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斌見無名打定了主意,咬了咬牙,威脅道“小子,你最好死在這。否則回了大營,有着你小鞋穿。”
無名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不耐煩道“快走快走,别在這礙眼。”
待文斌和隊伍逐漸看不到身影,無名才慢悠悠地把東西一件件的往身上套。邊套邊罵罵咧咧道“媽的,腦袋一熱就想不開了。充什麽英雄好漢啊?”
穿戴好護腕、護心鏡,又披挂上安樂椅。想了想,把大錘千鈞也取了出來,和長刀并排擺在了一起。
然後将蜂尾喚到面前,交代道“老包,你現在好歹是有點飛劍的樣子了。不能光得好處不幹活吧?一會兒要是有巫醫過來的話,你就上去戳死他。”
包吞天連忙推托道“不行呀,我現在隻是會禦空而已。别的陣紋都沒融合呢,太沒安全感了。”
無名呸了一口道“廢什麽話?我都豁出去了,你還想偷懶?自己小心點不就得了?是想借蠻子的手殺我吧?你放心,我死之前肯定先把你爆掉。”
包吞天那點小心思被揭穿,頓時如霜打的茄子沒了動靜。
無名冷哼了一聲“再說巫醫身上應該有能吸的東西吧?就算不是大餐,當個零嘴也好呀。”
包吞天連忙表态道“放心吧,這種小事就交給老包好了。”
一片開闊的草地上。
數百名江洲軍士被蠻族散兵圍追堵截。
從戰力上來看,并不遜色于面前的二百多名蠻兵。
隊伍中有七名修士和數名戰力卓絕的軍官,袁校尉赫然就在其中。
一杆銀槍舞得飄忽不定,如同靈蛇吐信一般。一路上已經先後挑翻了五個蠻子。
突然有一名眼尖的士卒高聲叫道“又有蠻子上來了!”
“撤!”
隊伍中官職最高的是一名信武佐騎尉,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幾名修士甩出了身上最後的幾張符,頓時将纏鬥的蠻子炸的一片人仰馬翻。趁機拉開些許距離,和隊伍一起反身狂奔。
綠蘿此時心裏有些戚戚然。
空有一身鍛神期巅峰的境界。沒有煉屍使用,又扔光了符。這一路根本就沒有時間打坐恢複,靠一路吐納恢複的那點靈力剛剛又耗費一空。她現在發揮的作用甚至不如一名武藝精湛的軍官。如果當初飛劍沒被無名毀掉,就算再不濟也比笨重的軍刀用着順手吧?
那個該死的家夥……
隊伍快速接近山谷。一名士卒興奮地大叫道“軍旗!是我們的接應隊伍!”
一面被戰火摧殘過的大旗斜插在山谷石壁上,上面繡有一個大大的破字。
袁校尉見到這面軍旗,心中巨震。眼前閃過了一次次憨笑着迎接他的史營長的臉,還有在他身邊必然能看到跟屁蟲連亭。
眼力極佳的綠蘿也看清了那面軍旗下孤零零坐着的身影……那個她剛剛才咬牙切齒咒罵的家夥。
無名斜眼看了眼更遠處追擊而來的蠻族士兵,收起了葫蘆。站起身來打了個酒嗝,嘀咕道“再不來老子就喝多了。”
說完,砸吧砸吧嘴。拔出長刀,抗在肩頭,輕描淡寫道“幹活!”
山谷跑在最前面的士卒見到隻有無名一人之後,大失所望。不過還是大聲喊道“蠻子追過來了,快走。”
無名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軍旗。示意這些人隻管逃命,不要理他。
見到袁校尉收住腳步,有停下來的意思。無名大聲道“這個坑我先占的。想做英雄好漢,自己找地兒去。”
然後不再理會袁校尉,把頭扭向綠蘿抛了個媚眼。
綠蘿腳下生風,視線卻停留在無名身上。錯身而過的時候,冷不丁一個媚眼抛過來,險些一頭撞到石壁上。
綠蘿咬着牙根,還給無名一個如花般的妩媚笑臉,用口型說了句“去死吧!”
無名無賴至極的還了個口型“一起呀。”
可惜這個口型顯然是在浪費感情。綠蘿壓根就沒看到,隻給了他個背影,轉瞬就跑遠了。
無名聳了聳肩,大咧咧地攔在路中間,與潰逃的隊伍擦身而過,像一塊砥砺在溪流中的岩石。
等數百人的隊伍全都跑
過之後,無名扭了扭脖子,望着越來越近的蠻族身影。強壓下轉身就跑的念頭,輕輕轉動着手指上的戒指,心裏有些打鼓“應該來得及躲進芥子空間吧?”
蠻兵沒給無名留下多少發呆的時間,空中飛過兩隻巨型蝙蝠,上面站着戴有誇張面具的巫醫。
其中一名巫醫随手向無名丢出一枚鵝蛋大的綠色光球,然後就從他的頭上直飛而過。
無名向後急退出一丈遠,躲過了偷襲。遙遙向空中一指道“老包,那倆老東西就交給你了。”
蜂尾出鞘,包吞天嗷嗷叫着就沖了出去“站住,乖乖讓老夫戳幾個窟窿出來。”
無名一拍額頭“這個缺貨,都不知道什麽叫偷襲嗎?”
就在下一瞬,蠻族士兵也沖到了近前。一個斧兵高高躍起向他劈下,其他人毫不停滞的從無名身邊跑過。
“嘭”
大斧劈在長刀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無名持刀的手微微後仰,看似身子被劈歪了半步,實則是借着沖擊力完成了一個身體回旋。長刀順着旋轉之力,自下而上的斜撩了出去。
那名斧兵将大盾擋在身前,露出一個獰笑。身側兩名斧兵已經高高躍起,一同向無名當頭劈下。
“唰唰”
無名身體旋轉一周後,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旋轉了一圈。
旋刀術
“噗噗噗”長刀所向,無論是盾牌還是武器格擋,都無法阻擋分毫。
三具斷爲兩截的屍體從半空跌落在地,内髒流了一地。連同剛剛與無名錯身而過的幾名蠻兵也幾乎被刀氣攔腰斬斷。
一名蠻族士兵一時沒有斷氣,嘴角噴着血沫,下意識的用力往前爬。
被一隻腳“轟”的踩爆了頭顱,紅白之物濺了一地。
此時無名倒拖着長刀,眼珠已經變成了血紅一片。神經質的舔着嘴唇,向停下來的蠻族士兵一步步走去,歪着頭怪笑道“我很好奇,那家夥爲什麽會主動放我出來。不過無所謂了,有這麽多人陪我,看來能玩的很盡興了。”
說完,魔化後的無名粗暴地扯掉披挂在身上的安樂椅甲胄。單手掂了掂長刀,另外一隻手撿起千鈞,尖聲怪笑着向蠻族發起了沖鋒。
一陣眩暈之後,無名的意識沒有像以往那樣陷入沉睡,而是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是一座懸浮在雲霧中的小島,有百裏方圓大小。
島是淡粉色的。
山崖是粉的,泉水是粉的,冰霜也是粉的。還有一些拇指大的小人兒也是粉色的,揮舞着各種武器不斷的互相厮殺。
無名漫步在島上,不知何時竟然無聲無息地從心底升起了一陣煩躁。意識到不對勁後,無名連忙站住,盤膝而坐默念冰心訣來穩定心神。直到能夠徹底壓制住那種情緒後,才再次起身小心地四處打量。
島上的顔色并不是完全一樣的,有的地方要深一些,有些地方相對就要淺些。
顔色越深,小人兒厮殺的就越激烈。被殺死後“噗嗤”一下化成粉末,然後凝聚成新的小人兒重新加入戰團,周而複始。
無名遊蕩許久後一個山洞口站定。
這裏是島上顔色最深的地方,洞口的石壁已經變成了深紅色。山洞牆壁像是凝固的血塊一樣,不斷釋放出淡淡的紅色霧氣。霧氣中充斥着各種令人煩躁的負面情緒。
山洞裏并不是漆黑一片,透着一股幽暗而壓抑的昏黃光芒,就像是燭火外蒙了層豬皮一樣。到了這裏,耳邊盡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在不斷地低語。各種虐殺,撕碎之類的呢喃聲在無名的耳朵不停的重複着。
山洞的最深處有一個血紅水晶修築而成的王座。王座上有八條鎖鏈拉的筆直,伸向半空中的一道光門之中。
無名湊上前,順着光門往外看。見到的正是拎着刀錘大殺四方的另外一個自己。
無名輕輕歎了口氣,喃喃道“其實你也挺可憐的。”
魔化無名用長刀将最後兩名蠻族士兵釘到了一起,正以一個極其緩慢的速度往外拔,享受着蠻族士兵驚恐扭曲的絕望神情。突然身子一頓,歪着頭疑惑道“嗯?誰在說話?”
等了半晌,沒有得到回應。魔化無名“
嘭”的一下震碎了兩具蠻族士兵的身體,舔了舔濺到嘴角的鮮血,一臉的滿足。
地上,石壁上,樹枝上到處挂着殘肢斷臂。許多蠻族士兵被千鈞當頭砸中,變成了一灘噴濺狀的爛肉。
包吞天一番周旋後,終于憑借着打不爛、不怕死的特性幹掉了兩名巫醫。跑回來扯着大嗓門邀功的時候被魔化無名一刀抽飛,“嘭”地一聲射入了山壁。
遠遠又有一支蠻族追擊部隊冒頭,魔化無名眼中重新亮起了興奮之色。
這是一支五百人的精銳小隊,隊伍由擲矛手和斧兵組成。中間護衛着一名騎野豬的巫醫。
魔化無名從腰帶裏取出了一個玉瓶。瓶裏的丹藥輕快的蠕動着,像一顆跳動的心髒。
“嘿嘿嘿,連這東西都準備好了,還真是體貼呀!”
魔化無名“啪”的一聲捏爆了玉瓶,毫不猶豫地把丹藥扔進了嘴裏。
無名透過光門看到這一幕,心裏一陣抽搐。
這可是赤血丹呀,他唯一的八品靈丹!雖然是他準備的沒錯,可那是被逼到絕境時才用的。魔化無名現在吃下去顯然隻是爲了更好玩而已……
魔化無名服下赤血丹後,把長刀和千鈞都丢棄在地上,雙手握拳仰天長嘯。身上“轟”的炸出了一團血霧,眼中的血色變得更加深邃駭人。
“唰”的一聲,魔化無名迎面沖向蠻族士兵。一拳砸在一個斧兵的盾牌上,把盾牌砸出個碗口大的窟窿。手從窟窿伸了進去,“嘎吱”一聲捏碎了這名斧兵的喉嚨。
随後身形急閃,在原地留下了十幾道殘影。
“哚哚哚”數十根飛矛刺到了空處。
随後魔化無名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一名擲矛手的身側,抱住擲矛手的手臂用力一扯。粗壯如腰的手臂便從肩頭被硬生生的撕扯了下來。
魔化無名玩的很開心。
分屍,挖眼,生撕,打爆……
各種虐殺,花樣百出,像頑童發現了個可以取樂的螞蟻窩一樣。
無名不再透過光門往外看,這些畫面讓他覺得很惡心。
雖然他的目的就是截殺這些蠻子,但絕不是用這種變态的方式。
眼不見心不煩。
無名在洞中四下打量來轉移注意力。可是這洞裏實在找不到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除了孤零零的王座之外,什麽都沒有。
無名原本沒把這王座當回事,百無聊賴之際用手在上面摩挲的時候才發現,上面居然銘刻滿了一種未知的陣紋,陣紋中間有一小塊空檔。上面篆刻着一篇禱文,用的是一種從未見過的蝌蚪形文字。
詭異的是無名雖然不認識這些字,卻莫名其妙的知道它的意思“善惡相輔,無窮之計也。無窮者,可行聖人心。以針不測之智,不測之智而通心,而神道混沌爲一……”
從這篇禱文直接顯現在無名的腦海裏,他就怔怔的站在王座前面,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直到一股無形的拉力從身上升起,才直直的将他向空中扯去,穿過山洞,雲霧,小島越來越小……
回過神的時候無名正一動不動地趴在碎屍堆裏。赤血丹的藥效過後,副作用也爆發了出來。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無名就這麽直愣愣地趴在滑膩的屠宰場中,泡在血水裏。身下還有一條斷腿剛巧卡在他兩腿間的要害處,硌的難受。
無名把體内的另外那股意識反反複複罵了一百遍。
直到覺得自己像個喋喋不休的傻子,才收起最後的這點力氣。
隐隐聽到遠處有動靜傳來,無名連忙将耳朵貼在地上。發現有近千道沉重的腳步聲正在飛快地向這裏靠近。
吓的他連忙調動出身體裏那少的可憐的一絲靈氣,連接到了指環中。
“咻”的一下,躲進了芥子空間裏。
剛剛無名所在的位置,僅在石縫中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指環。
終于來到了芥子空間的茅屋裏,無名長出了一口氣,靜靜地躺在地上。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全身都要碎裂了一般,連閉眼睡上一會都做不到。這是一種明明到了極點卻偏偏失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