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見清雲子陷入沉默之中,坦然一笑道“修仙之路又不是隻有這麽一條,第一位飛升的神仙不是也沒和别人走同一條路嘛?我的路也注定和别人的不一樣”
清雲子深深看了無名一眼,百感交集。自己摸索出一條羊腸小徑和走前人鋪就的康莊大道能一樣嗎?一個不小心就是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結局。
無名嘿嘿一樂,現寶般的道“給你看個厲害的。”
說完,手指放到嘴中打了個尖利的呼哨。
蓮花池中嘩拉一聲,水花翻卷湧起。
一隻漆黑如墨的異獸從水中冒出頭來,嘴裏還咬着一尾搖擺掙紮的錦鯉。“唰唰”兩下抖去身上水珠,足下生風的奔至兩人面前。
怪獸站定後疑惑的打量頭上光秃秃沒有一根毛的清雲子,半晌後才認出他來。啪嗒一聲,口中的鯉魚掉在地上。“爾阿爾阿”的歡快叫了起來。
清雲子本沒看出來這頭異獸是個什麽東西,聽到叫聲後面色怪異的問道“是那頭驢子?”
無名得意道“對呀,就是那頭驢子。總偷吃我的丹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就變成了這副德行。咋樣?有沒有幾分靈獸的風采?”
清雲子定睛上下打量。隻見驢子蹄尖帶勾,胸壯腰細。尾巴末梢有個骨質的疙瘩,像柄小号流星錘。棕毛從脖頸一側垂下,如上品綢緞,毛下隐有細密的鱗片。唯獨一張臉還有些驢子的模樣,不過眉心處有個肉瘤凸起,咧嘴時還能看到四顆尖利的犬牙。
見驢子蹭上前去,用帶有倒勾的舌頭舔清雲子的光頭。無名道“百獸坪派了不少人過來研究。也沒整明白是怎麽回事,就把我的丹藥買了幾份回去。不過聽說那段時間有幾隻靈獸突然暴斃了,不知道是不是丹藥的關系。最近好像從聚仙城收購了不少的驢子做研究……管他呢。這陣子我沒怎麽往那邊跑”
頭皮被舔出血絲的清雲子推了幾把驢頭,見不管用。很幹脆的甩出一記禦獸訣,總算是把驢子給趕跑了。
着牙摸了摸生疼的頭皮,清雲子白了無名一眼。沒好氣道“本打算等你修爲有成的時候送你柄飛劍來着,看來給你也是浪費。飛劍鍛造不易,整個九鼎山也就一百多柄。還是留給能駕馭的弟子吧。”
不曾想無名沒有半點懊惱的神情“飛劍?我有呀”說完,打了聲響指。
清雲子眉頭一跳,以他大鍛神期的神識。竟然隻感應到一絲空間切割後的波動,沒看清是什麽東西飛來。
待飛來之物靜懸在清雲子面前時,清雲子才笑罵道“你管這玩意兒叫飛劍?這他媽是暗器吧?”
無名一聽不樂意了“該有的東西都有。咋就不是飛劍了?”
清雲子抓過飛劍,在手中反複打量。此物長五寸,寬一寸。外形還真如古樸的飛劍一般,而且靠近尾端處還用金絲像模像樣的纏出了個劍柄。
拿在手中端詳,清雲子面色逐漸凝重起來。試着把這柄所謂的飛劍放在石頭上,劍身立刻呈現出石頭的顔色;到了水裏的時候就變的近乎透明;放在掌心又變成了肉色。細看之下,竟連掌紋都模拟得出來。捏在指尖上好像輕如落葉,實則重量接近兩斤,已是遠遠超出了一般的飛劍。這種一看就是用于偷襲的兇器,怎麽也和堂堂正正的飛劍沾不上邊呀。
清雲子生怕無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從哪位高人手中偷東西,嚴肅的問道“哪來的?”
無名滑回到溫泉裏,讓水一直沒到下巴。悠然道“當然是我自己打的。”
暗自滿意于清雲子震驚的神色,無名得意道“飛劍的最中間是一層如同葉子脈絡的網,用于傳導靈氣流轉,稱爲劍骨。包裹在劍骨之外的是銘紋後的劍胎,劍胎之外才是劍衣。鍛造飛劍最難的地方在于上劍胎的和劍衣的時候不能把劍骨震斷,否則注入的靈氣運轉不暢,那飛劍就算是廢了。劍胎上的銘紋是九字真符,在上劍衣的時候既不能讓符紋裸露起來,又不能把真符給糊死。否則也是柄廢劍”
清雲子點了點頭,這些東西他是知道的。
無名卻咧嘴一笑,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厲害一點的鍛器師傅能上兩到三層劍胎,每層銘有不同的真言字符。而我這柄飛劍共有九層,劍胎就分了七層。銘刻的也不是真言字符,而是陣紋。”
清雲子呸了一口道,嗤笑道“你就吹吧。飛劍能銘刻得下的陣紋?何況你這把小東西了。真當我不懂銘紋嗎?”
無名簡直喜歡死了這種抽臉的感覺了,尤其是清雲子的臉。問道“靠近劍柄處是不是有一塊棗核大小的黑斑?”
清雲子點了點頭,之前以爲是粘了髒東西,還用指甲摳了兩下。
無名忍着笑意道“如果放大百倍,你就會認出那是一個聚靈陣了,不然就我憑這點靈力,怎麽可能以神禦劍呢?”
清雲子将神識全部集中在黑斑之上,細細品味。果然覺察到有絲絲縷縷的靈氣向其彙聚而去,居然真的是個簡化版聚靈陣。
一時神情呆滞,震驚之情無以複加。甚至沒注意到僅片刻就從禦獸訣中醒過神來,重新跑回來舔着他光頭的驢子。
無名強忍着笑意,仰望天空,擺出一副高手寂寞的表情,悠悠道“煉制飛劍的時候出了些殘次品,被山門的大佬給高價收購去了。一群老頭子差點爲了堆破銅爛鐵打起來,也不知道有什麽好争的。”
清雲子有些不舍的松開手,任由飛劍如遊魚一般靈動無比的穿梭在空中。随手抹了一把臉,竟是滿手的鮮血。這才回過神來,把正舔得歡實的驢子給一巴掌拍飛出去。
突破至大鍛神期的喜悅之情蕩然無存,清雲子突然生出一種深深的挫敗感。長出了口氣,滿臉不爽的看着無名,道“别一樣樣顯擺了。跟我說說吧,你這些年都折騰出了些什麽?”
無名興奮的掰着手指道“這些年吧,最初我先學的煉丹……”
九鼎山
紋繪院、參天塔以及問道樓的長老和弟子們最近兩年絲毫感覺不到身爲修仙之人該有的那份寫意灑脫。一個個忙的腳打後腦勺,比菜市場的貨尤甚之。
先是數種全新的陣紋組合方式需要推演,結果剛剛推演出了兩種。又送來了用于法器上的簡化陣文推衍數理。研究才初見一點成效,又被宗主抽調走了一百多精銳秘密制造全新的傀儡。這會又不得不放下手頭的工作,全力修複護宗大陣。人手捉襟見肘。
而另一方面,山門中則組織了一支出行交流的隊伍。
隊伍将要拜訪數個頂級宗門以及幾家比較特殊的二級宗門。
相對關系交好的宗門自然算是交流道術心得。而對于關系差上一些的宗門,實際上就是清雲子帶人去耀武揚威的。跟得到糖果的孩童跑去小夥伴面前炫耀是一個意思。
随清雲子出遊的門下弟子共十三人。其中有包括常修在内的親傳弟子四人,核心弟子八人。以及顯得極其突兀,身穿道童服飾的無名。
道童這個身份,一般來講若是沒什麽特别際遇的話,年滿十四歲就會領筆遣散費打發回家了。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過這麽多年下來大家也都習以爲常了。
已經年逾十六的無名顯然沒有這份覺悟,絲毫不覺得身爲一隻混在仙鶴中的鴨子是件多麽紮眼的事。自來熟的跑去跟師兄師姐們搭讪。
這些門内精銳弟子雖然沒有拒人千裏之外的冷傲言語,不過身份上的差異還是讓他們自然而然的從骨子裏透出了那麽幾分高高在上的隔閡感。
弟子之中除了常修之外,百獸坪的房歌竟然也在其中。隻是不知他将那隻厲害得離譜的四刃螳螂收到了哪裏。無名湊上去套近乎,可惜這位喜歡害羞的師兄一直低頭紅臉地偷瞄向一位嬌豔動人的師姐。注意力完全不在他這裏。
無名遊離在弟子的圈子之外,幹脆不再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在一處角落盤坐好,從懷裏摸出已經布滿紅色血管的原蠱蟲卵。指甲劃破中指指尖,擠出幾滴血液來塗抹在卵壁上。
注視着血液緩緩被蟲卵吸收,無名長歎了口氣道“都好幾年了,天天喝老子的血。你倒是給點回應呀?非得熬到我七老八十才肯出來嗎?那我幹脆現在把你扔了得了。”
蟲卵如同心髒般收縮了一下,然後便恢複平靜。也不知算不算給了無名的回應。
無名無奈的搖了搖頭,将原蠱蟲卵收起。
沒人注意到無名的小動作,唯有房歌在原蠱收縮時擡起了頭,略微投來一個狐疑的眼神。
又過了半柱香功夫,清雲子在掌教和數位長老的陪同之下出現在衆弟子面前。衆弟子趕忙集合見禮。
清雲子意氣風發,在丹藥的幫助之下,僅僅幾天的功夫便長出了濃密的眉毛。寸許長的頭發不是以往的灰白,而是漆黑如墨,根根如鋼絲直立。整個人顯得英武非凡。
身後背着的不是古樸的七星飛劍,而是一柄鑲金嵌玉的寶劍。雕龍畫鳳的劍鞘上渡有一層夜明珠粉末,使其始終散發出瑩瑩光暈,劍颚爲兩條金龍交纏銜刃,金絲交織的玉質劍柄末端更是堂而皇之的鑲嵌了一顆中品靈石。華貴豪奢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星雲子笑眯眯的和衆人點頭示意後,便向無名勾了勾手指。把他叫到了一邊,問道“無名呀,你說這些年。我對你怎麽樣?”
無名想都不想,笑容燦爛道“星伯伯這說的是哪裏的話呀?還用問嗎?不穿這身道袍的話人家還以爲咱爺倆是親父子呢”
嘴上親熱,心理卻暗自防備:敢說個‘不’字試試?保管又得掉層皮。老笑面虎一張嘴肯定沒好事,這次不知又打了什麽算盤。
星雲子嘴角扯了扯,饒是他這麽厚的臉皮都有點被無名的話給驚到了。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道“那得咧,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氣。清雲子長老那柄劍,照樣子給我也來一把?”
無名笑容不變,嘴裏的話卻是“這個不難,有個一年半載的功夫我倒也能煉出來。不過材料不好湊呀,青爺那柄我可是準備了好幾年呢。”
星雲子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點頭道“一顆中品靈石如何?”
無名故作驚訝道“劍柄上鑲的那枚就是中品的”
星雲子嘿嘿笑着拍了拍無名的肩膀,加重了幾分力道“劍柄上的靈石又不用你出,要不一枚上品靈石?”
無名長歎了口氣“鍛造起來實在是耗神耗力呀,不然我把圖紙給你,讓鍛器峰來煉?”
星雲子臉上明明在笑,語氣卻沒了什麽溫度“兩枚上品靈石!”
無名沒有接話,反而是露出了回憶的神色“記得當年曾有人答應過我大學府全科三品有個什麽獎勵來着”
星雲子笑容依舊,搭在無名肩頭的手又重了幾分。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小子别太過份呀”
無名疼得差點喊出來,忙道“哈哈,那麽久的事我早就想不起來。兩顆就兩顆,上品的啊”邊說邊拍星雲子的背,拍得“砰砰”響。
待二人回來時,弟子們看無名的眼神終于變了。雖然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麽,可是和掌教勾肩搭背。換了他們,誰敢?
莫非是掌教的私生子?看兩人如出一轍的笑臉……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