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得志的情形大家都不陌生,誰還沒個得意忘形的時候?
不過滿臉的得瑟勁出現在一個年僅八歲的娃娃臉上時,就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了。
至于有沒有人相信這塊合金是眼前孩子鼓搗出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無名身後有個位高權重的長老,反正道童的職責就是給長老跑腿辦事的。
常修從無名拿出長老腰牌顯擺的時候,目光就沒有移開過。見無名要收起來,突然道“清師伯閉關了,你從哪得來他的腰牌?”
無名用眼角瞥着他,輕哼了一聲,以極其欠奏的語調問道“你誰呀?”
常修剛說了一個“我”就被兩聲不合時宜的咳嗽打斷。
身穿青色長衫的儒雅中年人已經在講台前站半天了。
一些注意到的學子已回到座位上端坐好,隻有兩個孩子在那旁若無人的吵鬧。
若是換了平時,少不了被他訓上幾句。不過這兩個孩子中一位穿着親傳弟子的服飾。另一個問題童子他倒是認識,正把長老腰牌在手裏甩着玩。
先前輕咳了幾聲,沒能引起兩人的注意。不得不加大了幾分力道,以至于嗓子真有些發起癢來。
常修面帶憤憤之色,狠命的剜了無名一眼。
不過顯然是有點自作多情了。
無名壓根就沒去看他,如同之前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端正坐好,瞬間變回了那個殷切求學的乖寶寶。
青衫先生好笑的看了眼專心緻志的無名,心中贊歎了句“這小子是要成精呀。”
輕輕的把書頁翻開,道“這堂課由我來教大家詩詞鑒賞以及學習幾個生僻字……”
一堂課下來,輕松生動,課堂上下其樂融融。
論起面對問題童子,教授識文造句的先生無疑是最輕松的一個。這一科沒有那麽多難點和變化,他反倒是樂得看其它學科先生的熱鬧。
大學府每個品級有四個學堂,學堂每天有四堂授課。至于會不會倒黴遇上問題童子,先生們心裏都沒底。可若是從來都遇不到,多少又會有些失落。有時候人心就是這麽古怪。
下學後,無名輕車熟路的來到了藏經閣。把《氣機詳解》和《機關銘文錄》兩本還了回去,又挑了《百草錄》和《地脈相龍》兩本。登記之後,禮貌的向守閣先生行了一禮,然後才姗姗而去。
三天兩頭的跑來借書,無名已經和這邊的管事混的比較熟了,交往之中始終不曾缺了禮數。這邊對乖巧伶俐的無名雖說沒表現的有多親近,卻也不煩感。起碼現在借書已經不需要再出示長老腰牌了。
須發皆白的威嚴老者望着無名跨門而出的身影略微想了想,突然對正在一旁忙碌的副手問道“咱們這位問題童子來借書有三個月了吧?現在就涉及二品學科了?”
副手停下手中的活,擡頭笑道“何止呀,今天借的書有些内容可是到了三品才能看懂的。也不知道這小家夥腦袋是怎麽長的。可笑那幫授業先生爲了應付他的問題還跑來查閱二品經卷,殊不知有不少都是這孩子讀完後還回來的。”
老者點頭道“過目不忘這種天賦雖不多見,但也還是有那麽些個的。不過把這些知識真正變成自己的,能夠活學活用……我這輩子自诩識人無數。也隻見了這麽一個怪胎。”
副手面露期待之色,啧啧道“真想看看那幫授業先生挂在台上時的表情呀”
老者沒再言語,順着門口望向外面的老樹出神。
回抵流峰的路上
無名被兩名從樹後跳出的蒙面人給攔路截住。
見到攔路之人的裝束後,無名一陣無語。
兩道身影都穿着親傳弟子的服飾,臉上像模像樣的遮着方巾。高的那個比無名高出半頭來,矮的那個生得白白嫩嫩的。
無名不耐煩的問道“怎麽又是你倆?沒完沒了了是吧?”
常靈聞言大吃一驚,對常修道“哥,咱被認出來了。”
常修小聲教訓道“閉嘴,他這是在詐咱倆呢。”
常靈“歐”了一聲,乖乖不再吱聲了。
無名哪有閑功夫看這兄弟倆演雙簧?還要趕幾十裏路呢,回去晚了膳堂就沒飯了。不由耐着性子問道“二位好漢,你們攔着我是要劫财還是要劫色呀?給個痛快話,我趕時間呢”
常修一時不知怎麽回話,光想着給無名找不痛快,還沒想好攔住人家後怎麽辦。
常真不合時宜的聲音又怯生生響起“哥,他說趕時間。要不咱們下次吧?”
常修正想下意識的回答一聲“好”,可轉念一琢磨。不對呀,不是要揍他一頓出氣嗎?反正蒙着面呢,這小子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想到這裏,對着無名說道“小子,你說對了。本大王就是求财的,快拿一千……哦,一萬兩黃金來。否則就别怪我手下無情了”
無名把包摘下來,放到一旁的草地上。上前兩步道“讓你弟弟躲遠點,傷了他我可不管啊”
常修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對弟弟道“常真……嗯嗯,二當家,你先退後壓陣。看我來教訓教訓這小子。”
常真乖巧的後退了幾步。怯怯的說了句“哥,要不咱回家吧。我怕”
常修自信的一笑,彎起手臂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肱二頭肌。
無名看得一陣牙疼。這他媽是哪個長老調教出來的傻缺?
常修自我感覺良好,在他看來,先前在課堂上被無名一招制住完全是個意外。
對無名說道“那我可上了哈?”
無名忍無可忍了,氣道“真他娘磨叽”腳步一錯,主動沖了上去。
沒想到勢在必得的一紀沖拳竟打在空處,從常修的臉上穿了過去。
幻影?
無名心知不妙,正要退回的身形一頓,忙向下一沉。“啪”的一聲脆響,被一掌拍在了肩頭。
鑽心的疼痛讓無名倒抽了一口涼氣,即便順着掌勢卸去大部分力道。依然火辣辣的一片生疼。
常修和半路出家的無名不同,還未記事就接受各種修行資源的澆灌。不善于與人交往是一回事,但一身本事卻是實打實熬出來的。正因爲如此,吃憋後才一直忍到現在才來找場子。
無名也不是省油的燈,借着下蹲之勢一記掃堂腿甩了出去,直奔常修膝關節掃去。
常修不慌不忙,故伎重施。微微一晃,原地留下一道虛影。人已出現在一尺之外,剛好避開了這一腳。同時也一腳踢出,直奔無名尚未收回的腿彎處。
無名這次看的真切,常修的身形變幻果然近乎于瞬移。而且是那種發力違背自然規律的移動方式。幾乎沒有蓄力動作,速度便在一瞬間提升到極緻。
常修身法詭異,無名也不是泥捏的。身體順勢扭轉,另一隻腳以更快的速度抽向常修的腰肋處。
若是常修不收腳,兩人結局就是各中一腿。單從力道上來講,無名還要占些便宜。
果然常修不願吃這個虧。留下一道虛影,又閃出兩尺遠的距離,再次撲了上來。
無名修習逍遙步雖然沒有登堂入室,卻也是初窺門徑。相較之下竟也不遑多讓。
兩個孩子一個身法詭谲,一個料敵在先。用的都是最頂級的近戰之法,一時間難解難分。看上去鬥的熱鬧無比,實際上誰都沒碰到誰。
無名如蝴蝶一般上下起舞;常修則閃閃停停,留下了道道虛影。
半晌之後仍未分出勝負。
常修表面看起來和無名旗鼓相當,其實心中已經暗暗叫苦了。鬼影步雖然厲害,但極耗體力。兩人膠着成這樣,都是騎虎難下,誰先停手,誰就得面臨接下來的拳打腳踢。
與常修的苦苦支撐不同,無名的眼睛越來越亮。不知不覺間主導了兩人的節奏,還有閑心觀察常修輾轉騰挪的動作和發力方式。有時一個動作沒看明白,就刻意引導常修再去做上幾遍。
常真瞪大眼睛,也看不出誰更厲害些。握着小拳頭在一邊吭聲,小臉興奮的漲紅。
你來我往,又持續了盞茶功夫。常修感覺有些手腳發軟了,咬牙硬撐着。無名眼中逐漸閃出明悟的色彩,身形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模糊。
常修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失聲喊道“不可能!”
無名得意的問道“什麽不可能?”
常修咬牙不作聲。
别人可能看不出什麽門道,但常修怎麽可能看不出?無名的身形之所以會有瞬間的模糊,是因爲自身與虛影出現了重疊。交錯開了半寸距離所緻。這意味着無名不但在偷學他的招式,而且還真讓他摸到些許的門道。
他當初在父親手把手的教導之下用了兩年才達到這一步。被老爸贊爲千年不遇的奇才,有望在鍛體方面追上清雲子大伯的腳步。
結果這才半柱香的功夫就被人當着面給偷了去?
兩人本是貼身快打,哪容得常修的瞬間恍惚?
無名矮身一記懶驢打滾,避開一腳。手中藏了一把泥沙。
起身卻是後背對着常修。
常修見狀大喜,想也沒想便朝無名背心一拳砸去。
卻見無名左腿登地,右腿向後踹出,來了一招難看無比的野狗撒尿。
常修微微側身,躲過了沒什麽威力的一腿。還沒來得及還擊,便被揚了滿臉泥沙。
“啊”睜不開眼睛的常修顧不上罵人。飛身的向後躍去,變拳爲掌,全力平推而出。
“啊”這一聲驚呼卻是常真發出來的。
常修目不能視,正自驚異不定。突覺身下一陣深入骨髓的疼痛傳遍全身,一口冷氣直抽入腹,緊接着便雙腿一軟痛苦倒地。
無名一招猴子摘桃得手,乘勢而上。對着常修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打歸打,無名下手還算有分寸。
學府的課沒白念,‘學以至用’四個大字也被他在這貫徹下來。落拳之處盡是些又疼又不易看出外傷的位置。
常修抱頭護住臉強忍着不發出聲音,可雨點般的拳頭似乎沒完沒了一般。撐了片刻後終于忍無可忍,帶着哭腔求饒道“哥,我錯了,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