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其它方面卻有着一股子鑽研勁。
從兵甲閣讨來的影壁在經過研究改動手之後,增添了一個小小的卡槽。剛好可以把記憶石片鑲嵌進去。
這樣,儲存在記憶石片裏的内容就可以通過光幕播放出來。不需要修士輔助,長孫無風就可以自行查看其中的影像了。而且還能播放出其中的聲音,讓人如同身臨其境一樣。
一枚下品靈石隻能切割出三片記憶石片來,而且工藝極爲複雜。好在無名現在财大氣粗,拿出幾片來根本不覺得心疼。
當平洲的風土民情,辯法大會,無遮盛會從影壁中投影出來的時候。别說是長孫無風了,連長孫宜年都驚歎不已。
這個法器的出現,意味着修行界中出現了一種全新的通信方式,記錄方式,甚至是娛樂方式。如果普及出去,很可能會改變一個時代。
平洲的佛國盛世讓長孫無風向往無比,飛艇上錄下的一個個奇景更是讓他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個禮物,勝過世上的一切金銀财寶。讓他愛不釋手,百看不厭。還有無名從海島上買的那些廉價小工藝品同樣讓他如獲至寶。
和弟弟簡單的相聚之後,無名一行終于動身趕往了他的所屬封地。
封地北起赤水,南至淮山,東西各以一座二等城池爲界。與京都相距不足萬裏。
照理說,沒有哪個帝王會讓一個王爺的封地離京都如此之近。
然而,長孫無風就這麽做了。
一來是長孫宜年出于鎮守封印之地的考慮,二來是長孫無風内心對于這個哥哥的依賴之情。
蠻族之戰後,整個江洲發起了清繳匪患的練兵行動。而這個暫時沒有王爺的無主區域就成了山匪和小門派的庇護之地。
兩座如同關隘的城池,自從劃分爲無名的封地之後就改了名字。一座爲永城,另外一座爲安城。
無名等人在永城外落下了飛行法器,徒步向城内走去。
城門的守将與其說是士卒,倒不如說是混江湖的門派中人。穿的服飾也不統一,一身的草莽氣息。
入城時,需要繳納每人三個大錢的入城費,可出城的時候就要準備好一兩銀子才行。若是遇到姿色尚可的婦人,還會借着行迹可疑的幌子上前揩油一番。
初心語氣譏諷道“哼哼,你的領地可真有特色呀。”
無名黑着臉沒有接話。
幾人進城的時候,守門的混混沒有任何的刁難,也沒敢借機揩油。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收了錢就果斷放行。
過路财發久了,一個個都混成了人精。
什麽人可以任意拿捏,什麽人不能得罪,一眼就能看出個大概。先不說幾人的氣度,光是身邊跟着的一頭靈獸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進城之後,入眼的第一印像就是髒,亂,差。
因爲交不起出城費用,許多沒有賺錢能力的老人孩子佝偻在街邊奄奄一息。
城中百姓随地解決着大小便的問題,空氣中彌漫着屎尿的氣息。
一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爲了一口吃食。隻要兩個小錢,就可以和數月沒洗過澡的男人在巷弄裏做一場交易。
不時能看到所謂的江湖門派在街頭血拼。完全沒有城衛軍出來管制。
牟念萍張大了嘴巴,驚歎道“天哪!居然有這樣的地方。太可怕了!”
吳緒林不以爲意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真正可怕的地方你還沒見過呢。”
牟念萍撇嘴道“新來的,你别說話。”
吳緒林笑了笑,真就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牟念萍不依不饒道“不準對我笑!”
吳緒林無奈地把頭扭到了别處。
這段時間牟念萍對吳緒林一直沒有好臉色。
吳緒林屬于剛剛投誠的新人,資格沒她老,長相也太普通。屬于丢到人群裏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種大衆臉。最重要的是一點都沒有新人的覺悟,完全不懂得讨好她。年紀不大,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像個小老頭一樣。
幾人直奔城主府而去。
到了有些破敗的大門外,守在門外的幾人卻讓無名等人略感意外。
居然是四個神光内斂的修士。
修士什麽時候淪落到守大門這麽不值錢了?
其中一人見無名等人靠近,主動上前喝道“來者止步!”
無名笑吟吟的問道“請問城主在府上嗎?”
領頭的修士面色倨傲道“城主正在宴請許供奉,你們換個時間再來吧。”
無名試探着道“要不,有勞仙長通報一聲?就說永安王前來拜訪。”
誰知這名修士聽說無名的身份後,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不屑道“永安王?長孫無風來了也得乖乖等着。”
無名沒生氣,倒是被這幾個修士給整得有點懵。
吳緒林走上前笑道“幾位仙長,請問你們是哪個仙門的修士呀?許長老又是什麽人?怎麽連永安王的面子都可以不賣?”
那名鼻孔朝天的修士原本沒耐心多說一句話的,可是對上吳緒林的眼神後。竟是打心底裏生出了一股濃郁的親近感,鬼使神差地笑道“咱們都是神霄門的外門弟子,許供奉來城裏取去年積攢下的供養錢。至于永安王,在頂級宗門的眼裏又算個屁?”
無名鼻子都氣歪了,咬牙笑道“神霄門的爪子伸得可真長呀。都摸到老子褲裆裏來了!跑我這收保護費?哼,幹脆人也留下好了。”
吳緒林眼中光芒一閃,四名修士竟是齊齊拔出長劍,不聲不響地在脖子上抹了下去。
受到疼痛的刺激,四個修士紛紛回過神來。可惜爲時已晚,隻是掙紮了兩下,就變成了幾具無聲無息的屍體。
無名啧啧道“吳緒林,你這異能很有培養價值呀。”
吳緒林面無表情地搖頭道“對神魂堅韌的人沒多大作用。在你們面前,我就隻是個受過刺殺訓練的普通人而已。”邊說邊上前,推開城主府的側門,當先走了進去。
無名笑了笑,緩步跟了進去。隻有牟念萍緊緊挽着綠蘿的胳膊,小聲道“師父,真的讓那種家夥跟着咱們嗎?他會不會用這手段讓我喜歡上他?那……我怎麽知道是真的喜歡他還是着了他的道?”
綠蘿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道“那你喜歡他嗎?”
牟念萍撇嘴道“怎麽可能?我又不瞎。”
綠蘿笑道“那就好分辨了,隻要你喜歡上他,就是着了他的道。”
牟念萍使勁點頭道“對哦,我怎麽沒想到。”
初心“嗤”笑了一聲,揶揄道“你呀,這小腦袋裏裝得都是别人想不到的東西。”
綠蘿笑而不語。
城主府中遇到的奴仆丫鬟對幾人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能被門口幾位仙師放進來的人,絕對是身份不簡單的人物。吳緒林随便抓個人問了一下,就知道了城主宴請賓客的地方。
還沒進到屋裏,就聽到一個唯唯諾諾聲音聲傳了出來“那個……許仙長,一整年的稅收都讓你帶走了,對永城無異于殺雞取卵呀。能不能給城中百姓留一點?”
然後就聽另外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道“這城?沒用了,留錢幹什麽?用不上幾年就荒廢了。”
隻聽先前那人道“可是,王爺問責起來……下官無法交待呀。”
一個尖厲的聲音冷笑道“什麽王爺?早就不知道死哪個旮旯了。就算他本人在這,敢對許供奉多放一個屁嗎?”
無名聽得頭上青筋直跳,壓着怒氣推門而入道“放屁這種事得随緣,還真不是說放就能放的。”
大堂内有六名修士,正席上坐着的是一個留有一撮山羊胡的清癯老道人。唯一一個卑躬屈膝站着的是個消瘦的中年人,穿着城主官服,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老道人眯起眼睛,冷冷問道“你是誰?”
無名咬着牙根笑道“剛剛屋子裏是哪個在說話?我就是那個在許供奉面前不敢放屁的王爺。”
城主猛地擡起頭。眼中精光一閃,随後又小心的隐藏了起來。并沒出聲和無名打招呼。
無名卻無視了幾名修士,對着城主道“怎麽城裏的守軍都是些江湖莽夫呀?在你的領導下,這永城可真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條啊。”
幾個修士一時看不出無名的深淺來,都沒急着出聲。
城主躬身行禮道“回禀王爺,軍隊就駐紮在城外十裏的地方。可是除了王爺的虎符,不受任何人調遣,下官無奈之下。隻好雇傭江湖中人來不維持城池安定。”
無名背起手“嗯”了一聲。用手點了點屋裏的幾個修士道“這幾個玩意兒又是怎麽回事?”
一名修士猛的一拍桌子,頓時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酒水飛濺。怒喝道“大膽!你算個……啊!”
吼聲戛然而止。
一柄短劍從他身前透胸而過,血水噴濺了他身側修士滿臉。
短劍劃了一圈後,飛回了那名美豔的女子的袖中。而女子的視線卻始終沒有往這裏多看一眼。
城主膽氣一下子壯了起來,指着正席上面容陰鸷的許供奉,大聲道“禀王爺,永城原本運轉無恙。便是此人帶着一群修仙中人來到城中,強行讨要了個供奉的職位。對城中的大小事務指手劃腳,收刮民脂民膏。隻怪卑職書生出身,難有作爲。堕了王爺的威名,懇請王爺責罰!”
老道人陰測測道“我等仍是神霄門的修士。王爺,既然殺了我們的弟子,可想好如何交代了?”
無名身形一閃。像抓隻小雞一樣,掐住許供奉的脖子,提到了半空道“一個鍛神期的修士,我交代你大爺!”說完另外一隻手化爲一片虛影,接連毀掉了許供奉的氣海,七大竅穴。卸掉了胳膊腿的關節。
然後像垃圾一樣丢在了地上。
其他幾名修士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依葫蘆畫瓢的打翻了一地。
幹完這些,無名拉過來一把椅子。翹起二郎腿,對吳緒林打了個眼色,道“問問都怎麽回事。”
名義上屬于他的老巢被人搞成這個鬼樣子,無名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玩什麽真話假話的遊戲。有了吳緒林這個人形測謊儀,确實省去不少功夫。
一番不需要動用任何刑罰的審訊,輕而易舉的梳理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城主姓鄭,是子承父業做上的這個城主。算是永城中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士。内政能力一般,算不上有多出彩,倒也是個中規中矩的穩妥官員。
無名這個不稱職的王爺久久沒在封地上露面,劃分出來的區域又不受朝廷直接管轄,所以就被神霄門的修士給盯上了。
派來的修士把鄭城主給完全架空後,将永城當成了自己的地頭作威作福。
鄭城主絞盡腦汁之下,留下了大部份搜刮而來的民脂民膏。
努力說服這些修士,積攢夠了銀子一起獻給宗門,比一點點帶回去更能彰顯功績。這才拖延到了現在。
無名在江洲露面的消息顯然落到了神霄門的耳朵裏,所以急着卷錢跑路。
鄭城主能拖到現在,已經是盡了最大努力了。不僅永城是這個情況,連安城也一樣。
無名喜歡做賊,可是不喜歡被賊惦記。
咬牙切齒地取出紙筆,“唰唰”幾筆寫出一紙調令,蓋上王印後丢給鄭城主道“城主的帽子和你這顆腦袋就先寄存在肩膀上,至于留不留得住,就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去兵營領二千人馬,接下來怎麽做不用我教了吧?”
鄭城主激動得老淚縱橫。憋曲了這麽久,終于熬到有人給他撐腰了。長跪不起,不停地磕頭謝恩。
無名沒心思繼續在這廢話,起身就要趕去安城收拾爛攤子。
鄭城主連忙出聲問道“微臣鬥膽問一聲王爺,這幾位仙……妖人怎麽處置?”
無名等人已經出了大堂,聲音從門外傳了出來“不是讓你看着辦了嗎?”
“謝王爺!”
鄭城主依然跪地不起,直到聽到無名等人離開城主府的聲音後才站起身來。
感覺像是做夢一樣,緩緩湊到許供奉的身前,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臉。臉上逐漸有了笑意,最後變成了放聲大笑,意氣風發道“來人……”
永城和安城相距不過八百裏。
等到無名幾人趕到安城的時候,神霄門的弟子已經帶着銀錢先一步跑了個幹淨。
整個城池比永城還要凄慘,幾乎成了個難民營。連城主府的奴仆丫鬟都一個個餓成了皮包骨頭。
推門而入的時候,姓于的城主剛踢翻凳子不一會,身體還在半空中逛蕩。
身旁放着一封疊放工整的信,上面寫着“請罪辭”三個大字。
大概是于城主覺得上吊這種死法太過痛苦,踢了凳子後又開始後悔。兩條細胳膊抓着繩子使勁掙紮。被綠蘿的飛劍割斷了繩子,掉了下來。
于城主跌倒在地上,跪着猛烈地咳嗽,半晌後才把視線放到幾人身上。
因爲太瘦而微微外凸的眼球瞪的更大了,尖聲怒喝道“錢都讓你們的人給搶走了,怎麽又來一波?一幫會飛的蛀蟲,老夫和你們拼了!”
說完,就一頭撞了過去。被無名一把摁住了腦袋,無論怎麽使勁都再難前進分毫。
于城主拼命無果後,竟是一陣捶胸頓足。頹然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哭起來“老夫三代爲官,三代呀!名聲全毀在了我的身上。如今死都不讓人死,沒你們這麽欺負人的!”
無名冷冷的哼了一聲,不屑道“死?誰做錯了事都一死了之,那也太便宜你了吧?安城在你手上被糟蹋成這樣,你不把罪贖清了就想死?”
一臉菜色的于城主歇斯底裏地喊道“我拿什麽贖罪?全身剔不出二斤肉,能給百姓煲幾碗湯?”
無名瞅着這張長年營養不良的臉,對吳緒林使了個眼色。
吳緒林心領神會的上前問道“是哪裏修士動的手?”
于城主很光棍的喊道“除了神霄門那幫王八羔子,還誰有這膽子?”
吳緒林好言好語道“被搶了多少銀子?”
看于城主的樣子,是真傷透了心。伸出了五根手指頭,撕心裂肺道“五百兩銀子,每月!”
“呃”
無名有點無語了,每月五百兩銀子就能把一座二等城池給掏這麽幹淨,看來這裏是真窮呀。難怪連個混江湖的看門人都沒有,估計連地痞都搬家了。相比之下,永城都是大富之家了。
無名插嘴問了句“既然沒錢,爲啥還要在這建個二等城池啊?”
于城主根本就不理會無名。
吳緒林又問了一遍。
這才從于城主的話中得知,安城附近有豐富的礦産。這個城池是由數十個村鎮并到一起後修建起來的,百姓多以采礦爲生。
可是後來蠻族入侵,青壯都被征去打仗了。活着回來的沒幾個。蠻子退走後,原本往來貿易的幾座城池也不再從他們這裏收購鐵礦,而是選擇了更加便利的一處新礦脈。
東西賣不出去,年青人紛紛換了别的城市求活。剩下些不願走的老人就更挖不動礦了,于是這裏就隻能眼看着越來越窮。
無名揚了揚頭,問道“城裏的糧倉儲備,還夠支撐多久的?”
于城主警惕道“幹嘛?銀子你們搶跑了,還打這些救命糧的主意?不值錢的!”
吳緒林笑容憨厚道“不搶你的糧,了解一下情況而已。”
于城主微笑着對吳緒林點了點頭道“省點的話還夠吃半個多月的。要是再省些的話,混着榆樹葉吃。能撐到朝廷的補給糧送到。城裏人飯量小,一天半個馍馍就夠了。”
無名不願再聽下去,直接亮出了王爺的腰牌道“于城主,我以永安王的身份命你馬上開倉放糧。把儲糧一點不剩的都發下去。”
于城主一個自殺未遂的人沒因爲王爺的身份而大驚失色,反道因爲放糧的事露出了爲難之色。扒拉着手指頭道“可是,真這麽幹的話。百姓吃起東西沒了節制,不出十天就要顆粒不剩。這哪成?補給糧還有一個月才到呢,不妥!”
無名的臉黑了下來,堅持道“隻管照做就是。糧的問題本王會想辦法!我還能害了自己治下的百姓不成?”
于城主茫然的點了點頭。
無名等人正要離開,到了門口又頓住腳步。轉頭對于城主問道“于城主,現在有了本王撐腰。那些修士再也不敢跑來作威作福了。讓你選的話,你現在最想做什麽事?”
沒能聽到什麽振興安城,讓百姓安居樂業這一類的豪言壯語。于城主隻是喉嚨聳動了一下,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小聲道“想吃肉。”
“噗嗤”
牟念萍忍不住笑出聲來。
無名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繼續問道“除此之外呢?”
于城主瞅了瞅幾人,小心翼翼的道“再吃一塊!”
“哈哈哈”
這下無名是真笑了起來,轉身離去,背對着于城主大手一揮道“你先惦記着,過幾天讓你吃個夠!”
于城主小跑着追了出去,抻着脖子道“恭送王爺,王爺可要說話算話呀!”
上了飛行法器,無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對綠蘿輕聲道“走,看看咱們的軍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