對于許琅來說是新人的人已經不算是新人了,畢竟,刑偵二隊是S市公安總局下屬的最直接的刑偵大隊了,和省公安廳的刑偵大隊是一樣一樣的。
等到衆人聚集到了一起之後,甯嫣然這才開口說道:“你們一定很好奇,他是誰,我和你們杜隊長跟他這麽熟悉,我知道你們在猜測什麽,不過,你們不用猜測了,我直接告訴你們答案,他叫許琅,是S市公安總局的刑偵顧問,其它的不用我介紹,我相信你們都知道了。”
“嘩......”
随着甯嫣然的話語落下,現場所有人都露出震驚的表情,紛紛睜大了眼睛看向許琅,似乎是在動物園看大象一般的看着許琅,這讓許琅有些無語起來。
或許,對于其它的人來說,許琅這個名字早已經成爲了過去式,尤其是在許琅離開S市的這幾年裏,已經很少有人在提起許琅了,就算偶爾提起,也隻是淺嘗即止而已,沒有深入的交談,當然,每一個能夠進入刑偵二隊的警員,都知道刑偵二隊曾經有多麽的輝煌,不說現任的隊長杜子喬,隻說上一任的隊長,現在的公安總局的副局長甯嫣然,就帶領着刑偵二隊破獲了無數起棘手的案子,當然,他們之所以來到刑偵二隊,更重要的還是想和許琅一起工作,從那個無論是在公安系統,還是在警校,都經常被人提起的男人身上學到一些東西,隻可惜,他們來刑偵二隊的時間晚了些,沒有機會和許琅一起開展工作,這讓他們感到十分的遺憾,然而,沒想到的是,今天這個遺憾不再是遺憾了,而即将成爲現實。
“琅哥。”
“琅哥好。”
“琅哥。”
“......”
衆人在震驚之後,紛紛露出喜悅的表情,他們紛紛激動的和許琅打着招呼,許琅微微點頭緻意。
甯嫣然和杜子喬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的搖頭苦笑起來,他們沒想到,許琅在刑偵二隊會這麽受歡迎,無論是甯嫣然在擔任刑偵二隊隊長的時候,還是杜子喬在接手刑偵二隊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待遇,他們都有些嫉妒許琅了,當然,更多的還是爲許琅感到高興,因爲,他們知道,許琅在刑偵二隊這麽受歡迎,不單單隻是許琅的能力出衆那麽簡單,更多的還是許琅本人充滿了一種魅力。
許琅曾經有一句話,在刑偵二隊,甚至在S市的公安系統當中廣爲流傳。
“有危險,誰有種誰自己上,如果自己沒種不敢上,就不要去指責别人。”
而許琅在S市警隊的這幾年,每一次任務,他都是身先士卒,做了最危險的事情,包括在他辭去刑偵二隊隊長職務之後,在以刑偵顧問的身份回來公安隊伍的時候,亦是如此,對于這一點,甯嫣然的心理非常的清楚,單單她知道的許琅受傷的次數就多達十數次,也正是因爲許琅那拼命三郎的精神,才讓刑偵二隊的名号,在S市是首屈一指的,是很多其它行政隊伍十分羨慕的。
杜子喬拍了拍許琅的肩膀,對許琅說道:“說兩句吧。”
甯嫣然也轉過頭看向許琅,而刑偵二隊的人也紛紛看向許琅,期待着許琅講話。
許琅想了想,緩緩開口道:“其實,我沒什麽可說的,無非就是讓你們好好做事,認真辦案這些陳詞濫調而已,我不想說,你們也肯定不想聽,而我要對你們說的是,不管遇到什麽樣的案子,保證自己和受害者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要務,活着比什麽都重要,因爲,隻有活着,你們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我希望刑偵二隊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好好地活着。”
說完這句話之後,許琅就轉過頭,輕聲的問道:“我去見一見田局長吧,既然我回來了,終歸還是要和他見一見的。”
甯嫣然深深地看了許琅一眼,點了點頭,就帶着許琅離開了。
而在許琅和甯嫣然離開之後,刑偵二隊辦公區裏還陷入一片寂靜當中。
許琅沒有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語,也沒有打官腔,隻是說着最普通的話語,說着最樸素的要求,隻是要求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好地活着而已,許琅說話的語氣十分的平淡,但是,這種要求卻讓刑偵二隊的每一個人都深受感動,刑警這個職業本來就十分危險,雖然和緝毒大隊的緝毒警察無法相比,但是,他們每年都會出現傷亡情況的,每一年,都有同事犧牲或者受傷,從而退出了公安系統,所以,許琅的話雖然不多,但是,說到了他們心底裏去了。
杜子喬看着手下人的這些反應,自然知道他們在
想什麽,他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許琅離開的方向,眼神深邃的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五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改變,還是以前的那個許琅,你真的回來了。”
杜子喬在感歎的同時,也有一種深深地擔憂,他知道,許琅的回來意味着什麽,許琅的回來意味着S市即将變得不是那麽的平靜,而當年那些想要許琅死的人,在得知許琅回來之後,肯定會有所行動的,許琅這次回來,肯定會再一次的站在風口浪尖上,成爲衆矢之的的,杜子喬知道這是許琅自己的選擇,但是,作爲許琅最好的朋友,也是最親密的搭檔,他還是爲許琅感到深深的擔憂,隻是,他卻對于這種情況無能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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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嫣然帶着許琅來到了田永春局長的辦公室,甯嫣然沒有在辦公室裏多待,她把許琅帶到這裏之後,就離開了。
這是陸晔以前的辦公室,現在是田永春的辦公室了,田永春在這裏辦公的這都些年裏,房間裏的很多布置,他都沒有去改變,當許琅進來的時候,感到了一種久違的熟悉感,而田永春就坐在辦公桌的後面,處理文件。
當許琅走進來的時候,田永春已經從辦公桌的後面擡起頭了,兩個人 的視線在空氣當中交彙起來。
田永春今年已經五十歲了,也許是平日操心的事情比較多,他的鬓角已經有了白頭發了,看起來給人一種未老先衰的感覺。
兩個人在對視一會兒之後,還是田永春率先站起身,走到許琅面前,笑着說道:“回來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包含了對方的所有想說的話語。
“回來了。”許琅點點頭,說道、
田永春深深地看了一眼許琅,然後伸出手,拍了拍許琅的肩膀,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兩個人一邊說着話,一邊來到會客廳的沙發前坐下,田永春親自給許琅泡了一杯茶,放在許琅的面前,他坐下之後,看着許琅問道:“刑偵二隊的人都見過了?”
許琅點了點頭,說道:“剛從那邊過來。”
“感覺怎麽樣?”田永春問道。
許琅想了想,說道:“很好,很年輕,很有活力,也很有激情和幹勁,很不錯。”
田永春一直看着許琅的眼睛,發現,許琅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最後,他的眼神落在許琅那雪白的頭發上,眼神有些黯淡,然後問道:“怎麽想起來留長頭發了?”
許琅順着田永春的眼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頭發,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道:“現在比較流行男人留長發,這樣招女孩子喜歡,所以,就留了長發。”
聽到許琅的解釋,田永春的眼神愈發的黯淡起來,他知道許琅留長發自然不是這個原因,而是因爲許琅的頭部曾經遭到了重創,讓他不得不留起長發,田永春本來還想說些安慰許琅的話,隻是,當他看到許琅那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眸的時候,他把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哎......”
許琅沒有繼續和田永春幹瞪眼,而是低下頭,拿起茶杯開始喝茶,似乎是沒有聽出田永春那份複雜的情緒來,對于許琅來說,既然事情已經是這樣了,說再多的話,也是徒勞無功的。
兩個人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田永春率先開口說道:“你這次回來是爲了陸局長的事情吧?”
不管是甯嫣然還是田永春,都習慣稱陸晔爲陸局長,似乎,每一個和陸晔認識的人,都習慣這麽稱呼他,唯獨許琅喜歡喊陸晔老頭子,或者老爺子之類的。
許琅放下茶杯,點了點頭,表情凝重的說道:“他們回來了。”
田永春知道許琅說的他們是誰,除了‘常師爺’之外,沒有别人了,田永春的表情也十分的凝重,他看着許琅說道:“既然知道他們回來了,你還要回來,決定趟這趟渾水?”
“正因爲他們回來了,所以,我才要回來。”許琅淡淡的說道。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麽做的,國家從沒有放棄對‘常師爺’的調查,你和你們許家,爲了這件事付出了太多了,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這麽做了。”
許琅搖了搖頭,看着田永春說道:“挖出‘常師爺’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使命,我知道該怎麽做。”
田永春在沉默了很久之後,擡起頭,看着許琅的眼睛問道:“想好了?”
許琅沒有說話,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田永春又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後面,從一個上了鎖的抽屜當中,拿出一個檔案袋,走到許琅面前,遞給許琅說道:“這是你當年走的時候,留下的東西,既然你現在回來了,那就物歸原主,希望這一次,可以徹底的瓦解這個組織。”
許琅接過文件袋,摸了摸,然後擡起頭,看着田永春,再一次種種的點了點頭,就起身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