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黑袍人不過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正值叛逆的青春期。處于最容易被蠱惑的年紀,除了沒輕沒重的糟蹋老百姓,實在是沒什麽真本事。
被初心“噼裏啪啦”一頓胖揍,打的哭爹喊娘。一群鼻青眼腫的孩子像是吓壞了的小雞崽,全然沒了平日的嚣張模樣,蜷縮在牆角裏瑟瑟發抖。
所幸初心下手極有分寸,雖然動手的時候專挑疼的位置打,卻始終沒有真正傷了這些孩子。
無名沒去看色厲内荏的老人,而是用指甲在惡魔的塑像上刮了刮。
發現上面塗的隻是普通的紅漆後,彈了彈手指轉頭笑道“老人家,你這麽忽悠一幫孩子幹壞事是不對的。他們不懂事,你也不懂嗎?”
白發老人厲聲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不怕黑蓮會的報複嗎?”隻是話還沒說完,就慘叫了一聲,捂着心髒跪倒在地,痛苦的哀嚎起來。
無名“嘩啦”一下,掃去供台前的香燭供品。一屁股坐了上去,翹起二腿不緊不慢的道“現在是我在問你話呢,你這老頭怎麽還搞不清狀況?”說完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後的塑像道“你們供的這是哪個惡魔?”
老人痛的臉色蒼白,黃豆大的汗水不斷滲出,顫聲道“是天啓神!”
無名“呸”了一口,加重了些語氣道“騙小屁孩的那套說辭就收起來吧。老子問的是這鬼東西是什麽品種的惡魔!”
老人面露掙紮之色,咬牙問道“你是怎麽控制住聖蠱的?”
隻是話音剛落,一股擰勁的絞痛充斥了整個胸膛。老人倒抽一口冷氣,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無名嗤笑一聲,不屑道“聖蠱?不過是種寄生蟲罷了。我再強調一次,現在是我在問你話。再墨墨迹迹得我可就沒耐心了!”
白發老人的面孔扭曲,隻覺得數根觸須在自己肚子裏劃來劃去。驚恐萬分道“是夢魇!名……名爲天啓的夢魇大惡魔。”
無名嘿嘿一樂,對初心打趣道“我發現這噬心蠱比黃粱丹方便。真是一勞永逸呀!”
初心輕哼了一聲,冷着臉掃視那群吓壞了的孩子。一柄飛刀在指縫間翻飛個不停。
老人搞不清這兩名來曆不明的神秘少年的目的,聲音顫抖着問道“不知二位尊者來此是有什麽指示?”
無名聳聳肩道“沒啥指示,好奇而已。逛街的時候被你們搞壞了心情,所以來問幾個問題。”
初心冷冷的插嘴道“你們是殺手組織嗎?有多少人?肚裏的蠱蟲是哪來的?”
老人先是小心看了眼無名,見他隻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才小心地回道“我們是以破壞爲目的的組織,不是殺手。組織中具體人數我也不清楚,粗略估計和我一樣級别的人應該有近萬人吧。聖……蠱,是從千魔窟的魔仆那裏舉行入會儀式後得到的。”
無名譏諷道“喲!這麽說,這噬心蠱還是你們心甘情願放到肚子裏的喽?那你的上線是什麽人?怎麽和他們取得聯系的?”
老人的身體哆嗦了一下,顫巍巍道“我們沒有上線,都是在夢中直接與天啓大神取得聯系的。每一步行動都是在睡夢中得到了它的指引。”說完這話之後,臉色竟是由蒼白變成了狂熱。聲音沙啞的吼道“阻攔在它面前的蝼蟻終将墜入無極深淵。”
話音落下,噬心蠱竟然脫離了金豆的控制,開始與老人融合爲了一體。
隻見老人的頭發胡須根根脫落,面目扭曲,身上鼓起了一個個肉疙瘩,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皮膚下蠕動一般。從他的手肘處伸出了兩根鋒利的骨刺,身後長出了一根粗壯的血紅色尾巴。
聚在大廳角落的黑袍人見到這一幕,響起了一片驚恐的尖叫。
老人變身完成後,高身将近一丈,頭已經頂在了大廳的頂端。低頭打量着兩個粗壯有力的爪子,一張沒了人樣的長臉血肉模糊,桀桀笑道“不小心被你們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不過沒關系,我這就送你們去魔神大人那裏。”
無名沒有任何動作,一隻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噗噗噗噗”
一柄飛刀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魔化老人身前,不斷的在他身上穿過,濺起了漫天的血霧。
無名揮了揮袖子,攔下飛濺過來的血水,然後轉頭對初心道“你和荊钗身上的噬心蠱好像沒這能力吧?”
初心搖頭道“不好說,應該是用不到這種能力吧。最弱的刺客也比這東西厲害,老家夥的樣子吓人,實際上并沒增長什麽實力。如果刺客也融合的話,反倒會弱出不少。”
無名瞥了眼死不瞑目,正在緩緩變回人形的老人。跳到地上,轉身一拳搗毀了惡魔的塑像,道“走吧,這點信息量太少。咱倆再去别處轉轉,城裏還有兩隻噬心蠱。”
初心愕然道“還有兩個噬心蠱?你之前怎麽沒感知到?”
無名聳了聳肩,無奈道“之前确實沒有,大概是專程趕在無遮會搞破壞的吧。”
初心用下巴指了指一屋子吓壞了的黑衣人,不少人已經大小便失禁了。問道“這幫熊孩子咋辦?”
無名翻了個白眼道“我又不是他們爹,還管他們吃喝拉撒不成?都放了吧。”
随後兩人又找到了另外兩個秘密聚點,情況和這裏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慈眉善目的老人用些小
恩小惠來引導不懂事的孩子一步步走上歧途。
無名對此自然不會客氣,該殺的不手軟,該教訓的使勁揍。最終兩人回到落腳處,把零碎信息略一整理,大緻理出了一條脈絡。
這黑蓮會身後的惡魔和斷仙台的應該不是同一個,雖然都是用噬心蠱來控制人心,手段卻有很大的差異。
黑蓮會是堂而皇之成立的教派,在佛門和魔教都設有分部。屬于兩頭都不讨好的一股勢力,不過因爲平洲的宗教環境和佛門對他們的寬容态度,發展的勢頭十分迅猛。
除了忽悠思想激進的熊孩子,真正的教徒有差不多一萬人。主要負責傳道洗腦,蠱惑孩子去幹些打砸燒搶的勾當。
教會總部設立在千佛窟附近,正式的入會成員需要到受過洗禮,喝下含有噬心蠱卵的聖水。總之就是一群腦子生了蛀蟲的傻子,心甘情願去給惡魔當狗腿子而已。
黑蓮會的組織也不複雜,就是黑衣衆,傳教士,地區主教和教皇這幾部分構成,除了護法有一定的武力,其他成員基本都是弱雞。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叫天啓的惡魔,似乎在異界有點地位,确實是直接通過教徒的夢境來傳達命令的,也不知道這家夥一下子給近萬人托夢會不會鬧出精神分裂來。
無名越是接觸這些惡魔就越覺得可怕。本以爲這些東西離他很遙遠,沒想到惡魔的爪牙就滲透在人群之中。
聽長孫宜年說過,惡魔這幾年不太安分,擺出一副要整事的勢頭來。就是不知道先前那隻差點要了所有人小命的巨魔算個什麽水平的存在。如果隻是個喽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誰攔得住這樣的家夥?
無名隻覺得頭大如鬥,後來幹脆兩手一攤,罵道“他娘的,天塌了有個高的頂着。大佬們死絕之前還輪不到小爺頂上去呢。我在這瞎操什麽心呀?去千佛窟瞄一眼,然後把那幾本破佛經随便送給誰就閃人。回去當我的快活王爺去!”
決定不去想這些事之後,無名一下子變的輕松起來。
進到芥子空間裏,先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老茶樹下的那片草地和屋後的水窪。又跑去在巨魔的藏品裏一頓翻騰。之後驚喜的發現,這些不知是什麽動物的鱗片和骨頭堅硬無比。遠超一般的金屬鐵器,而且對于靈氣的傳導力極佳,簡直是鍛造法寶的極品材料。
至于巨魔頭上的那兩顆巨大的鐵球,經過無名的嘗試和研究後發現,那實際上并不是什麽金屬,而是兩塊密度和重量都高到離譜的骨頭。
是時候給大夥提升一下防護力了,無名可是忘不了被巨魔随手一巴掌給抽壞的護心鏡,每次想起來都是一陣後怕。
出了芥子空間後,無名先是找到了此間的主人甘巴。出了一筆錢,請他幫忙收購幾種金屬和藥草。
甘巴爲人熱情,拍着胸脯應了下來。隻不過因爲無遮會的關系,運輸上要慢一些,需要耐心等待兩天才行。
之後無名朝初心勾了勾手指,毫不客氣的要回了那塊除了打磨武器,沒任何其它用處的闆磚。
初心一聽說是用來打磨護甲,絕無二話。一臉期待地把這塊丢到納物法器裏都嫌占地方的破石頭扔給了無名。
深夜裏
無名四仰八叉的睡在床榻上。一個紮着羊角辮的胖丫頭呈大字形趴在他的身上呼呼大睡,口水順着嘴角流了他一肚子。
一道極淡的暗紅色影子毫無阻礙地穿過牆壁,緩緩飄到了床頭,惡狠狠地盯着無名,露出了一口參差不齊的尖牙。模樣與黑蓮會那尊叫作天啓的塑像一般無二。
影子吐着蛇信一樣的舌頭。咧開大嘴,露出了一張猙獰的笑臉。動作極慢地伸出一隻利爪向無名的額頭抓去。
胖丫頭“吧嗒”着嘴,似乎正在夢裏吃什麽好東西。一柄淡粉色的透明飛劍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樣,悄悄從她眉心處的殷紅印記中探出了頭,。随後猛地疾射了出去,無聲無息的洞穿了夢魇的頭顱。
屋内猛的傳出一聲發自靈魂的尖嘯,明明沒有任何聲音,卻直刺人的識海,帶着一陣惡毒的咒罵。
無名睡得好好的,突然打了個激靈,驚醒過來。
睜眼一看,肉嘟嘟的胖妞不知什麽時候又趴到了他肚子上。不由埋怨道“我靠,你怎麽這麽愛睡到别人肚子上?知不知道自己死沉死沉的?壓得老子又作惡夢!唉呀我去!還蹭了我一肚皮口水,惡心死了。滾自己窩裏睡去!”
胖妞湊到無名的臉邊,不停發出讨好的“噜噜”聲,伸出舌頭舔無名的臉。
滿是細密倒勾的舌頭舔得無名臉皮生疼,隻好無奈道“行了行了,别舔了。算我怕了你了,你睡邊上去,不準再往我身上趴啊!”
半晌之後,随着無名的呼吸緩緩沉重起來。胖妞鬼頭鬼腦地豎起耳朵聽了一會,用爪子抓了抓被褥,又偷偷趴了上去……
幾天之後,甘巴把東西都采購齊全後送了過來。無名幾人辭别了這位熱情好客的商人,再次踏上旅途。
這次上路,不見了無名的身影,芥子戒放到了綠蘿的身上。
無名躲在芥子空間裏跟那堆鱗片骨頭較上了勁。
之前從甘巴那裏搞到了一個能夠暫時軟化骨質表層的配方。是骨藝工匠用的,沒花什麽錢。采購的那些藥草就是爲了調
配這個用的。
隻是這些材料實在是出人意料的堅硬,即便有藥液作輔助,也還是廢掉了好幾套刻刀。
制作護具的進度極其緩慢,完全就是水磨功夫。
無名有時實在是累了,就歇會。放開識海,聽聽包吞天老主人的慘嚎,不知不覺就神清氣爽了起來。
春禅手中多了一卷佛經,是無名硬塞給他在路上解悶的。
反正這東西除了小和尚之外别人也看不懂。倒是在春禅輕聲念誦佛經的時候,胖妞總是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傾聽。
隔了兩天的時間,無名一臉疲憊地從芥子空間裏面鑽出來,滿頭滿臉的灰。還沒得來及和幾人打招呼呢,先聽到了一個腔調古怪的聲音道“喲,居然還有能藏人的納物法寶。好東西不少哇!”
無名扭頭一看,居然有個古怪和尚不遠不近地跟在幾人身後。
這個幹瘦的和尚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一副苦行僧打扮,披着一身破爛僧袍,明明不是很舊,卻不知多久沒有洗過了,髒到發亮。赤着的一雙腳丫子格外大,看上去和身體很不協調。頭上生着癞瘡,長了張标準的小人面孔,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人都是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屬于那種一眼望去就覺得是個壞人,再看一眼隻會覺得更壞的相貌。
無名向幾人投了個詢問的眼神,問道“那和尚什麽來路?”
绮卉嘟着嘴道“哼,是個姓賴的。在路上見到春禅小師傅捧的佛經,說要借去看看。被拒絕後,就一直吊在咱們後面了。”
無名一挑眉毛道“你們幾個也學佛學傻了?趕走不就得了嗎?”
春禅連忙着“不可,這路是天下人的路。咱們可以選擇不去走,但不能去幹涉别人怎麽走。”
綠蘿的性子要沉穩許多,解釋道“那僧人身上透着古怪,咱們趕路的時候。他就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休息時他也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休息。咱們要是快走甩掉他,用不了多久,他又會不緊不慢地跟上來。”
無名給初心遞了個詢問的眼神,初心無奈的聳了聳肩,傳音道“摸不清跟腳,不好貿然行事。”
無名随即詢問了一下金豆。
金豆同樣沒從這和尚身上感知到什麽特别的東西。
無名不太放心,再次望向那名怪和尚。怪和尚正抻着脖子往這邊看,視線剛好和無名撞上,連忙把臉扭到其它地方。自言自語道“哎喲,多出個不好惹的家夥來。”
無名剛要過去把這和尚趕走,被初心給一把拉住。低聲道“先别急,這和尚跟了一路,雖然煩了點,不過處事還算有分寸。”說話的同時,傳音補了句“那個和尚不簡單。”
無名這才按捺下了心思。
再之後的路程果然如綠蘿所說,這和尚始終與幾人保持着七八丈遠的距離。他們停下休息,和尚也停下,而且還會主動退回到十丈之外避嫌。如果是在夜間休息,和尚會退到更遠的地方。不過會拿幾根幹樹枝跑來嬉皮笑臉地借火。
隻有初心捧着佛經誦讀的時候,他才會靠近一些,豎起耳全神貫注的偷聽。
有了這麽個沒臉沒皮的怪人跟着,無名也不敢再去芥子空間幹活了,隻好把東西取出來,借着守夜的功夫研磨加工。
幾天下來,還真讓無名發現了這個怪和尚的奇異之處。
首先這怪和尚不像别的僧人那麽凡事都彬彬有禮,不管是化緣也好,讨要吃的東西也罷。從來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吃相也難看的很。若是抓到野兔、碩鼠之類的動物。打個半死就開始抽筋剝皮,甚至扔到火上烤的時候身體還在抽動。烤到半生不熟就被他帶着血絲狼吞虎咽的吃進了肚裏。
挂在他手杖上的葫蘆裏裝的不知是水還是酒。顯然不個普通的葫蘆,和尚總是“咚咚咚”的仰頭猛灌,卻始終沒被他喝幹過。
被這個來曆不明的和尚不聲不響地跟了幾天,說不上混熟,卻讓無名的忌憚之色更深了幾分。
一日黃昏,無名等人正在挑選過夜露宿的地方。
天空突然毫無征兆地陰沉了下來,黑雲層層疊疊的壓下了山頭。沒過多久傾盆大雨就夾着鴿子蛋大小的冰雹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把幾人給澆了個措手不及。
即便平洲的氣候相比江洲要暧和許多,可這畢竟是帶着冬寒的冰雨。一頓急驟的冰雹砸過,又變成了連綿不絕的細雨,冷風一起,冒着透骨的寒氣。
這種凍雨對行人而言最是要命,别說是春禅的小體格。時間一久,連绮卉和綠蘿這樣的修士都抗不住。
無名毫不猶豫地把安樂椅取出來,把傘撐在春禅的頭上。然後加快腳步向前趕路,期望能找到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盡快升起篝火取暖。
一口氣走出了七八裏,雨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風卻變的更大了。雨水被刮地橫着亂飛,傘幾乎沒了用處。
透過雨幕,終于在遠遠的半山腰處,出現了一點燈火。
在無名的神眼術之下,看到那裏有一間不大的寺廟,連忙道“前面有座寺廟可以落腳,咱們再快點!”
身後卻突然響起了那名怪和尚牙齒打架的聲音道“白燈、白燭,那不是活人供奉香火的寺院啊,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