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像無名幾人一樣的旅客興緻頗高。相當于多遊曆了一番異域的島國風情。
波克島高出海面十數丈,有近百裏方圓。盛産椰子和香蕉,以當地一群會幫人采摘作物的猴子而聞名。相隔十多裏之外還有一座大小相近的海島,稱爲洛克島。
兩島遙遙相望,被生活在島礁的居民并稱爲雙克島。
陽光大好,海水清澈,細浪白沙微波陣陣。白色的海鳥在上空盤旋,不時俯沖海水中叼起一尾掙紮的遊魚。
旺财和金豆已經在海裏沒了影子。剩下了不喜歡碰水的胖妞在岸邊追逐海鳥。
牟念萍本想衣着涼爽的沖到海水裏玩個痛快,結果被綠蘿給嚴令制止了。
爲此,無名一個勁地在心中暗歎可惜。
島上的本土居民少有富庶之家。因爲長年風吹日曬,膚色也都是焦黃黝黑。
面對一下子湧入的近萬名财大氣粗的旅客,簡直是看到一大群長了腿的錢袋子。别說是把家裏那些破爛拿出來擺攤售賣了,恨不得把老婆女兒都标上價格一起擺出來。
不過在當地也确實能淘到一些好東西。
不少本地的居民出船不是爲了打撈魚蟹,而是在暗礁遍布的海域搜尋沉船。
金銀之物當場就分了。剩下不明用途的東西就會在這種時候拿出來胡亂标價賣掉。
在這裏,可能會碰上标價千兩的夜壺,也可能會遇上幾兩銀子的法寶。被遊人戲稱爲撿漏。
盡管大多數東西都被行家掌過眼,不過遊客們還是樂此不疲。有種在垃圾堆裏探寶的趣味感。
此時的無名就兩眼放光地在小小坊市裏流連忘返。
有望氣術在身,根本就不用一件件去檢查,整個市場掃上一眼,哪裏靈氣濃郁,直接過去就行。
轉悠了幾圈,經過一番讨價還價。僅花了二兩銀子,就買下了一方青石硯台和一個法華彩瓷盤。然後樂呵呵地跑到飛艇的鑒寶台轉手二百兩賣掉了。
回過頭又跑回坊市買了一堆一看就是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收入囊中。
像什麽魚骨化石、貝殼把件、椰子殼做成的碗、礁石打磨的風鈴……
無名打算把這些有特色的小東西帶回江洲送禮。
在坊市輕輕松松賺了一百多兩銀子,無名是滿臉的志得意滿。
一手捧着切開口的椰子,椰汁裏面泡着兩根香蕉。另外一隻手拿着一串滋滋冒油的烤海老鼠。
走到海邊的樹蔭下,見綠蘿正在指導牟念萍站一個古怪的立樁。
以一隻腳尖點地,支撐身體站在松軟的沙子裏,另一條腿平平擡起。站穩不動之後把眼睛閉起來,每次要站至少一柱香的功夫。
若是中間跌倒或者另外一條腿放下,就要重新來過。
無名走到綠蘿身邊,把海老鼠遞到她手中,問道“初心他們呢?”
綠蘿下意識地接過烤老鼠。低頭看了眼,覺得惡心,又塞回到無名的手裏。然後一把奪過了椰子道“租了條小船和荊钗去海裏釣魚了。”
正要喝上一口椰汁,結果發現泡在其中沉浮不定的香蕉,看上去也挺惡心。沒好氣地也塞回到無名的懷裏。抱怨道“這都什麽古怪東西?你吃得下去呀?”
無名吃得滿嘴流油,直接用烤老鼠的木簽子從椰子裏插出一根香蕉咬了口。含糊不清道“味道很奇特。你真不試試?”
綠蘿歎了口氣,搖頭道“這麽奇特的東西我享受不來。”
話音剛落,就見到一條舢闆船像是貼着水面飛行一樣,直直朝這邊沖了過來。船底幾乎要飛離水面,在海水中犁出了一條直線。
小船剛一觸岸,初心的身影就直撲到岸上,跪在地上狂吐了起來。
原來是這家夥坐在飛艇上沒有暈船。覺得應該已經克服了老毛病,又想着和荊钗來次浪漫的二人世界,這才租了艘小舢闆船。
剛開始慢悠悠的在水面晃蕩着,還覺得挺有趣。後來腦子一抽瘋,摸出塊鐵闆放到船裏,想着用磁力來控制着船前行。結果就悲劇了,差點把前天的早飯都吐出來。
沒過多久,旺财肚皮鼓鼓地從水裏冒出頭來,獻寶一樣從水裏拖出了一個簸箕大小的貝殼。
無名笑眯眯地從中挖出了兩顆鴿卵大小的稀有黑珍珠。
蚌肉據說是有壯陽的功效,不過無名嫌肉質太老,口感不好。以五兩銀子賣給了其他的旅客。留着蚌殼盛上海水,直海用來煮上了魚蝦火鍋。
幾人都狠狠地享受了一次海島生活。
隻是,世上潛藏的危機,不會因爲幾人的惬意生活而停步。
就在無名等人悠閑度日的時候。中洲的七大家族主事人彙聚在了一起,大堂内的氣氛中凝聚着一股散不開的沉重。
七家的姓氏全部是複姓。
分别是婆羅氏、公羊氏、巫馬氏、公西氏、長孫氏、司寇氏和太叔氏。
可以說,小小的房間裏聚集了整個天下的真正掌權人。
七人都披着帶有兜帽的長袍,遮擋住了容貌。圍坐在圓桌前,默不作聲,像是在比拼誰更有耐性一樣。
公西氏家主率先沉不住氣,用中指關節叩了叩桌子道“怎麽?三百多年沒舉行過聚頭會了,就是爲了湊到一起裝啞巴?誰起個頭,咱們一起想法子呀?”
巫馬氏的族長聲音暮氣沉沉,說起話來像是從墳墓裏傳出的聲音一樣,悠悠道“三處封印被破,細究起來。背後都有七大家族子弟的影子,沒想到惡魔的爪子都伸到咱們家裏頭來了,當務之急是清理門戶。然後才能全力去把破開的封印修複起來。”
司寇氏的家主是個老婦人,體型嬌小。整個人都被寬大的袍子包裹了起來。慢悠悠地說道“清理門戶?說的輕巧!捋着根順着線一個個去把那些小輩揪出來。得耗費多少時間?五十年還是一百年?惡魔會等咱們慢慢去幹這些爛破事兒?”
長孫氏的家主在這些人中最爲年輕,卻也有着八百歲的高齡。出聲道“有三處封印被破開,目前戰事正處于膠着狀态。幸好跑過來的惡魔品級都不高。我建議咱們七家把小輩打散了,派出去共同抵禦惡魔的侵擾。一來是砥砺小輩的修行道路,二來也能互相監督。從中發現那些投靠惡魔之人的蛛絲馬迹。同時也把分散出去的旁系子弟都發動起來,清繳惡魔發展出的人間勢力。”
婆羅氏家主插嘴道“清除了平洲隐患,加固封印的小家夥,是你長孫家的旁系子弟吧?這件事,我婆羅氏欠了你們一個人情。”
長孫家主的臉籠罩在罩袍之下,看不清神态,語氣淡然道“這是所有人的天下,沒有什麽欠人情一說。婆羅大哥若是能因此而多騰出些精力,就再好不過了。蠻洲封印修繕失敗,還請多派些人手前去相助。”
婆羅氏家主念了聲“阿彌陀佛,好說。”
司寇氏家主道“滇洲封印破開後惡魔的攻勢最爲兇猛,你們幾家也得多派些人過來。”
公西氏家主語氣生硬道“滇洲厲害,我們摯洲也不輕松,已經戰死不少旁系家族子弟了。”
在座中,巫馬氏家主已經是三千年的高齡,強壓着境界才沒有飛升。歎了口氣道“就依照長孫家小子的話去做吧。七家都把家族子弟打散,支援破開的三處封印。另外也要抓緊時間清理門戶。都爛到根裏了!也不知道你們平日是怎麽教導小輩的,居然能讓死對頭鑽了這種空子。”
會議結束後,長孫家主回到家族中又開了個家族會議,對着一幹管事人分配下了任務。
會議最後才問了一句“兩年前修繕平洲封印的是我長孫家子弟?”
一群管事頓時面面相觑起來。隻聽說有這麽回事,卻不知道是自家子弟所爲。
長孫家主輕哼了一聲,道“我一個家主,這種事情還要通過外人之口才能知道。如果不是修繕,而是搞破壞呢?這個黑鍋讓我怎麽背?難怪會讓惡魔趁虛而入,咱們對家族的管控力是不是太差了點?”
一幹管事紛紛下跪,齊聲喊“請家主責罰。”
長孫家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都起來吧。婆羅家主的算經舉世無雙,能算出這些不足爲奇。何況我長孫家子弟何止千萬之多呢。不過通過别人的嘴來知道自家事,畢竟讓人覺得不舒坦。此事雖不能過于苛責你們,但也要引以爲鑒。”
見家主不再有事交代,管事們起身後領着各自的任務緩緩離去。
長孫家主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語道“水影,你去查查。要是封印平洲的那個小家夥有培養價值就帶回中洲來吧。”
沒有任何人的回應他的話,隻是長孫家主身後的影子略微淡了幾分。
滇洲
地處濕熱氣候,叢林茂密,益于蟲獸生長。
就在一年前,所有的門派放下芥蒂和成見,站到了同一陣營之中。
随着滇洲封印傳出的一聲巨響,從近海處拔地而起了一座巨大的火山。
火山咆哮着噴湧了五天之後,無窮無盡的惡魔從滾滾濃煙中蜂擁了出來。
這些惡魔對于氣候極不适應,實力也受到了此方天地的壓制,可戰力仍然無比恐怖。
它們相當于一支浩浩蕩蕩,殺之不盡的修士大軍。厲害一些的惡魔甚至媲美大煉氣境修士的實力,而且在這一級别的惡魔還非常多。
雖然滇洲的養蠱之術聞名天下,可是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沒法正面和惡魔相抗衡。
這些殘暴的惡魔除了石頭和砂子,幾乎無所不吃。尤其鍾愛血肉之軀,所過之處是名副其實的寸草不生。
在家族聚頭會議上隻有輕描淡寫一句“幸好惡魔品級不高”的評價,對于整個滇洲而言幾乎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幸好七大隐世家族的子弟及時趕到,才控制住了局面,把戰鬥範圍縮小到了火山口附近。
被派來的家族直系子弟雖然隻有數千人,但修爲最弱的也有大煉氣境初期的戰力。其中不乏大鍛神期以上的修士,甚至有化精期修士坐鎮。
而且對于異界惡魔,大鍛神期以上的修士可以毫不顧忌的出手滅殺,不但不會引起天道懲罰,反而還能得到反哺氣運的獎勵。
如此一來,更加助長了修士們對惡魔繳殺的威勢。
這便是修行中人口中所說的大勢所趨。
然而,人是會感到疲憊的。惡魔卻無窮無盡,每時每刻都像潮水一樣向外湧來。
蟻多咬死象。
即便是七大家族派來的精英子弟也不斷有人戰死,就連大鍛神期修士也有一人因爲救人心切而被數十名大惡魔同時以異界秘法偷襲,扯進了惡魔群之中,生吞活剝而亡。
不僅滇洲的各門各派全力出手,相臨的數個洲都緊急調遣精英修士投入了戰鬥。雙方的殘酷厮殺如同添油一般,不斷相互消耗。
陣亡的修士被惡魔搶奪回去分食殆盡,而死掉的惡魔則燃燒成一抷抷飛灰。戰場上遍地血污,卻幾乎看不到一具屍體。
修士大軍與惡魔之間的戰場如同末世之戰,大地轟鳴,山崩海嘯。相比之下,曾發生在江洲的那場蠻族入侵就像孩童打鬧一般。
在火山口外圍,地面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焦黑的點。然後黑點快速的移動起來,很快繪制出了一個五芒星的圖案。
一名家族修士最早發現了這裏的異樣,大喝一聲道“當心,是惡魔的術法。”
随後,數名修士飛掠了過來。其中就有兩名大鍛神期修士和一位羅漢境武僧,相隔了一段距離,警惕地注視着五芒星陣法。
陣圖成形後,“噗”地一聲燃燒了起來。随後形成了一道漆黑如墨的水紋,從中緩緩浮現出了兩個身影。
當前一人是個白發白須的老道人,頭頂高冠,手持拂塵。一身大紅道袍,怎麽看都透着一股邪氣。旁若無人地對身後年輕人道“主人這挪移之法,實在是方便至極呀。”
他身後是個身穿貂皮大氅的年輕人,手裏牽着一隻賴皮老狗,一臉的玩世不恭。
正是從無名體内分離出來的心魔。
心魔無名的另一隻手裏還拿着一串糖葫蘆,嘴裏含糊不清道“少在這胡亂拍馬屁,這哪是我的挪移之法呀?隻是從綠皮主人那裏撬出來的而已。”話雖是對老人說的,眼睛卻一個勁的四周亂瞟,舔了舔嘴嘴唇。滿臉都是興奮的神色。
一名大鍛神期的修士厲聲道“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會惡魔的術法?”
心魔無名指着濃煙滾滾的火山,不答反問“那邊就是惡魔老巢的入口嗎?你們厲害還是它們厲害?我從這頭能進到魔界嗎?”
修士冷哼一聲,怒喝道“一衆妖人,先拿下再說。”
嘈雜的戰場上,幾乎沒人向這邊多看一眼。
有個悠哉遊哉的年輕人不緊不慢地向火山口筆直走去,一名厲害得不像話的紅袍老者在他身前開路。
無論是遇上修士還是碰上攔路的惡魔,都是一拂塵掃過去。基本上都是個腦漿崩裂的下場。
之前二人出現的地方,兩名享譽一洲的大鍛神期修士被胡亂砍成了的數百塊碎肉,不分彼此地混在一起。那名被世間公認爲金身不敗的羅漢境武僧,低垂着頭顱,跪倒在地上。一根糖葫蘆的竹簽子透胸而過,金色的血水順着竹簽流淌到吃剩下的一顆山楂上,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除了這三位高手之外,周圍還有十數名各派精英弟子,身體都是平整的一分爲二。
在這個人與魔的戰場上死得悄無聲息,毫無價值。
紅袍道人的拂塵不光是揮掃出去厲害。根根絲線也如同有生命一般,能伸出數丈遠自行尋找目标。
無論是修士還是惡魔,隻要被其刺入體内,很快就會被抽去一身精血,化爲幹屍或是飛灰。随着不斷出手,道人身上的袍子也更加嬌豔了幾分。
殺穿了交戰的戰線,放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惡魔。
心魔無名“嘎嘎”怪笑了起來,是頑童搶跑别家孩子玩具後的那種得意笑容。舉起了一隻手掌,五根手指上分别出現了一顆綠豆大小的黑芒。
黑芒直射到空中,變成了五顆巨大的黑球,在空中飛速移動。
其速度越來越快,用肉眼去看,隻能看到一個遮蓋住整座火山的五芒星圖。
“呼”
一塊車輪大的石頭冒着滾滾濃煙從星圖中砸了出來,緊接着是第二塊,第三塊……
巨石在空氣中摩擦後燃燒起來,如同下起了一場火焰石雨,盡情的傾瀉在整個火山之上。就像在螞蟻窩裏澆下了一壺開水,幾乎瞬間就清空了滿山遍野的惡魔。
除了兩人一狗所站的位置,遍地都是恐怖的熊熊烈炎。
心魔無名拍着手,笑得前仰後合,像是剛剛做下了一件極爲有趣的事一樣。
紅袍道人隐晦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他是個邪修,殺人的時候沒什麽負擔,但那是因爲殺人能壯大自身的實力。可是這個喜怒無常的主人不同,他對于殺戮就真的隻是單純的找樂子而已。
賴皮老狗失聲大叫道“隕石術!我的老天,這可是天啓王的絕技!”
心魔無名的嘴角上揚,顯然心情不錯。在老狗屁股上踹了一腳,道“别站在前面發呆,好狗不擋道。”
老狗這才小心翼翼的快走了兩步。隻是心魔無名的聲音随即在身後響了起來,道“綠皮,你說我和你家的那個大王,哪個厲害?”
老狗老老實實的答道“天啓王要比主人厲害。”說完又加重語氣道“厲害許多!”
心魔無名果然更加開心起來,大笑道“那就好,要是一下子搞死就不好玩了。咱們走快點,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數萬名修士傻愣愣的看着心魔無名把火山變成了火焰山,然後兩人一狗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化爲了三道微不可見的小黑點,從火山口一越而下。
幾位來自七大家族的高層人員最先回過神來,從人群中迅速地飛掠出去。大叫道“抓住機會,修葺封印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