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時眼神火熱的望着卸去安樂椅的無名,走上前去一把摟在肩膀上。“小兄弟還沒有加入門派吧?覺得我兵甲閣怎麽樣?天下的能工巧匠皆彙聚于此。若是感興趣的話,這裏的典籍随便你翻,這裏的師傅随便你選,這裏的稀有金屬随便你用。你看咋樣?”
九鼎山一衆弟子聞言臉色都沉了下去。康時的這種行徑無異于當面打臉,這是一點都沒顧及九鼎山的面子呀。
兵甲閣一衆長老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閣主平時挺精明個人。可一旦心動就完全沒了分寸,這會兒老毛病又犯了。
一名長老湊上前面,隐晦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結果被毫不領情的甩開了。
清雲子沒作聲,似笑非笑的冷眼旁觀。
若是換了普通道童遇上這種近乎于一步登天的機會,說不準拼着與宗門翻臉也可能叛離出去。可是無名不同,兵甲閣的小廟哪經得起這小子的折騰?
果然,無名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臉道“多謝閣主的擡愛,小子我在鍛造方面沒什麽天賦,隻能算是個人愛好而己。其實我是一名廚子。”
此話一出,鍛器閣一衆傻眼了。康時死魚般張着嘴半天合不上,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在鍛造方面還沒天賦?那我們這幫老家夥算什麽?放着這麽優厚的待遇不來,跑去當廚子?你有多瞧不起兵甲閣?
“噗”一向看無名不怎麽順眼的绮卉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會兒又覺得這小子沒那麽礙眼了,細打量的話長的還挺俊。隻比她們家常修差了那麽一點點。
康時一臉的惋惜,尤不甘心的問道“要不你們再多住些時日?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招侍一下貴客,還沒得及帶諸位好好遊覽一番兵甲閣的風光。”
一衆長老不自覺得落後了幾個身位,臉上臊得不行。這位閣主大人挖牆角的意圖也太明顯了吧?再說兵甲閣除了火山就是熔岩,有個屁的風光可看。
清雲子淡然行禮道“閣主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尚有事務在身,不便多作打攪。叨擾多日,還要謝過貴閣的接待之情。我們這便要離去了,在這裏我也代表九鼎山向諸位發出邀請。如有機會,還請務必來九鼎山作客。”
康時嘴裏應着“一定一定”的話,臉色卻有些不太好看,眼珠子一直停留在無名身上。
無名不聲不響的夾雜在一行人之中,對康時的觀感倒是好了許多。這位兵甲閣的閣主還真是一點都不造作,情緒什麽的都挂在臉上,跟個孩子似的。是個值得一交的爽利性子。
康時親自帶領一衆長老一路将衆人送出了兵甲閣。
而此時門外還有另外一夥人遞交了拜貼靜候回複。卻正是冤家路窄神霄門少門主。
齊玄真的轎子已經換了一頂,比原來的要小上一些,樣式也遠不如當初的那一頂花哨。
轎中的燈盞中盛有一顆螭珠,散發着絲絲寒氣,不過這點寒氣起到的作用顯然微乎其微。齊玄真依就煩躁無比的搖動着扇子。
聽到有動靜,忙合攏折扇,挑起轎簾子問道“出來的是什麽人?”
一名頗爲機靈的門下弟子湊上前來,低聲道“回少主,出來的是兵甲閣的閣主和長老。相送之人看服飾應該是九鼎山的人。嘶……這九鼎山的飛行法器,有些眼熟”
清雲子率一衆弟子登上雲舟,與兵甲閣一衆遙遙作揖。
康時忍不住大喊道“無名老弟,什麽時候想過來玩,兵甲閣的大門随時向你敞開。這裏的廚房随便你挑,鍛爐随便你用……”
一名長老實在看不過眼了,猛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谙人情的康時扭頭瞪了他一眼“你老拽我幹嘛?”
那名長老一時有些尴尬,正巧眼角瞥見等在一旁的齊玄真等人。順勢努了努嘴“神霄門的少門主前來求見,在門口晾了半天了。”
康時一點沒有壓低嗓音的意思“來就來呗,安排個管事接待一下不就得了?難道要我這個閣主親自迎接不成?”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轎中的齊玄真面色不變,語氣平談道“無名?什麽背景?去查查”
“是”
候在轎子外面的那名門人應聲離去。
隻有一旁小心侍候的待女才見到他握着折扇的纖纖細手因用力過猛而手指泛白青筋暴起。
雲舟之上
清雲子掏出了安樂椅擺弄。一衆弟子好奇的旁觀,這個上去摸摸,那個上前捏捏。都啧啧稱奇。
不過清雲子用起來不如無名那般如臂使指,雖然能讓它動起來卻始終不得要領。
玩了半天,清雲子收起安樂椅。來到無名跟前坐下道“真想打開你小子的腦袋瞧瞧,到底是怎麽長的?一天到晚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鬼心思。”
無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千鈞丹’上的金豆看。心不在焉道“沒法子,修仙的路走不通。閑出來的心思就瞎琢磨呗”
清雲子笑罵道“滾吧你,不能修仙的凡夫俗子遍天下,也沒見誰鼓搗出這麽多鬼東西出來。”
“……”
清雲子又問道“你塞我這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會還有什麽稀奇之處吧?給我講講”
“……”
清雲子見無名默不作聲,氣道“嘿,你小子跟我裝啞巴是不是?”
無名用食指在嘴前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清雲子看金豆。
清雲子湊近了看,發現小家夥居然在蛻皮。
金豆蛻皮不同于其它蟲類,不是從腹部鑽出。而是由背部沿着脊柱裂開一細縫,待整張皮松動後,再用嘴巴一點點吞吃掉。就像一整張皮一點點縮進了嘴裏一般。
清雲子啧啧稱奇,發現凡是跟無名沾邊的東西就沒一樣是正常的。
金豆蛻去一層皮後,新皮膚不再是如墨的黑色。顔色淺了一些,有點發灰,其中還有星星點點的銀色斑點。
清雲子揉了揉眼睛,問了句“有變化嗎?”
無名收起眼中的金芒點了點頭“身子大了一點,尾巴短了一點”
清雲子咧了咧嘴,完全沒看出這小拇指甲大小的東西有什麽變化。問了句“有啥特殊的能力沒有?”
無名嗯了一聲,“能吃”
清雲子切了一聲,起身到船頭看風光去了。
隻是還沒清靜多大一會,常修在左右兩位美女的簇擁下,心不甘情不願的湊了過來。期期艾艾道“那個……這兩位師妹,你都認識了哈。”
绮卉和張語寒兩個姑娘齊齊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嗎?總共就這麽幾個人,一起這麽久了還能不認識?本是覺得常修和無名相識才拖着他來緩解氣氛的,結果這位一張嘴便感覺更尴尬了。
所幸無名比較上道,雖未起身。卻也抱拳對着兩個笑眯眯的姑娘道“當然認得二位師姐了,兩位姐姐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隻要不是眼瞎都會心生仰慕之心的。”
無名說話時眼神清澈,真誠無比。連绮卉的外向性格都臉色微微一紅,竊喜不已。
常修有種躲遠一點的念頭,隻是腳步剛一挪動就被無名給喊住。
無名拍了拍身側,毫不見外道“坐呀常兄。常真最近咋樣了?兩年沒見到那小子了,長成大小夥子了吧?”
常修暗呸了一口,出行前一天兄弟倆還被這家夥給收拾一頓呢。不過臉上依舊擠出個笑臉道“還好,有勞師弟挂念了”
無名客氣了一句,又轉頭問道“兩位姐姐找小弟是有什麽事情?”
绮卉沒常修那些心思,再說低頭跟人說話也不合禮數。一撫裙擺,盤膝坐在無名面前。開門見山道“師弟,看你鍛造那麽厲害。能煉制出靈寶嗎?”
無名微笑着搖了搖頭。
绮卉沒有放棄的意思,追問道“那靈器呢?應該沒問題的吧?”
無名沒有作答,而是笑着反問道“師姐知道法寶是如何區分級别的嗎?”
绮卉忽閃着大眼睛,搖了搖頭。張語寒也并攏雙腿,屈膝坐了下來。常修見兩女都沒有離開的意思,隻好盤坐到在一旁,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無名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身下的雲舟道“玉、鐵、木等物經過鍛打雕琢,再銘上符紋。便能使其在注入靈力的情況下發揮出相應的特殊功能,這種法寶屬于法器。相信大夥手裏都有那麽幾件,咱們身下的雲舟也屬于這一類。”
見幾人點頭,無名笑道“不過法器畢竟屬于死物,一旦被人奪去就可能被拿來對付自己。而比法器高一階的靈器就不同了,靈器需要煉化。一旦煉化之後就如同你身體的延伸,靈活無比。相同的材質,法器能發揮五分威力的話,靈器就能發揮出十分。而且靈器即便不注入靈氣,也可以通過靈石或陣紋來操縱。安樂椅就勉強算得上是靈器”
常修手中就有兩件靈器,之前無名講的内容還不怎麽在意。不過接下來他也忍不住聚精會神起來。
無名眼中露出神往之色道“在鍛造靈器時有極低的概率會誕生出擁有獨立意識的法寶,這種便是靈寶。靈寶一開始和靈器沒有多大的區别,那股意識像個初生的嬰兒,需要一個漫長的成長過程。可它一旦成長起來,就會成爲你最值得信賴的夥伴。據說有些靈寶在主人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爆,以護住主人的安危。還有些靈寶在主人去世後不侍二主,會兵解自毀。”
幾人聞言都生出了向往之色,不知在有生之年能否擁有一件屬于自己的靈寶。
始終沒有作聲的張語寒柔柔道“那麽道器呢?是靈寶成長而來的嗎?”
無名點了點頭“沒錯,靈寶的主人若是有強大的修爲。長期相伴身側的話,就能彼此影響。靈寶的意識便能成長出獨立的人格出來。會思考,有喜怒哀樂。能自行修煉”
绮卉忍不住輕啊了一聲,道“那不是器物化妖?”
無名搖了搖頭“還是有區别的,之所以稱之爲道器是因爲它渡了天劫,合于天道,與世間生靈無異。是堂堂正正被天地認可存在的。而器物化妖卻最懼怕雷電,通常隻能躲在陰晦之所修行。一到雨天打雷就隻能吓得瑟瑟發抖,不知何時就被打着替天行道招牌的道人給收了去。”
張語寒略作思索,問道“道器便是最厲害的法寶了吧?聽聞江洲已經千年沒有道器的出現了。”
無名輕輕搖頭“如果把靈寶看成是普通人的話,道器便相當于叩門期的弟子。叩開了仙門,要走的路還很長。就像人有好壞一樣,器靈也有善惡之分。有些器靈的修行路線如邪修一般殺戮四方,禍患天下,便被稱爲魔器。魔器一出哀鴻遍野。當然,也有一路正途修得正果的法寶,最終如同羽化飛升的仙人般破開天門,逍遙而去。被尊爲仙器”
無名見幾人陷入沉思,笑道“我也是在一本偏門典籍上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就無從考證了。權當是茶餘飯後的閑話吧。”
說完,賣弄之心頓起。發簪中的蜂尾飛劍靈蛇出鞘,飛出一個輕巧的弧度,用劍柄輕輕在常修懷裏一撞。
一錠金元寶應聲飛出。
金元寶尚未落地,便聽飛劍一陣密集的“叮叮叮”之聲不絕于耳。元寶在空中不停的翻滾,一時間金屑紛紛撒落。
片刻後,兩片切割平整的小巧金牌落在兩女面前。绮卉面前的那一塊上面雕琢着幾朵怒放的牡丹,張語寒那一塊則是一枝寒梅。雕工細膩栩栩如生。
見二女滿臉掩飾不住的喜愛之色,無名嘿嘿道“鍛造其實隻是個人愛好,我實際上就是一廚子。喏,雕花的手藝還成,借花獻佛送給二位姐姐吧。”
常修沒說什麽,隻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懷裏揣個金元寶還是被無名這小子給養出來的習慣。
坐在雲舟前端的清雲子望着身下雲海,嘴角翹起,笑罵了一句“小王巴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