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族唐家,戬戮群臣,這些都與她無關。但是他的這一番話,給了她作爲一個後來者敢于去面對前塵,面對前身暴虐血腥的勇氣。
他給了她一副盔甲。
鳳墨影虔誠地看着他,心中道,希望你的這一副盔甲能永披在身上。
在此時,她還未曾完全的意識到,自己已經對雪靈染有了希翼。在此之前,她隻覺得這個人談吐不俗,思維靈敏,且不守舊,而且确實曾救過這一個軀體而付出過血汗,亦曾多次襄助于她。
何況她亦喜歡他的容色。
在這一程陌生的旅途裏,竟有一個人能陪着她說說笑笑,偶爾互相關懷,付與溫情,在她寂寞的時候,在她無助的時候,在她迷惘的時候,在她憂慮的時候,亦是他一次次地朝她伸出了手,拉了她一把又一把。
便覺得拉住一個人陪伴着她,這感覺也很不錯。
但是這種感情卻不曾深刻,更無關愛恨情仇,僅僅是一個慰藉的伴侶?一個暫時的同夥?一個還湊合的搭檔?
要說這裏面有多少關于情愛的真心,她自己也覺得這裏頭的百分比少得可憐。更多的或許是亦真亦假,人生如戲,縱然是再親近的時候,也少不了未曾放下的防備心思,彼此之間終是隔着一層不曾打碎的薄冰。
那是她的理智與冷靜凝起的隔閡牆桓。
可今天,他給她的,卻有點多了。
并且給的恰到好處,正中心扉,讓她的那一層冰牆慢慢地裂開了一絲絲的細紋。裏頭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掙湧着,要呼嘯着,嗥嗷着,想要出去,就像是久行寒夜的旅人,看着眼前冒着橘黃暖光的火塘,眼中露出了渴望。
激烈的心潮湧動,讓她的思緒有一瞬間的空白。
鳳墨影的臉上看似平靜無波,但她的眼神卻是一下子盯落在了他血色輕绯的唇上,盯得甚至有些熾熱。
雪靈染察覺之後,竟有一瞬間的懵然。他不知道自己如此正經地和她絮絮而談,爲何忽然就引起了她似盯住獵物般的擒攫。
他的反應讓她覺得愈發的有趣,她此刻的容貌長得豔麗霸道,靈魂裏何曾又不是一個大佬。湊巧的是,她此刻的身份亦是一個大佬,在這樣無可反駁的先天條件之下,又有什麽理由讓她繼續扮演着一個鹌鹑?
讓人覺得她充滿了侵略性,那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獵豹一般鳳墨影被他握住的手猛然收緊,反擒住了他的手腕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他彎着纖窄的腰,如柔軟的柳枝般輕垂着頭頸,趨附向她,那一雙視物迷離的眼睛裏還帶着未曾消散去的驚訝。
他的唇卻近在咫尺,氣息萦繞着她的氣息,臉龐對着她的臉龐。
鳳墨影一側頭,再湊近,攫吻住了他的唇。
熱情沖破了久已禁锢的狴犴,她急需宣洩一下心中狼奔豕突的情感。而眼前隻有這麽一個人,且又是她此刻入心入眼的人。她便順手将他抓了過來,突襲暴虐一下。
從前隻是淺嘗辄止,今日她卻狼顧鸱張。
兇暴嚣張到了極點,含允着他的唇,勾勒着他的齒,濕潤的舌尖撬開他的貝殼,探進了裏頭的溫軟中狐狸般百般捉弄、挑釁。
面對她的挑戰,雪靈染的反應宛如一個初級學徒,不僅應付不暇,還百般拙陋。與他素日侃侃而談,嘴炮功力相比,簡直不堪相較,不堪一擊。但偏偏是這樣的齒嫩表現,愈發讓她信任和歡喜。
從前,她不曾屬于任何人。
而他,也不曾屬于任何人。
此後,他們興許會屬于彼此。
對于在她心中已留下了印記的人,鳳墨影毫不猶豫地對他出手了。她的眼睛一直張着,呼吸之間,他閉合了眼眸,睫羽微微顫栗地輕掃在她的臉皮上,他瑩白如月的臉龐上绯紅暈染,連眼皮、耳廓都染上了微紅。
她一壁纏吻着他,一壁伸手撫上了他細膩的臉頰,滾滾發燙的肌膚燙貼着她的掌心。
這樣的觸碰,讓他微微一驚,半睜開了眼眸來。
那一雙眼睛更加的迷,長睫微帶雲霧般的潮濕,有些失神地看着她,不帶半分的推拒,顯得十分的無辜以及幽深。往日裏的純澈,似乎已經帶上了一絲朦胧可見的春潮。就宛如神仙落入了凡塵俗世,沉溺于情愛當中的模樣,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鳳墨影一時間竟不知該吻他的唇,還是去吻他的眼睛。心中似有什麽在漲滿,似乎想要将他整個人都藏入了自己的心間,匿入了自己的體内,不讓旁人再能瞧見了,才能叫滿意。
這是嫉恨嗎?
還是占有欲?
這兩種情緒對她來說,都有些陌生,不知該如此的處理?
他一動不動地等待着她,就似虔誠的囚徒,等待着她的判刑。看着這樣的他,便有什麽在胸臆間洶湧,奔流而出,又複滾滾湧入。鳳墨影雙臂二話不說地就環住了他纖秀的頸,下嘴就往他最脆弱,最細嫩的地方去啃。
“嗯?”當她啃在了他的喉結上,雪靈染忍不住低沉地輕哼了一聲。這一聲雖輕,但響在鳳墨影此刻的耳中,卻似在沸水中滾落,瞬息間便能沸反盈天、蒸汽升騰。
她的手輕輕地滑下了他的背脊,隔着衣物滑動,如蛇一般。雪靈染微微蹙眉,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了起來,他的雙唇虛張着,還帶着被她方才親吻過的濕漉漉的紅腫。
他爲什麽看起來就是怎麽的好欺負,這麽的讓她想要去欺負,甚至是想要去欺淩?鳳墨影蓦然發覺自己的心思有些黑暗了,但心裏卻偏偏是滿滿的歡喜。難道說,極緻的喜愛,也會使人變态?
怎麽樣血腥、暴亂、兇殘、迷亂、奢靡的場面,她都曾經見識過,但這些她并不想将其卷入自己的生活中來。
看來,她還是有理智的,是清醒的,還沒有變态的。
隻是眼前的這個人,她緩緩地抱住了他,感覺着他的體溫,竟讓她前生所感受到的壓力、抑郁、堆積、反感統統地暴漲了起來,沖破了意志的禁锢,想要傾瀉而出。
人性究竟有多糜爛,她曾親眼所見。
人世究竟有多荒唐可怖,她也曾親身經曆過。
她曾因此而迷惘過,也曾因此看過心理醫生,但是卻從未曾打倒過她。她曾将這些反面的情緒一股腦地丢棄在自己所收藏的情感旮旯裏去,一味用橫蠻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回顧,不去翻攪。
可垃圾桶總有暴滿的一天,若不曾及時清理掉,便被會堆積着露出來的那一刻惡心到,從而産生了一些負面的情緒。
大佬們總能輕易地将它們删除掉。
她也逐漸學會了控制存量。
“可以嗎?”鳳墨影閉上了眼睛,喃喃地低問。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這個人真的值得她去信任嗎?
話語剛出,她感覺到了自己擁抱住的身體渾然一顫。良久,良久了,才有一個聲音低微地鑽入了她的鼓膜裏,輕輕地在她的顱内回蕩了起來。
“可以。”
鳳墨影腦中瞬間炸出了煙火,雙眸蓦然睜大,他能聽見她心裏的話?還是她與他之間竟已達到了心有靈犀的境地?
這兩者都讓她心驚莫名,心髒在活潑亂跳,肌肉繃緊。
下一刻,她卻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鳳墨影俯在他的耳邊試探問道:“真的可以?”
雪靈染偏着頭,她感覺到他在輕輕地颔首。
鳳墨影唇角抿起了一絲狡狯的笑意,輕聲如蚊吟般道:“那你想在哪裏?”
雪靈染臉頰暴熱,斬釘截鐵,低啞道:“榻上。”這兩個字快得似不是他說的一樣,又像不曾出現過,隻是幻聽一樣。
鳳墨影咬住下唇,将臉埋入了他的頸子裏,忍住笑,繼續惡作劇般宛如嬌羞萬分地道:“好!”
聽了這一個字,雪靈染的身體又是一陣輕栗。他的呼吸緩了緩後,氣息瞬息一沉,勁發雙臂就将鳳墨影由湘妃椅上橫抱入了他自己的懷中,起身,便朝着屏風後的紫檀木榻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來。
鳳墨影心中低喝一聲彩,配合着雙臂重新環住了他的頸脖肩背。
青紗帳中,他将她輕柔地放在了潔白熏香的錦衾上,俯身望向她的眼神裏褪去了往日裏的冷漠清寒,帶了點熾熱柔情。
鳳墨影安分守己靜靜地躺在榻上,眼眸帶着柔光地對視着他。心裏面卻住着一隻狐狸,在暗暗地笑望着眼前的這個素日清絕矜冷的人。搖着尾巴地在等着看他的羞赧和笑話,想要看一看他這隻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經驗的雛鳥接下來将要怎麽做?
對視了半晌,他依然沒有半分的動作,連個親吻都沒有。
甚至連要看他好戲的狐狸都已覺得這番模樣夠可憐兮兮的了。鳳墨影正要搖手說算了,寡人不忍心看你爲此爲難。
雪靈染此時卻是無所預兆地輕歎了一聲,他直起了身子,霜白纖修的雙手探向了自己方才綁系上的腰封。
她有幸目睹了他自己寬衣解帶的模樣,竟看得有些入迷入神。果然,美人的動作都很好看,就連解衣帶時十根手指靈活的動作,還有那因手臂的晃動而讓兩邊的廣袖輕揚起來的皺褶兒都是這麽的賞心悅目。
更遑論是那樣誠摯的神态,無奈的眼神,繃緊的臉皮,輕抿的雙唇,無一不充滿了讓人身體裏的激素叫嚣着的魅惑力。
鳳墨影就這樣乖乖地躺着,默默地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下一步呢?
下一步在她盯着雪靈染那微微輕蕩的衣襟下若隐若現的肌膚時,那根霜青色的衣帶卻被紮到了他自己的眼睛上。
“這是要幹什麽呢?”鳳墨影一懵,輕笑問道。按照常理,這一根衣帶不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