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山的弟子在溪水旁終于得以喘息,紛紛取出丹藥和繃帶處理傷勢。
所幸這裏地處深山之中,人迹罕至。
狀态稍好的弟子強打起精神靠盤坐吐納來恢複靈力,還有幾名傷勢重些的幹脆倒頭便睡。
有紋繪院的弟子強打着精神,取出了一套陣旗布下。然後便奈不住意一頭紮在青草叢裏呼呼大睡起來。
陣法聚攏起四周的水汽在百丈之外緩緩凝出了一片白霧,有阻擋視線和遮擋神識的作用。
房歌和绮卉算是狀态最好的兩人。保存了些許的體力,受傷也較輕。
自發的負擔起了警戒的任務。
唯獨無名不安份的在四周兜兜轉轉個不停。一會趴地上聞聞,一會摘片樹葉放嘴裏嘗嘗。
绮卉有些莫名其妙,撿了個石子丢過去。砸在無名的腳邊,問道“唉,你幹嘛呢?”
無名直起身道“我擦看一下附近有沒有妖獸出沒。在溪邊休息雖然方便卻也相對要危險一些,野獸會到這裏來喝水。知道有什麽動物出沒,好提前有個防備。”
绮卉不以爲然道“别說普通野獸,就算是妖獸又如何?咱們這麽多人還怕了它不成?”
房歌難得插話道“绮師妹,妖獸不比修士。有各自的天生優勢,不容小觑。還是小心爲妙,若是被沒見過的蛇蟲咬到就麻煩了。你忘了屍了嗎?”
绮卉一想到密密麻麻的屍就渾身不自在,使勁甩了甩腦袋,道“渾身都是屍臭,我去洗洗。”
無名聞言目光閃爍了一下,道“溪水中還沒檢查過呢,你把金豆帶上吧。如果有危險的話它能提早發現。”
绮卉好奇道“金豆?什麽東西?”
無名伸出食指,讓金豆跳到指尖。然後道“是我的蠱蟲,對潛藏的危險比較敏感,也能讓蛇蟲之類的自行避讓開。”
绮卉湊近細看,道“看上去不像其他蟲子那麽惡心,這麽丁點的小家夥有你說的這麽厲害嗎?”
房歌似是想到了什麽,驚訝道“屍當時避讓的其實是它?”
無名得意地點了點頭,有種子女被人誇獎了的自豪感。
绮卉身上難受,一心隻想痛痛快快的洗個澡。沒有閑聊下去的興緻,接過金豆後,轉身就走遠了。
房歌把熟睡中的四刃螳螂取出來,輕柔地放到樹葉上曬太陽。然後問道“師弟的蠱蟲是什麽品種?我怎麽從未聽說過有長成這個樣子的蠱蟲?你還修習過養蠱之術?”
無名倚靠在曬的熱乎乎的山石上,嘴裏叨了半截草杆道“當初和山蠱宗的一名弟子交好,跟她學了些皮毛。臨分别的時候送了我一枚蟲卵。到底是什麽蠱蟲我也說不清楚,現在還處于幼年期,等長成了就知道了。”
說到這裏,無名想起了一張清新靓麗的笑臉,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房歌轉過身來,與無名并肩坐下輕聲道“無名師弟,雖然你年紀不大,不過很有主意。你說宗門現在會知道咱們的現狀嗎?清雲子長老能安然度過危機嗎?”
無名擡頭遠眺,語氣平淡道“青爺肯定沒事,要不是給咱們做掩護,夕樂人那老東西根本就别想攔到他。真要一心想跑的話,掌教出手都未必留得住。至于宗門,呵呵……當然知道咱們的現狀,恐怕出發之前就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了。”
房歌愕然道“不可能!宗門怎麽會放任咱們去送死?”
無名似覺得陽光太過刺眼,伸出一隻手輕輕遮在額頭上。閉上眼睛喃喃道“青爺是多精明的人呀,不肯吃半點虧的主。可你看他自從到了屍煞門後的舉止,根本就
是昏招不斷嘛。這何止是來踢屍煞門的場子呀?簡直就是有意引導他們來追殺咱們啊。”
房歌難以置信道“這些人都是從宗門精英弟子中選拔出來的,是宗門的未來。怎麽可能扔到這種地方送死?掌教瘋了?”
無名面色不變,聲音卻低了幾分“正因爲是精英,所以才來送死。大家還不算宗門的未來,能活着回去的才是。說起來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不過這跟養蠱的道理差不多。必須經過淬煉才能當得起大任。你信不信,隻要能活着回到宗門這些人都會得到全力的培養?”
無名吸了吸鼻子道“大家如果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心中難免會有疙瘩。可那又如何呢?難道記恨宗門冷血不成?沒見掌教把兒子都送來了嗎?”
房歌沉默了,有些道理他不是不懂,而是刻意的不去想。沒想到這些話竟從一名道童的嘴裏說出來了。他不由擡頭看了無名一眼。結果這一看卻大吃一驚,道“師弟,你流鼻血了,是暗傷發了嗎?”
無名沒睜眼,無所謂的用手抹了抹,道“沒事,年輕人火氣旺。流流鼻血挺正常的。”
房歌有些不放心,修仙之人哪來的火氣旺就流鼻血一說?又不是吃錯了補藥的凡俗中人。
無名擺了擺手,表示無妨。
房歌哪裏會知道,自從金豆蛻皮之後,便多了個與無名共享視野的能力。無名這會兒故意閉上眼來掩飾瞳孔中的金芒,心思卻都在出水芙蓉般的绮卉身上了。
沒想到這丫頭腦子不怎麽靈光,除去束縛之後的身段竟是一等一的火爆。
無名隻覺小腹升起一股邪火。
爲免尴尬,身子躬了幾分,又把長衫的前襟扯了扯,做了幾次深呼吸。隻可惜舍不得收回視線,鼻血有越流越多的勢頭。
房歌見狀,手忙腳亂的摸出療傷丹藥塞進無名的嘴裏。
無名不好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咕噜一下吞服了下去。
好在绮卉不像尋常少女那般洗起來沒完沒了,洗淨後就取出一套全新的衣衫換上。無名的鼻血終于有了漸漸止住的迹象。
房歌見無名鼻血止住,隻當是丹藥起了作用。長長的松了口氣道“師弟,這一路太過勞累,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無名睜開眼,瞳孔恢複了正常色彩笑道“不打緊,沒關系的。師兄的丹藥很管用呢。”
邊說邊用手在嘴巴上胡亂抹了兩把,可是鼻血流了太多,越抹越花。于是就從懷裏摸出塊帕子來擦,隻是才剛擦了兩下便有股幽香鑽到鼻翼之中。
低頭一看,拿的竟是從綠蘿身上扯下來的肚兜。
無名腦子瞬間回想起了那抹無限美妙的旖旎風光。隻覺鼻腔一酸,“噗”的一聲,鼻血如注般噴湧出來。噴了毫無防備的房歌一臉。
房歌抹了把臉急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無名随手丢掉肚兜,仰頭捏着鼻子擺了擺手。
這時绮卉一身清爽的回來,正巧撞上兩人滿頭滿臉的血。大驚道“你倆怎麽了?”
無名顧不上回話,一拉房歌,向溪邊快步跑去。
绮卉托在手裏的金豆腳下一彈,跳到無名的肩上。
绮卉像是想到了什麽,大聲提醒道“你倆小心點,溪水裏可能真有什麽東西。我剛剛總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
無名跑到溪邊,顧不得脫衣服就捏着鼻子跳進了冰冷的水裏。
這次是真的有種失血過多的眩暈感了。
房歌雖然是個大男人,卻帶着些許姑娘家才有的扭捏。在隔着一塊大石的相臨水窪處蹲着洗了把臉,然後才除去衣衫
清洗起來。
無名冷靜了半天才感覺那股邪火緩緩褪去。長舒了口氣,把濕哒哒的衣襪脫下來,扔到岸邊道“讓師兄擔心了,我沒事了。可能是最近吃多了上火的東西吧。”
房歌的聲音從大石另一側傳來“沒事就好,剛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安靜了半晌,房歌的聲音又響起“師弟,先前的話才說了一半。你覺得宗門對屍煞門這麽做是有什麽深意嗎?”
無名忙着搓去一身油泥,随口道“誰知道那幫老家夥怎麽想的。磨練咱們的心思肯定是有,再多我就不曉得了。咱畢竟沒在那個高度上,看不了那麽遠。”
房歌頓了頓道“那你以後是怎麽打算的?加入山門嗎?總不能一直做個道童吧?大夥都能看得出掌教和清雲子長老對你的器重。”
無名手上一停,想了想道“加入山門的事以後再說,這次遊曆結束後先回宗門休整幾天。要是條件允許的話,我想出外遊曆一番,好好看看這天下的風光。”
房歌驚道“咱們還要走訪剩餘幾家宗門?可是現在沒有前輩領隊呀,還有必要繼續嗎?”
無名歎道“你當我不想回去呀?可你得知道這幫老頭子讓大夥出來的目的是什麽。說不準這會兒青爺就躲在什麽地方偷窺咱們呢。你沒聽绮卉剛剛的話嗎?”
房歌自動忽略了無名嘴裏的大不敬稱呼,陷入沉思之中。
沒多一會,嘩啦一聲,無名從水裏出來。道“房師兄,你那有多餘換洗衣服沒?先借我一套穿穿,我的東西都在青爺那呢。”
房歌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道“哦,有。你穿可能小了點,先将就将就吧。”
待兩人回來的時候,绮卉看向無名的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
俗話說人飾衣裝馬飾鞍,一身綢緞青袍的無名和穿道童服飾時判若兩人。當真是風流倜傥,英武不凡。
绮卉上前圍着無名轉圈打量道“唉呀呀,無名師弟。沒想到你換身衣服還挺好看的呢。”
無名聞到绮卉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感覺鼻子又癢癢的。不動聲色的挪遠一步道“哪裏,是沾了房師兄的光。嗯,衣服好看。”
溪邊風景不錯,陽光大好
房歌和绮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無名自己鑽樹林裏瞎晃蕩去了。
他有點不敢和绮卉對視,總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心虛感。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調息的弟子終于三三兩兩的醒轉過來,溪邊總算多了幾分人氣。
等無名回來的時候,已是滿載而歸。肩上扛着一根挂滿沉甸甸山桃的樹枝。身後拖着一頭百斤重的山豬,山豬身上搭了一串用草結串到一起的白魚。
張寒語在看到無名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無師弟,怎麽不好好休息?咱們這有行軍丹,不用抓這些東西的。”
無名把東西放下後蹲下身來,手不停歇的用石頭圍起個圈,說道“行軍丹沒滋沒味的,我吃不慣。再說整這些也麻煩不到哪去,全當是給大夥補補身子了。”
常修冷聲道“到了哪都忘不了吃。”
無名仿佛才看到他一般,驚訝道“唉喲,常大公子醒啦。睡的可還舒坦?醒了就從安樂椅上給我下來吧,别賴在上面裝鹹魚了。”
常修哼了一聲,咬着牙從安樂椅上爬起身,在地上盤膝坐好。
無名毫不客氣的吩咐道“醒過來的師兄幫下忙哈。房師兄,你把我圈起來的地方挖深一些。麻煩绮卉師姐和張寒語師姐去撿些幹柴來,我說……哪位師兄那有調味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