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紫珞在殿外的聲音,鳳墨影應了一聲,回頭看向雪靈染,道:“你慢慢吃。吃好了,再上榻去歇息一會兒。”俯身過來,用大佬的眼神凝望着他,并警告,伸手捏住他如玉質的蒼白下颌,皺眉又道:“你這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樣,也很入寡人的眼,但寡人并不想将這病态的癖好發揚光大。美人,你不要抗旨,給寡人好好的呆着。寡人還是更喜歡你臉色紅潤,唇色飽滿的樣子,明白了嗎?”
雪靈染徹底地驚住,呆呆地點頭後,笑着說道:“臣領旨。”語氣溫柔而順從,沒有一點的脾氣。
鳳墨影深吸了口氣,吐糟:總是這個樣子,明面上答應着她時千依百順;背地裏就有憑着性子陽奉陰違!
她一時拿他沒辦法,硬的不行,就來軟的,當即就綿着嗓子道:“阿染,你真的想讓我求你嗎?”
雪靈染默默收斂了笑意,認真地看着她,眼中的深情一覽無遺,絕無作假。
鳳墨影狠了狠心,又來了一句狠的:“還是你想看見我爲你傷心流淚,你心裏才高興?”
不是這樣的。雪靈染搖頭,心裏驚惶,急辯道:“沒有,墨墨。我從未曾如此想過。你……”
鳳墨影按住他的一雙手,囑咐道:“好,我相信你不是。但你,必須給我好好的,不許再随意任性妄爲,不許再随意折騰自己了,好嗎?”
“好。”雪靈染對視着她眼中的擔憂,堅定道。
鳳墨影才稍稍安心的點頭,在他的唇上輕吻了一下,揮手道:“那我先走了!要記得你答應我的話。”
雪靈染探手撫了一下唇,一雙絕美的眼睛眯起來如月色澄澈,笑道:“好!”目送着她離開了寝殿後,腦海中即刻又翻攪起了他們方才的談話來。鳳皎皎是爲什麽墜樓?晉王妃爲何會誣蔑青夜離?當時在“紫雨殿”中都有什麽人在?這裏面是否又有行兇的人?
到了“青雲殿”,沐顔、楚子瑜、白少羽與北堂渺都等在了裏面。
四人朝鳳墨影行禮後,都被賜了座。
她還是習慣和别人平起平坐地讨論案情,而不習慣于看着别人向她作報告。鳳墨影喝了一口紫珞奉上來的熱茶後,開口道:“你們每人且都說說對明昭郡主墜樓一事的看法吧!”
沐顔清秀的面容嚴峻,聲音冷靜地道:“明昭郡主墜樓之後,臣随後勘察過了樓台并無遺留的痕迹。但從墜樓的位置欄杆高度看,樓外并無花,酒醉尚有三分醒,隻怕沒人會彎着腰使勁地将自己往外探。若說是側身爬上欄杆尚像醉酒所爲,但這與着地後的位置并不符合。墜樓之後,明昭郡主背朝上,頭部側着着地,身體與‘昭華殿’朝直向,而并非朝橫向。據于以上推論,臣認爲她并非是自己醉酒墜樓,更大的可能是被人抱住腳将她摔出去的。”
他的聲音隐隐顫栗,袖中五指緊握成拳。
楚子瑜聞言,劍眉明目間憤色噴薄而出,竟然有人在宮中公然行兇,視人命如同兒戲。
北堂渺一身白衣靜默坐于交背椅上,姿容端肅宛如天上寒月,神色淡淡,但眼中愈冷。
白少羽一雙清澄的大眼睛中更是滿目的震驚,忽又覺得這宮中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便又默默地沉下了心來繼續聽着這案情的發展。
鳳墨影點頭,覺得他分析地十分在理,壓住心中的憤怒,面沉如水地問道:“你還有何發現?”
沐顔道:“臣經過連夜排查,在明昭郡主墜樓前後離席未歸或遲歸者有五人。一是,青夜離青公子。他當時的說辭是離席換衣,當臣查至他所說的偏殿内并無他所換下的衣裳,亦找不到沿途可能遇見他的宮侍。”
鳳墨影心中急轉,如此青夜離許并無說謊,難道真的是有人早已設局要嫁禍給他?
沐顔的話繼續道:“二是,跟随明昭郡主外出的侍女,至今還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鳳墨影聞言看向楚子瑜,他忙道:“臣已讓鳳翎衛繼續在宮中收搜她的下落。”這個宮女可能是一個關鍵的人證,她期待她的出現,甚至期望她還能活着。雖然,這事也許已經很渺茫了。
沐顔又道:“三是,雪靈染雪公子,臣尚未能及時向他取證。”
鳳墨影一正色,插話道:“昨夜,他跟寡人在一起。”
沐顔神色不變,向北堂渺問道:“那請問北堂統領當時在何處?”
北堂渺言簡意赅道:“杏林。”
鳳墨影補充道:“他在杏林中守衛,寡人在杏林湖畔。”
沐顔依然面不改色地問道:“請恕臣無禮莽撞,雪公子、北堂統領一直都與陛下在一處嗎?”
鳳墨影一時糾結:“……”
北堂渺看了她一眼,淡漠道:“我與陛下從‘昭華殿’至杏林一直同在,而雪公子後至。”
沐顔鐵面無私地轉而向鳳墨影道:“陛下,可否請雪公子到‘青雲殿’一趟,以證清白?”
鳳墨影颔首應允,讓紫珞去傳話。心中暗歎:苦命的阿染,連趟休息都不得安甯。但她此刻确信此事,定與雪靈染無關。瓣了瓣指頭,沐顔所說的第五個人自然指的就是她了,雖然他未曾明說。
鳳墨影想了想,不禁問道:“昨夜是誰讓衆人留在‘昭華殿’接受盤查的?”說起來汗顔,事出突然,她當時還在醉酒當中。
沐顔道:“是青公子命人鎖了宮門,又命鳳翎衛守住了‘昭華殿’,徹夜盤查了殿中一百餘人。”
她當時不在場,青夜離主理後宮事務,确實是有能力,亦有責任來處理這件事情。而且,他處理得亦十分斬釘截鐵、利落妥當,若是這件事情他爲主謀的話,那就叫人十分震驚了。
鳳墨影不由問白少羽:“白太醫,你當時在‘紫雨殿’裏可曾親耳聽見明昭郡主所說的話?”
白少羽擺手,回道:“明昭郡主剛醒來,傷勢很重,氣息很弱,臣無法聽見她說了些什麽。隻有王妃當時就在她的身邊,耳朵俯近了她的唇邊,才聽見了她所說的話。”
鳳墨影皺眉,又問北堂渺:“北堂,你可曾聽見了什麽?”
北堂渺坦言道:“什麽也沒聽到。當時玉溪長公主在庭院裏折了一片葉子,吹奏曲子。此舉本并不是很妥當,但那首曲子靜心安神,那時殿中人心郁燥,便也沒有人阻止她。”
沐顔與鳳墨影聞言,不約而同地擡起眼眸來,心裏都在爲着一件事情怦怦驚跳。他們都有着同一種直覺,鳳墨影當機立斷道:“北堂,快前去‘籠煙殿’。若鳳纖影還在其中,便讓暗衛盯住她的一舉一動。若然已不在,即刻命暗衛秘密收搜她的去向,務必将她找到。”
北堂渺聽命,心中亦有所觸動,立刻起身前往。
沐顔旋即站起,請旨道:“臣與北堂統領同去!”
鳳墨影颔首同意,若鳳纖影真的是那個可疑之人,沐顔就是尋找蛛絲馬迹的最佳人選。
兩人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青雲殿”外。
至此,楚子瑜才向鳳墨影禀告道:“陛下,還有一件事需呈報。”
“何事?”鳳墨影淡定地問。
楚子瑜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了還坐在一旁的白少羽。
白少羽瞠着一雙眼睛,白着一張俊秀的臉,心髒有些停歇。心下道,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急忙後知後覺,火燒屁股地跳起身來,朝鳳墨影躬身行禮道:“陛下,臣也回去‘紫雨殿’照看明昭郡主的病情,以防有反複變化,也好及時援手。”
鳳墨影瞥了他一眼,道:“準了!”
白少羽當時就如蒙大赦,倒退三步後,一轉身腳步就急急忙忙地朝殿外趕去。他才不要繼續呆在這裏聽着那些足以殺頭的“真相”。他隻想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小小的太醫。上蒼庇佑!
待人走後,楚子瑜才吐了口氣,回禀道:“鳳羽影醒來之後,向臣坦言想要毒害她的人是……”
“是誰?”鳳墨影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抿了口茶,乜着他問道。
楚子瑜抿唇嗫嚅了一下,道:“她說是……是雪靈染雪公子。”
“誰?她是瘋了?”鳳墨影當即冷笑道。
楚子瑜爲難地道:“臣當時也呵斥了她,但她說當年唐家一門九族獲罪,可沈世子和雪公子将唐清逸在大牢裏偷天換日救了出來。而後唐清逸回京來找她,說太子乃是枉死,讓她報仇。雪公子一直與他暗中往來,并答應爲他們做内應,隻是後來得到了陛下……陛下的青眼,就出爾反爾,出賣了他們,乃至于使得他們一敗塗地,淪爲階下囚。”
鳳墨影心中呵斥着這一番言辭,不由火氣沖沖地道:“那爲何她當時不說,如今卻是肯說了?”
楚子瑜大氣也不敢出地回話道:“鳳羽影道,當初她是爲了唐清逸的安危,不敢将事情和盤托出。更是沒有把握在陛下對雪公子青眼有加之時,能夠将他置之死地。如今,既然有人朝她下毒欲置之死地,必然是唐清逸已然身死,雪公子沒有了後顧之憂,因此才想将她殺之滅口。”
鳳墨影一壁聽着;心中一壁盤算着的是,昨夜宮門落鎖,鳳翎衛與暗衛皆被明昭郡主墜樓一事驚動,有人就如雪靈染所料般趁亂行事,下毒于鳳羽影将她滅口?
這人又會是誰?
若雪靈染并未前往監大牢救人,鳳羽影是否真的會被滅口?滅口之後又對誰不利?對誰有利?
若鳳羽影并不會被毒死,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布局,他們這一次的目标就是雪靈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