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子在臨走之前終于見到了分别多年的師父。和清雲子,程雲子一起暢聊了許久,最後才依依不舍得離去。
他身後背着的那柄木棒飛劍,如今也有了一絲返璞歸真的味道,不但門内有許多弟子換上了這種裝扮,連一些小門派都在紛紛效仿。竟是刮起了一股背棍之風。
清雲子夫婦和既濟看上了這裏的山水環境。留在了第六峰下的水潭邊,結茅而居。
百裏驚夫婦也回了九鼎村,畢竟大學府的教育更适合一幫熊孩子的成長。
這話倒是給無名提了個醒,琢磨着以後在封地裏也搞個供人學習的地方出來。
程雲子在揍了無名一頓之後,也開懷大笑着離開了。
交手之中,無名沒有用出金剛體,程雲子也沒使用什麽重招。
光從實戰經驗這一點,執掌龍虎台多年的程雲子能把無名甩出江洲到平洲那麽遠的距離。至于他爲什麽每次揍過無名之後都會心情大好,或許是因爲無名手感越來越好的關系吧。
不過這點小挫折很快就從常修身上找了回來。
常修在回宗門之前主動湊上來找虐。
十戰九負。
最後一場之所以被常修赢了,是因爲這小子要和無名比誰釋放得靈火更強。
望着常修掌心冒出的十多丈火龍,無名果斷認輸。
要是他那黃豆粒大的小火苗被這家夥看到,保準要被他嘲笑一輩子。
康時離開的時候,給無名留下了一本煉器基礎的書籍。
無名擅長鍛造金屬。可在法寶的煉制材料之中,所要用到的天材地寶五花八門,數不勝數。光從影璧和飛行法器上就能看出無名在這方面沒系統學習過。有了這本書,算是幫他補上了一大塊短闆。
送走了前來道賀的賓客,多餘的丫鬟也都遣送回了皇宮。山上逐漸恢複了平靜。
綠蘿這段時間,眼中的媚态濃了幾分,頭發也盤成了婦人的樣式。望向無名的目光中總有掩飾不住的嬌羞。
同爲新媳婦的荊钗又戴上了萬年不變的面具,隻有晚上和初心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摘下來。
她的臉隻給初心一個人看。
初心私底下向無名請教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點事。
兩個家夥偷偷摸摸嘀咕了老半天。後來無名還把珍藏的記憶石片借給初心學習。
最終初心一臉堅毅地跑去找荊钗,準備去做男人該做的事。
結果第二天誰都沒能看到他走出屋子。
險些被荊钗給打成植物人。
領地内的好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
永城的商會成立了,海量的平洲特産從這裏湧了出去。通過莫知樓,在整個江洲打響了知名度。許多商賈不遠萬裏,租借飛行法器前來進貨,同時也帶來了無數的生活必需品。
第二波遷徙的蠻族經過登記後,成了安城的長住居民。這次有五百多人,其中有不少青壯勞動力。做農活和挖礦都是好手。
領地之内,有擅長風水的修士探查到了一處地火火脈。可以用于煉器或者煉鐵,這就解決了安城的很大問題。
畢竟鐵礦和生鐵的價格相差了好幾倍。以後要是能多招攬些鐵匠,那潛力就更大了。
數條官道已經打通。修建起了三處驿站,暫時能滿足運輸需求。
領地内除了兩座二等城池之外,還有大小幾十個村鎮。雖然能夠農耕的土地稀少,卻适合蓄水養魚和放牧。路修通之後可以把多餘的肉食運到永城賣掉,換回其他糧食。
方圓千裏的土地,因爲永安王的回歸而逐漸煥發出了生機。
領地之外。
屍煞門和神霄門的矛盾在皇族的暗中推動之下,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甚至雙方藏世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都出面拼殺過數場。
長孫無風堂而皇之地收回了神霄門所掌控的數座城池,更換掉城主。截斷了神霄門的财脈。并且毫不掩飾地對屍煞門做出了支持。
屍煞門明知皇族的意圖,也不願放棄這個好機會。
怎麽手黑就怎麽來。
于是屍煞門中又增添了不少用神霄門弟子制成的煉屍。
莫知樓的耳目全部運作了起來,隻要有斷仙台的刺客暴露身份。就會遭受皇族修士無休止的圍殺。
一時之間,人人都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大嶽王朝終于對頂級宗門動手了。
無名一邊用劍心石細細的研磨紅衣,一邊笑眯眯的聽着綠蘿給他讀莫知樓送來的消息。
兩人以前也是形影不離的在一起。可是大婚之後,心态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整天膩在一起,好成了一個人。
榮軒讓兩人過了幾天甜蜜生活之後,又找上門來。不過這次沒讓綠蘿回避,順便對綠蘿也做了一些指導。
綠蘿沒能認出這個曾經的鎮山屍王,榮軒卻在她身上聞到了屍煞門的氣息。
隻是他并沒因此而對綠蘿有什麽别的想法,反倒在無名的撺掇下,一并收爲了弟子。
這位數萬年前叱咤天下,并且沖進魔界大殺四方的猛人,就是個行走的修行寶庫。以他的眼界,指導起綠蘿來就像打個呵欠一樣輕松。往往一兩句話就能直指問題的本質。
他傳給無名的是一套大夢春秋的古怪功法。
是一種在睡夢中修行的上古修行法門,在時間長河中早已斷了傳承。
功法的姿勢是側卧,一隻手枕在臉上。拇指放在耳後,其它手指自然搭在太陽穴。另外一隻手扣在身下肩膀的肩井穴上。整個身體躬成了大蝦狀,兩條腿也纏在一起。
身體向兩邊側的方向也有講究,左卧爲龍,右卧爲虎。
吸氣時,靈氣自然盤踞到身體表層,以鼻息納入體内。呼氣時,将靈氣運送至周身各個角落,再将濁氣順着毛孔排出。
現在無名白天在榮軒的領域裏做白日夢,晚上摟着綠蘿做美夢。除了吃飯和打磨紅衣之外幾乎都在睡覺。
無名睡得昏天黑地。
綠蘿則是陪着榮軒對弈棋局。
有些出人意料。
榮軒這樣一個溫文爾雅,仿佛無所不知的神仙人物居然是個臭棋簍子。而且還是棋品極差的那種。
和徒弟下棋都會不顧顔面地頻頻悔棋。甚至會在引開綠蘿視線的時候,運用神通改換棋子位置。
綠蘿強忍着笑意,假裝沒發現他那些小動作。
榮軒皺着眉頭,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冥思苦想了半天之後,落下一子。見綠蘿即将落子的位置後,連忙喊道“等會!我剛剛沒看清楚。我是要放到這裏的。”
說完又把棋子換了個位置。
放下棋子後,榮軒不由暗暗得意起來,不緊不慢道“綠蘿啊,你出身屍煞門。一身底子都是在那打下的。可是我能看出,你後來的修行方向已經完全改變了。”
綠蘿疑惑地望向榮軒,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榮軒淡然道“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改變了修行方向之後,修行的速度下降了許多?甚至有過一段時間停步不前?”
綠蘿點頭道“徒兒也百思不解,不知是不是功法之間有所沖突的關系。”
榮軒笑着搖頭道“其實以你的年紀,現在能達到了大煉氣中期的修爲,怎麽都算是罕見的天才了。就算我活的時間足夠長,像你這樣的修行坯子也不多見。否則也不會答應那小子收你爲徒。”
綠蘿不知道榮軒到底想說什麽,問道“徒兒不明白師父的意思。既然修爲進境緩慢,怎麽又成天才了?”
榮軒的視線又落在了棋盤上,心不在焉的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還在原來的那條路上走,修行的速度隻會更快。現在隻是在浪費你的資質罷了,你的體質很适合修習屍煞門這類功法。”
綠蘿抿了抿嘴,臉色有些不自然。低聲道“師父的意思是讓我在屍煞門的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榮軒擡頭看了她一眼,淡笑道“你可以選擇喜歡的路,但沒法改變自己的天賦。在錯誤的方向走得越遠,浪費的天賦就越多。”說完指了指酣睡的無名道“那小子也不喜歡自己的體質,可他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呢。”
見綠蘿不說話,榮軒道“你和屍煞門的事,那小子都跟我說了。既然拜我爲師,自然不會再讓你去練那種粗制濫造的東西。你要保持現在的這個方向,我依然會盡心盡力的教你。不過你和無名的差距會越來越大,總有一天會成爲他的拖累。”
綠蘿陷入了沉思,手中棋子無意識地放到了棋盤上。
榮軒眼前一亮。
“啪”的一聲落子,大叫道“落子生根,不準悔棋啊。”然後語重心長道“綠蘿啊,做人如下棋。不能光看眼前的局勢,你要像我一樣,能看到後面的三步,四步才行。要不我先從下棋教起吧!”
綠蘿哭笑不得。
好一個做人如下棋。
剛剛榮軒借着那一下落子,偷偷換了兩枚棋子的位置。雖然手法不着痕迹,可綠蘿是清楚記得之前棋局的。
在榮軒詢問的目光之中,綠蘿淡笑道“徒兒在對弈方面實在沒什麽天賦,師父還是從修行教起吧。就依着師父的意思,選一條最适合我的修行方向。”
榮軒凝視着綠蘿的眼睛,語氣認真道“你可能會因爲這個決定丢掉小命。隻要我稍有壞心思,就能輕而易舉地毀了你的一切。真的想好了?”
綠蘿遠遠看了一眼無名,毫不猶豫道“不用想了,無名相信你。我就相信你。”
榮軒搖頭歎道“唉,我這一輩子都沒收過徒弟。一下子多出你們兩個。一個喜歡裝傻,滿肚子鬼心思。你呢,看着聰明,其實傻得要命。以後受了那小子欺負,可别找我主持公道啊。”
綠蘿露出了一個滿是幸福的笑臉。
榮軒撇了撇嘴道“别光顧着高興,有你受罪的時候。我接下來傳你的功法名爲詭訣,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廢掉你的一身修爲。你要是不能盡快修回來,身體沒了靈氣的支撐,用不了幾年可就人老珠黃喽。”
第六峰之下
清雲子兩手攏在袖子裏,仰着頭發呆。
既濟盤腿坐在水潭邊釣魚,語氣不陰不陽道“這麽好個苗子,早不收到門下。現在成了别人徒弟,又一天天魂不守舍的。早幹嘛去了?”
清雲子歎了口氣道“我教不好,總覺得教什麽都是在浪費那小子的天賦。”
既濟冷哼了一聲,語氣不善道“你是說老夫這身本事委屈了那小子?”
清雲子連忙道“那哪能呢?師尊大人功蓋萬世,天下無敵。誰學了都是天大的福分。”
既濟對這句毫無誠意的馬屁坦然受之,話頭一轉道“不過那家夥确實有兩把刷子,修爲不用多高。合适才最重要。”
清雲子疑惑道“那人是什麽修爲?”
既濟沒好氣道“不知道!”
過了半晌又悶悶地補了一句“和爲師差不多吧。”
清雲子一聽這話,心裏就有數了。榮軒至少得比既濟高出一個境界。
既濟斜瞥了一眼清雲子道“你留這不走是怕齊寒晴那娘們對這小子不利吧?現在他有個厲害師父,你還不放心?”
清雲子搖頭道“還是自家人靠得住。”
既濟嗤笑道“那婆娘的法寶還不知道升爲道器多少年了呢,仗着那件道器能跟賴向笛打個平手,你和你媳婦兩個加一起都未必是她的對手呀。”
清雲子望向既濟的背影。
既濟“嗤”了一聲道“嘿,算計到我身上來了哈。你心疼你家的小輩,我就不能護犢子了?”
清雲子恢複了剛剛仰頭望天的神情,淡然道“王府裏的這些婢女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美女,其中倒是有七八個符合師尊的審美。”
既濟喉結跳了一下,随即闆起臉教訓道“你呀,平日多把心思放到自家媳婦身上。都是有娃的人了,别整天想着看什麽美女。久了你就會發現,隻有陪你到老的這個女人才是最漂亮的。”
清雲子略感詫異,師尊怎麽突然轉性了?
不等他回過神來,突然身後湧起了一股殺氣。晁思薇不知何時不聲不響的到了他的身後,一隻手抱着孩子。另外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的耳朵上一擰一提。
清雲子臉色驟變,踮起腳尖。扯着嗓子求饒道“思薇呀?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晁思薇冷哼了一聲道“就是你說那七八個大屁股女人的時候。怎麽?孩子才剛出生你就惦記上别的女人了?”
清雲子龇牙咧嘴的讨饒道“輕點,孩子看着呢。我是說師尊喜歡,又沒說我自己喜歡。”
晁思薇咬着牙道“你是那老不正經調教出來的好徒弟,他喜歡的不就是你喜歡的嗎?”
清雲子的身子微躬,這樣晁思薇扭起他的耳朵更順手一些。輕聲道“小聲點,要吓到孩子了。在我心裏,隻有你是最美的。男人有了媳婦兒就不該朝三暮四,師尊那樣是因爲他沒道侶呀。對吧?師尊?嗯?”
水潭邊早就沒了人影,一根魚杆漂在水面上,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既濟的身影早已回到了茅屋之内,白瓷碗平放在桌子上。一臉黯然,喃喃道“誰說我沒媳婦兒的?隻是你師娘那脾氣……唉!”
說完,袖子揮動,從碗中映出一名滿頭白發的老妪面孔。
鷹勾鼻子,三角眼,嘴唇極薄,在嘴角上還長着一顆黑痣。
脫了一隻鞋,正踩在一把凳子上,用一柄鋒利的匕首修腳。
既濟緩緩吸了一口氣,老臉擠成了一團,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老妪心有所感,惡狠狠地向着這個方向瞪了一眼。猛得一揮手。
“嘭”
白瓷碗中的水一下子炸開,濺了既濟一頭一臉。
既濟一點也不着惱,在臉上抹了一把,抿着嘴笑道“調皮!”
随後袖子再次揮動,碗中清水重新平靜下來。映出了一個溫泉池子,莺莺燕燕一群姑娘在其中嬉戲打鬧。
既濟的頭跟着畫面中的波濤一點點,瞪大了眼睛贊歎道“歐!年輕真好!”
第六峰後山演武場上。
初心閉着眼,身周環繞着數百枚飛針。像魚群一樣不住地遊曳。
魚群外圍,十二柄快到極緻的飛刀完全無法憑借肉眼捕捉到。
方圓二十丈的演武場籠罩在飛刀的攻擊範圍之内,哪怕是一片落葉飄入其中,也會引得數柄飛刀将其擊爲齑粉。
另外一道肉眼所無法察覺的身影正在演武台上輾轉騰挪。
荊钗沒有開啓護甲的隐形功能。
之所無法感知到她的存在,是因爲她始終保持着超高速的移動狀态。
低頭,翻轉,側身,橫移……
以各種缥缈的身姿避開縱橫交錯的飛刀,不時會曲指在飛刀的側面輕彈一下。
相比之下,那密密麻麻的飛針就如同靜止了一樣。
如果這一幕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那麽兩人保持這種狀态超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就足以讓任何刺客膽寒了。
荊钗又與飛刀周旋片刻之後,突然向初心突入了過去。
在漫天飛針之中,用手指撥開了數根。清出一個半尺寬的空隙,然後身體極爲柔軟地從中鑽了進去。
當荊钗現出身形的時候,已經和初心面對面站在了一起。
兩人相距不到一尺。
初心微微一笑。“咔”的一聲輕響,十二柄飛刀同時插回護臂之中。因爲速度太快,聽上去隻是一聲而已。
漫天飛針“嘩”的一聲,全部釘在了地面上。
在二人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心形的圖案。
初心伸手攬住了荊钗的細腰,對着她的小嘴就吻了下去。
下一刻
初心像塊木頭一樣飛出了演武台,臉朝下摔了個狗吃屎,趴在地上滑出去了十多丈的距離。
荊钗已經借着超速度跑沒了影。
過了半天,初心才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給自己打着氣道“今天讓摸腰了。加油!”
說完,坐起身來。摩挲着從無名那借來的記憶石片,滿臉的堅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