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和荊钗這幾年并不是真的就躲在萬磁海下面與世隔絕。
不時要出來采買一些生活用品,放松一下。
往上走的時候由初心在前面領路,稍稍和浴磁台錯開了一些距離,從另外一處爬了上來。
出了萬磁海之後,三人都被上面的熱鬧場面給吓了一跳。都沒料到浴磁台上竟會是這樣一副景象: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連後方的岸上都擠滿了人。
小攤小販眉飛色舞地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往往不到一個來回就能清空自己的貨架子。
給人一種正在舉辦了無遮會的感覺。
無名長舒了口氣,慶幸道“幸好沒從原來的位置上來,不然光從人堆裏擠出來就是一大問題呀。”
他還沒意識到這個場面就是因爲他的進階而引起的呢。
目光掃去,在人群的最外圍發現了耷拉着臉的牟念萍幾人。
無名拉着初心二人靠了過去,一拍小丫頭的肩問道“這咋回事呀?怎麽這麽多人?”
牟念萍眼睛猛得一亮,正要高聲叫出來,又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模樣。
範英興奮地接過話頭道“前輩下到萬磁海的時候有沒有見到是哪某高僧在接連突破境界呀?那速度,真是太驚人了!這些都是聞訊趕來的僧人,說不準能親眼目睹到佛陀升天呢。”
無名笑着搖了搖頭,對牟念萍吩咐道“去把你師父叫來,咱們走了。”
範英有點不情願,小聲道“不在這看那位高僧升天嗎?這可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大機緣呀。”
無名咧嘴笑道“你想留下看熱鬧,就待在這呗。我們幾個是打算走了。”
牟念萍站着沒動,眼睛越過無名,直直落在初心的身上。羞赧道“這位是前輩的朋友嗎?”
無名黑着臉道“快去!再磨蹭,信不信我讓你師父把你逐出師門?”
牟念萍這才慌裏慌張地擠過人群去找綠蘿,落下了一路抱怨不滿的聲音。
初心疑惑道“這小丫頭是綠姑娘的徒弟?”
無名一臉無奈道“是個姓賴的。甩都甩不掉。”
沒多大一會,綠蘿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荊钗快步走上前去,牽住了綠蘿的雙手,嘴角微微揚起。雖然沒有說話,但透過面具,能看到那一對如深泉般的眼眸彎成了兩道漂亮的月牙。
領來綠蘿之後,牟念萍的目光又直勾勾地落回到了初心的身上。
範英對她說了兩句話,都沒能得到什麽回應。倒是陳俊扯了扯範英的袖子,酸溜溜道“那丫頭的癡症又犯了。”
稍遠點的地方,胖妞騎着旺财在小攤販那裏挑挑選選的撿着各式小吃,蹭得滿手滿臉都是糖油。反正有金豆這個錢匣子趴在頭上,完全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旺财的耳朵扭了扭,突然回過頭看到了初心和荊钗。撒開蹄子就沖了過去,險些把毫無準備的胖妞給閃下去。擁擠的人群連忙給這隻頭上帶着尖角的怪物讓開一條路。
初心也被旺财的樣子給吓了一跳,所幸旺财的變化雖大,可那張驢臉并沒多大改變。迎上前去,抱起旺财的腦袋一頓搖晃親熱。
旺财背上的胖妞張開肉嘟嘟的小胳膊對初心“啊,啊”地叫了兩聲。
初心連忙把胖妞抱了過去,本想問這是無名和誰的孩子着來。結果發現了她額頭上有一抹棗核一樣的殷紅印記,笑着問道“這不會是胖妞吧?”
話音剛落,胖妞“噗”地一聲,變成了一隻肥貓。眯着眼睛發出一陣“噜噜噜”的聲音。金豆輕輕一彈,跳到了初心的肩頭,“呱”地叫了一聲。
初心的性格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比較内斂。可是此時竟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引來了不少人側目。
生死離别之後的故人重逢,這種滋味又有幾人能夠體會到呢?
照比當初來到平洲的時候,隊伍中少了個開朗蠻橫的绮卉,也少了一柄名爲蜂尾的飛劍。卻多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跟屁蟲。
好友聚齊,正式踏上了歸途。
回江洲的話,先要搭乘飛艇到水原城,然後從那裏搭上回江洲的跨洲飛艇。
初心并沒有因爲實力的提升而克服老毛病。飛往水原城的三天路程裏,又吐成了一條死狗。
牟念萍有綠蘿手把手的教導修行,範英等人則纏上了無名。
這次無名沒有拒人于千裏之外。對這一群精力充沛的少男少女,無論是江湖經驗還是功法指導,幾乎都是有問必答的用心講解。
到了水原城後,初心一個人被丢在客棧休息。一群年輕人與牟念萍分别在即,一起出去瘋玩去了。
飛艇是在二十天之後,時間還很富餘。
無名和綠蘿,荊钗一起去購置好飛艇的木牌後,就開始走訪各大商鋪。把江洲帶來的貨物全部高價出手,然後再購買一大批平洲的特産。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三人在街上閑逛了起來。
荊钗離開萬磁海之後,就複恢了說話需要初心翻譯的模樣。不過初心不在的時候,也偶而會說上幾個字。
這個長年戴着面具的姑娘,挑挑撿撿之後居然買了一大堆的胭脂水粉,走起路來腳步輕快。看得出來特别開心。
無名把一支隻是凡俗之物,卻做工極爲精緻的發钗别到綠蘿的發髻中。笑着道“真好看。”
綠蘿臉頰微紅,直視着無名道“無名,你是不是因爲绮妹妹不在了,所以想把對她的感情都補償到我的身上?”
無名搖了搖頭,語氣平淡道“師姐的離去是我心中最大的痛,可更讓我感到痛苦的是以前對她不夠好。我不會把對她的思念轉嫁到你的身上,也不會在咱倆的感情中夾雜别的東西。如果……我是說如果,某一天不得不和你分開。我隻希望不再留下那麽多的遺憾和痛苦。”
綠蘿紅着眼圈,在這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撲進了無名的懷裏。臉頰貼在無名的胸口喃喃道“我賴上你了!咱倆不會分開的,你想都别想!”
許多行人見到這一幕都站住腳,尖叫着發出一陣陣的起哄聲和叫好聲,臉上都帶着善意的贊許。
魔教地域生活的人性格大多直爽,照比古闆的佛門城市和守舊的江洲,多出了幾分市井巷弄的人情味兒。
綠蘿的勇氣在剛剛那一撲的時候已經用光了,羞紅着臉使勁低垂着頭。反倒是無名在路人的起哄聲中,托起綠蘿的臉,在她的額頭吻了下去。帶起一陣炸了鍋的叫好聲。
荊钗停在他倆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十指交叉捧在胸口,肩膀微微的晃動。
若是哪個不怕死的家夥敢在這時揭下她的面具,大概會在臨死前有幸見到一張泛着花癡的臉。
接下來的幾天,無名沒再到處閑逛。而是租了一間藥廬煉制起了丹藥。
由整塊大地隕乳雕琢出來的丹爐,出丹的速度要比普通丹爐快很多,而且品質也極高。再加上無名煉制的都是三品以下的丹藥,所以煉制的非常輕松。
這次主要是給初心準備黃粱丹,否則在飛艇上待三個多月,說不準真能整出人命來。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蹬艇的日子。
牟念萍和小夥伴們含淚作别,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光看這架勢,就不像是來送行的,更像是送她上法場一樣。
不過在每人被打賞了一瓶行軍丹後,這幫小家夥就死活哭不出來了。一邊玩了命的擠眼淚一邊忍不住翹着嘴角傻笑。
與範英等人分别後,一行人登上了跨洲飛艇。
盡管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規模的飛艇了,可幾人還是忍不住贊歎這巧奪天工的逆天手筆。
這種可以輕松承載萬名乘客以及若幹貨物的巨大飛艇,簡直就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島嶼。
無名等人住的是頂級客房,寬敞舒适,采光也好。有窗子可以看外面的景色,而且每個房間還配有一個小小的觀景台。光是這一筆花費就用掉了一千多兩銀子。
幾個姑娘當然是越舒服越高興。
反倒是無名和初心兩個土财主湊到一起發了半天牢騷。
一個說這些錢夠殺無名七八次的報酬了,另一個抱怨這些錢得不吃不喝賣上五十年的包子。
結果遭受了三位姑娘和一群靈獸地集體白眼。
飛艇升空後,初心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這艘巨大的飛艇實在太穩了,幾乎感覺不到它在移動。
和當初那艘改裝過的運兵飛艇有所不同,當前這艘飛艇的内部幾乎可以用奢華來形容。戲園子、賭場、青樓、拍賣行、棋舍、茶坊還有各式小吃的坊市應有盡有。
可以說,這不但是用來跨洲的交通工具,更是一座飄在空中的銷金窟。飛艇管事幾乎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光明正大地把手伸進了客人的腰包裏。
無名有時陪着綠蘿品品茶,聽聽曲兒。有時會帶上胖妞旺财幾個家夥去小吃坊市轉轉。
倒是牟念萍,幾乎每天都打着綠蘿的旗号跑去纏着初心,求他指導修行。
荊钗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小家夥的情敵。
至少牟念萍自己是這麽認爲的。
初心指導起修行來,可沒什麽憐香惜玉的覺悟。每次都很認真地把牟念萍揍個半死。然後像拖死狗一樣,拖着一條腿把她丢回自己房間去泡藥浴。
牟念萍這丫頭大概對于男女之事有什麽誤解。越是被初心揍,就越是對他欲罷不能。傷稍好一點就急吼吼的貼上去找打。
荊钗對此沒有任何的表态,反正初心揍一個小丫頭也不過是三拳兩腳的事兒。
不耽誤他們倆對練。
無名和綠蘿樂得輕閑,除了一起練功之外,也會趴在觀景台上一起發呆。
飛艇在經過一些景緻特殊的地方會刻意的降低高度和速度,供客人觀賞。就算是沒有窗子的已、丙、丁幾級客房,客人也可以到公用的大觀景台去看熱鬧。
有盤旋在龍門渡的巨大海蛇,随着暖流漂移的白鲸群,波光嶙峋的飛魚越海,如同在空中卷起大浪的海燕大潮……都是些陸地上看不到的奇景。
無名每當這個時候都會興緻勃勃地用記憶石片記錄下來,等回去以後送給長孫無風。
除了這些讓人眼前一亮的奇景之外。飄蕩在這無垠的海面之上,久而久之就開始變的乏味無趣起來,四周不變的景色也因爲失去了新鮮感而讓人覺得有些麻木。
或許那些常年在這條線路做生意的商賈們選擇更便宜的房間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他們更願意把錢砸在賭場和姑娘的肚皮上。
綠蘿手裏拎着兩個精美的酒壺,直接推門而入。見到無名正趴在觀景台上發呆,抿嘴一笑。緩緩走上前去,柔聲問道“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無名笑着
接過酒壺,開門見山的問道“知道天殘體嗎?”
綠蘿白了無名一眼,笑道“怎麽可能不知道?鎮山屍王不就是天殘體嗎?”
無名認真地望着綠蘿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道“我也是。”
“啊!”
綠蘿一個失神,手裏的酒壺失手掉了下去。被無名半空接住,又塞回到她的手裏。然後才坦誠道“這個秘密隻有清雲子和我幹媽知道,你是第四個。”
綠蘿驚慌失措道“你真的是天殘體?我是第四個知道?那還有一個是誰?如果不是至親之人,要不惜一切代價滅口才行。”
無名苦笑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無奈道“另外一個我。其實我也不知道現在還算不算是天殘體了,原本的一身血肉精氣都被吸走了。可我在修行方面的狀态還和以前差不多。”
綠蘿滿臉都是擔憂之色,遲疑道“那你……”
無名打斷了她的話道“沒事,那家夥不會把我的體質到處亂說的。不是因爲什麽好心,而是不屑去說。我就是想問問你,對天殘體有什麽了解沒有?”
綠蘿神色莫名,甚至還伸手在無名的手背上捏了捏。搖頭道“制成煉屍的話,我了解一些,活着的……我還沒機會研究呢。”
無名被綠蘿一本正經的老學究模樣給說得一陣毛骨悚然,拔開酒壺塞子喝了口酒,小聲道“那你跟我講講死的就行了,活的先不着急。”
綠蘿也喝了一小口酒,緩緩道“天殘體之人一身靈氣基本都會被強行吸收,是種光進不出的體質。哦,這麽一說我終于想明白了。爲什麽你除了蜂尾之外連一柄飛劍法器都沒有,爲什麽你從來不用術法傷敵,爲什麽你在殺敵的時候總是不願出手。”
無名輕咳了一聲,糾正道“那個……殺敵這事跟體質沒關系,是怕心魔跳出來搞事情。”
綠蘿眨了眨眼睛,用手指點了點無名的胸口道“天殘體,一體雙魂。這兩種都是億萬中無一的體質,居然都讓你一人給占了。”
無名郁悶道“又不是什麽好事,我是天底下第一倒黴蛋呗。唉,别扯遠了,說說你對天殘體的了解。”
綠蘿點頭道“天殘體的體質雖然在修仙方面不占優勢,但其實有着另外一種霸道。那些吸收的能量并沒有浪費掉,全都堆積在了血肉之中。肉身無論是強度還是韌性都極爲驚人,天殘體之人因爲過于強悍,死後不腐。所以壽終正寝的話通常會選擇自行兵解或由親人火化,以免肉身化爲屍煞爲禍人間或者被有心邪修給利用。你的體質要是被屍煞門給知道了,他們絕對會不惜和九鼎山全面開戰,也要把你抓回去煉成活屍的。活屍可比煉屍厲害多了,能保留記憶和靈智,卻完全效忠于主人。”
無名伸手打斷綠蘿的話道“那個……還有什麽特點。你了解一些别的什麽嗎?我是說對我自己有幫助的。”
綠蘿想了想道“煉屍相當于很好用的法器,活屍有點像有靈性的靈寶。或許你可以把天殘體當成一件法寶來看待。”
無名摸着下巴喃喃道“法寶嗎?相當于先有了器靈,然後再把自己練成法寶?那把身體鍛成法寶的話豈不是至少也相當于道器了嗎?”
綠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撇嘴道“你想的美,屍煞門是有密法在煉屍體内銘刻陣紋,然後像打鐵一樣通過藥汁反複淬煉屍身,增加強度和韌性。你一個大活人,還能把自己給煉了不成?”
無名卻是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若是通過修複身體的手法以新舊交替的方式在體内銘刻陣紋呢?然後變身成爲金剛狀态,不知是否能行得通?
綠蘿碰了碰無名道“喂,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别亂搞呀!”
無名突然不懷好意地望向綠蘿,壞笑道“要不要給你個研究天殘體的機會?活生生的喲。”
綠蘿大概和牟念萍相處了一段時間的關系,多少受了點那丫頭的影響。笑眯眯的把短劍取出來。一口酒水噴在劍刃上,揚起嘴角道“我還真挺好奇的呢,去床上躺好吧。”
無名的臉一下就綠了,連忙舉手投降。
随即兩人的話題就從無名的體質轉移到了飛艇的物價和酒水上。
相隔了三座大洲和無盡海水之外。
有一塊人類無法踏足的大洲,被稱之爲川洲。
在世界還沒被打碎之前,這裏是曾是一處仙,佛,魔,妖混戰不休的上古戰場。無數年的拼鬥,讓這裏逐漸成爲了生命的禁區。
到處充斥着恐怖無比的刀芒劍氣和沖天的煞氣。分裂成單獨一洲之後,因爲靈氣充沛,遍布在各地的法寶殘片和遺留的神兵利器中有一些逐漸誕生了靈智。
有一些是器物化妖,有一些則是法寶修成道器或魔器,成了這裏的一方霸主。
幾乎每座山頭都盤踞着一位戰力不俗的寶。
而在數月前,一柄跨海飛來的細小飛劍從天而降。大言不慚的從一個個山頭挑戰了過去。
結果小看了本地的英雄。
一路打一路逃,被追殺的灰頭土臉。
最後終于撿了個軟柿子,搶下了一座連山丘都算不上的小土包,總算是有了立身之本。
而土包的原主人,一個本體是裝丹藥的破碎玉瓶則成了他唯一的手下。
飛劍在山包上空環繞了兩圈,響起一個嚣張至極的聲音“哈哈哈……我包吞天将從這裏開始,征服這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