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正午
清雲子在無名的三陽、太陽兩處穴位上揉了揉。把無名給叫醒。
無名這會兒亢奮勁還沒過,顧不上使起床氣。轱辘一下爬起來,眼珠子滴溜溜四處打量。
清雲子沒好氣的拍了一巴掌,道“瞅你那點出息,讓小輩們知道是我帶你回來的還不得把我這張老臉給丢光喽?這就是家了,别在自己家裏還惦記着劫富濟貧那檔子事兒,屋裏東西都是咱爺倆的,誰也搶不走。”
無名也不接話,小手往前一伸。
清雲子一怔“幹啥?”
無名一副生怕清雲子賴帳的表情“靈石呀,你說到了九鼎山就給我的。”
清雲子一轉手腕,掌中多了枚乳白色的小小靈石笑罵道“守财奴呀你?我那師弟不是送了你一顆中品靈石作見面禮嘛”
無名一把将靈石搶過,小心翼翼的收好“一碼是一碼,好東西誰會嫌多?我不跟你要的話,你還不是打算蒙混過去?”
清雲子幹咳了一聲“趕緊洗涮一下,完事了我帶你去認認路。”
無名一聽又來了精神,跑到草廬外的池中幾下糊弄好。擺出一副整裝待發的架勢。
清雲子笑着搖了搖頭,眼神中難得流露出和藹之色。
他原本是大練氣圓滿的境界,因爲卡在瓶頸多年不得寸進才出外遊曆,尋找突破的契機。雖說被奇毒被化去了一身的靈力,但有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誰又說得準呢?或許是福禍相伴吧,空虛的氣海反而讓他摸到了那層虛無缥缈的門徑。
接下來不僅僅要恢複功力,更要一鼓作氣沖擊大鍛神境。閉關的時間恐怕是短不了。
清雲子領着無名逛上一圈,實際上是讓無名混個臉熟,起碼日後那些小輩看在他的面子上遇事不至于對無名太過刁難。
九鼎山占地遼闊,宛若一個小型的國家。
爺孫二人沒有騰雲駕霧的本事,所以清雲子隻是帶着無名去了山門最外圍的工坊村子。走馬觀花的給無名講了一些注意事項以及一些趣事轶聞。
村子與山門同名,喚作九鼎村。也不知當初給村子命名的人是出于什麽心理。
不過村子的規模倒也對得起這個名字。
有将各類礦石練成錠子,運往鍛器峰的冶鐵廠;
有木工坊爲九鼎山數萬人提供大到亭台樓閣,小到木梳發簪的能工巧匠;
烹食坊讓工匠們免去了煮飯的頭疼事,隻管在飯點過去吃就行。費用由九鼎山負擔;
還有提供書寫用紙和符用紙的制紙廠;
培育靈草種子與幼苗的培植園;
免費教授學識的大學府以及交易買賣的川流坊。
九鼎村和小點的城鎮相比也毫不遜色,三萬多人規模的村子在整個江洲也隻此一家。
清雲子遠遠指着大學府對無名道“雖然教你識過一些字,但是終歸不夠全面。以後你就來大學府聽先生授業。還有這裏的工匠坊市,你挑個心儀的活計謀生吧。挺大個小夥子了,也該自力更生了。”
年僅八歲,身高還不及清雲子褲腰的‘大小夥子’。滿臉認真的的點頭應下,心中的鄙夷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就算爺倆腳程不慢,在村裏一圈逛完天色也暗了。
清雲子又帶着無名登記了道童的身份,領了兩套服飾。吃過晚飯才趕回住處。
進屋後,清雲子拉着無名對面而坐。端詳了一下無名的小臉,長歎了口氣。
再怎麽人小鬼大,也才八歲而己。能有多少心機和見聞?終究還是太小了點。
奈何自己馬上就要閉關,沒精力雕琢這塊美玉。無名的體質又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隻能暫且散養着了,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無名被瞧的心虛,抹了抹臉。沒發現粘有什麽東西,試探着問道“青爺,又咋了?”
清雲子搖了搖頭,擡手摘下長老腰牌道“你是道童身份,山門中大多地方都無權進入。要是以後有什麽需要,就帶着腰牌過去。就說是遵長老意思去辦事。”
說完,袖子一揮。手中多出兩本薄薄的小冊子道“我這次下山倒是尋了一些典籍,道術秘法要存到問道樓裏。不能給你,給了你也修不了。這兩本呢,一本是斂息術,一本是逍遙步。雖說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術法,但在凡俗武學中卻是難得的珍品。正适合你。”
說完,把腰牌和兩本冊子一并遞給了無名。
無名眼眶有些發紅,癟着小嘴哽咽道“青爺,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安心上路吧,不必有所挂念。”
清雲子眼珠一鼓,照着無名腦袋就是一紀闆栗怒道“小王八犢子,盼着我早死是吧?老子長命百歲,呸呸呸……長命千歲萬歲。你這輩子加下輩子也未必活得過老子呢。”
無名捂着頭,小聲道“那你說什麽遺言呀?騙眼淚呢?”
清雲子呸了一嘴道“這他媽是遺言呀?我是閉關前對你的叮囑。”
無名小心問道“要閉關很久呀?”
清雲子沒好氣道“時間怕是短不了,少說要個四五年。”
無名長舒了口氣,一臉不在乎“我當多大事兒呢。閉吧閉吧,不用管我。遇到你之前我不是也在村裏稱王稱霸呢嘛?”
清雲子冷笑道“這是九鼎山,可不像村民那麽慣着你的臭毛病。也别指望幹了壞事能逃掉,這裏就算是個雜役抓你都跟抓小雞似的。”
無名小手擺了擺,笑着“沒事,我這麽乖巧的孩子。又不惹事,誰還能來找我麻煩不成?還有什麽遺……叮囑嗎?”
清雲子黑着臉不說話。
無名恬着臉跑清雲子身後小手胡亂在他肩上按了兩下“青爺,童言無忌哈。我是說,你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或者交給我什麽東西?”
清雲子臉上好看了些,嘴上仍道“有個屁的事交給你,你能幹點啥?不過你這小體格呢,有些特殊。山上不缺靈草,就不用那些凡俗的補藥瞎對付了。一會給你寫個方子,你就照方子去丹閣抓藥,抓完一并讓他們熬好就行。銀錢我這屋裏有一些,夠用了。丹閣的夔元思長老你見過了。性格怪了點,不過愛聽好話。以後要是碰到的話嘴巴甜點,說不準他一高興還能有點什麽小恩小惠什麽的。”
無名等了半天,發現沒了下文。試探着問“完了?”
“完了!”
無名一臉的讨好道“就不送我點法寶飛劍什麽的防身?”
清雲子氣笑了“在自家宗門裏你防個屁的身。滾滾滾,趕緊睡覺去。”擡手作勢要打,吓的無名一溜煙跑了。
皓月當空,把地面鍍上了一層銀妝。
清雲子沒有與無名道别,踏着月色離開了抵流峰。
屋内,無名透過窗縫望着漸隐于夜色中的背影,臉色流露出一絲惆怅的神色。躺好後兩手疊于腦後,望着透過屋頂照射進來的月光怔怔愣神。
升仙台
星雲子笑眯眯的看着走近的清雲子道“道兄,子時将近。該入關了”
清雲子還以微笑“有勞掌教師弟親自相送。”頓了一下道“那小子不必特别關照,隻要别讓他惹出大禍端便可。”
星雲子哈哈大笑“不惹禍的娃娃哪有出息?不打緊,出事了記你頭上便是。”
清雲子無奈搖頭,轉身進入密室。
巨大的石閘轟然落下,閘門自下而上排排亮起銀白色陣紋。陣紋爬滿閘門後,閃爍了幾下,緩緩隐沒其中。
密室與山峰融于一體,即便離近也難以發現什麽異樣。
靈雲子在外靜立了片刻,飄然而去。
淡黃色的石壁光秃秃的毫不起眼。這裏地處山門禁區,不會有人在此駐足。直到某天有人從内部重新開啓。
無名一夜沒睡,本就承載不了什麽心思的小腦袋瓜,翻來覆去的重播着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柔軟的床鋪也感覺不如露宿荒山野嶺時來得舒服。
想爬起來探索一下屋子,結果沒摸索幾下就索然無味起來。
回到床上打坐,怎麽也靜不下心。
躺下瞎琢磨,想起了已是面容模糊的父王母後;想起了臨江村的鐵頭,二丫,王麻子,劉寡婦,老村長;
最後想到了靈雀兒。不由傻樂出聲,道了句“嘿嘿,豁牙子”
不知何時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日上三杆,還蒙着頭賴床。
直到确認那個道貌岸然的老家夥不會跑來掀被子打屁股,才懶洋洋的爬起來。磨磨蹭蹭的把道童服飾穿好。
一身白衫襯底,藏青色小卦,棉布綁腿,千層底布鞋。
發髻挽了半天沒挽上。也不勉強,幹脆紮成大馬尾垂在腦後。
目光靈動無比,出塵氣息悠然而生。
道童打扮的無名與曾經的小野人相比已是截然不同的兩人。若是清雲子見到,想必也會啧啧稱奇。
無名對着銅鏡臭美了半天。覺得似乎缺了點什麽,修仙中人不是都拿拂塵或寶劍什麽的嘛?空着手好像比别人低半頭似的。
在屋裏翻了半天,總算找出把象牙雕琢的折扇。
展開折扇,一面是工筆細描的松林仙鶴圖。另一面銀鈎鐵畫的寫着‘甯靜緻遠’四個大字,筆鋒如出鞘的寶劍遒勁有力。
無名滿意的把折扇一合,插在後脖領子上。一步三晃的走到峰颠石台上,脫了褲子往山峰下撒了泡尿。
提起褲子,望腳下風卷雲舒。豪氣頓生,兩手圈成小喇叭大喊到“九鼎山的老少爺們,小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