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名師指點


鳳墨影聽他竟拿這事來說笑,便認真道:“寡人會盡快讓你‘好’起來的,你現在感覺如何了?要不要請白太醫再來瞧瞧?”

雪靈染搖頭,謹慎地思量着,“臣已經自己調息過了,現在沒有什麽不适。不必再請白太醫,如此不僅對他不安全,對陛下也不利。”

鳳墨影坐落到榻旁的交背椅上,伸手去摸了摸他外露在被褥外的手,感覺并不冰涼,才稍稍安心了一些。手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把玩着他的手,思緒卻已轉到說話上去,“你是否也擔心他們會對白家父子不利?”

雪靈染感覺着手指被她在不停地撩撥,耳廓有些不由自主地泛紅,聽見她在問話,不由忙将注意力也轉到了話語上去,“若白家父子在獄中‘畏罪自殺’了,那麽在陛下湯藥中下毒一案就了結了,再往下查就不好查了。就是最後能查出是冤枉的,那陛下的聖明也會因此而大大的折損,恐怕還會引起朝中衆臣的物傷其類、兔死狐悲。”

鳳墨影點頭贊同,交代道:“寡人已經囑咐楚子瑜要小心照看白家父子了。”

雪靈染又問道:“陛下今日見着了北堂大人,事情可有了什麽進展?”

鳳墨影沉吟了片刻,對他坦言道:“夜離遣人到宮外醫館追查‘紫陌’一事後,北堂派遣的暗衛盯梢住在醫館附近潛伏的人,經過尾随後,瞧見了他們與沐王府的總管有所聯系。靈染,你對這一事有何看法?”

雪靈染凝眉了瞬間,語氣委婉道:“陛下是否覺得沐王府的總管有些不妥?”

鳳墨影與他一路坦誠談論,旋即将心中的疑惑告知于他,“此事寡人已讓子瑜去查。靈染,這一件件的事,寡人細想下來,覺得對方極是熟悉寡人的心性與行事。若讓你設想一下,會覺得有那些曾經在寡人身邊的人最有嫌疑?”

雪靈染雪白的臉上盈起一絲欣悅,而後漆黑的長眉輕蹙,剝析道:“若論陛下參軍後的身邊人,如今隻有楚統領與容白将軍嫌疑最重。但縱觀諸事,他們的家世興許不能支持這麽大的手腕與人脈,何況他們曾與陛下征戰沙場同生共死,沒有理由有反心。”

鳳墨影點頭,這一點猜測亦與她先前的設想不謀而合。

雪靈染薄玉般的眼皮底下眼珠微動,旋即道:“此外,便是幼時曾與陛下同窗共讀的那些人。晉王遠在荊楚之地,魯王有眼疾,暫可以排除在外。夜離、右丞府與陛下戚戚相關,臣與雪家應亦可摘清幹系。沐王如今身有嫌疑,還有沈燃,鎮國公府乃三朝元老,臣不敢妄下斷言。”

沈燃?鎮國公府。

鳳墨影皺了皺眉,自己對這個人沒有什麽印象。對他的了解隻在雪靈染的話語中和在宮中諜冊的記載中,至今爲止,她都還沒有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是方,是圓,是扁。

雪靈染思量了一下,遲疑道:“剩下的就是臨淵長公主和玉溪長公主了。臣不便妄議皇家人。”

鳳墨影拉了一下他的手,面上似笑非笑地道:“寡人準允你妄論她們,你但說無妨,不必有任何的顧慮。”

雪靈染猶豫片刻,終是說道:“臨淵長公主與先太子是親姐妹,手中又持有先帝的保命懿旨,若說對宮中與朝堂上的熟悉,她便是首當其沖,也是最有能力和人脈,最有嫌疑的一個。”

鳳墨影眼眸微微深邃,确實是有許多細細的線索指向這位曾經尊貴無比的長公主鳳羽影。

雪靈染舔了舔唇,即又道:“至于玉溪長公主,先帝在位時,她的父親最得聖心,自從先帝駕崩後他也随之常伴青燈禮佛去了。玉溪長公主自小便喜歡獨來獨往,究竟是生性孤傲清冷,還是深藏不露,臣也實在是看不透她。”

玉溪長公主鳳纖影對于她來說,暫時也是處在于傳說中的人物之列。

鳳墨影歎了口氣,從矮案上斟了一杯茶水遞到雪靈染的手裏。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湊到唇邊喝了,又遞回去給她。

她接了又放回矮案上,口中說道:“照眼前看來,是斐玉晏和鳳羽影嫌疑最大,沈燃和鳳纖影也有值得被懷疑的地方。”這四個人,看來她又要逐一排查了,看看最後跟所有的事情都能聯系在一起的人,究竟會是誰?

雪靈染随之輕歎一聲道:“陛下,臣整日躺在這裏着實幫不了什麽忙,不如,讓臣早些好起來吧?”

鳳墨影拍了拍他的手背,溫和勸道:“你的傷剛清理完,需得好好修養一番,燒都還沒有完全退下來呢。還有你的眼睛,也需得好好休息,寡人如今都不知該讓誰來給你看診開藥好。你就别想着好起來幫寡人的事了,安心在這裏養傷才是正事。”

雪靈染小聲嘟囔道:“臣自己給自己開藥,陛下讓楚統領照例到宮外熬好送進來便可。”

鳳墨影“咦”了一聲,好奇道:“都說醫者不自醫,你倒能給自己開藥?”

雪靈染倏然一笑,宛如潔白雪花般輕綻笑容,“陛下,臣若無把握,也就不會誇下海口了。”

他聲音輕軟,讓人心中暖融,鳳墨影也久違地真心笑了一笑,說道:“那好,你說,寡人給你寫。”

雪靈染臉色溫潤,說道:“謝陛下體恤。”

鳳墨影轉出屏風外尋來了紙筆墨,将墨汁調好後,鋪開了紙張,等候着說道:“寡人都準備好了,你說吧。”

雪靈染微笑道:“有勞陛下了,第一張方是……”

他一面慢慢地念,她便一面慢慢地寫在紙上。白紙黑字,筆畫中漸漸已有了他所書的痕迹與風骨。

等她錄好第一張方子,雪靈染又說道:“陛下,這是第二張方子了……”

鳳墨影換了一張紙鋪好,點頭道:“好了,你繼續說。”

雪靈染說好了第二張方子,又道:“接下來是第三張方子。”

鳳墨影看了他一眼,也并無多言,隻是又拿了一張紙準備寫第三張藥方。

寫好第三張藥方,雪靈染還是說道:“請陛下寫第四張。”

鳳墨影忍不住嘟囔了一聲:“這麽多方子?”她活動活動酸軟的手指,又拿了一張紙,忽然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忽然帶了些憐憫和無奈。他害怕吃藥的樣子,她已經深有體會了,如今還有怎麽一二三四張藥方等着他,這究竟會是怎樣的酷刑?

她彎唇一笑,竟有點幸災樂禍的讪笑,但心裏卻是爲他感到難受。他爲了忠誠于自己的國君,竟不斷地付出了一次又一次的代價。

實則,甚是使她敬佩。

鳳墨影思緒一掠而過後,又老老實實地擺好心的紙張,口中說道:“說吧。”

雪靈染點頭,嘴裏一個詞一個詞地外往蹦。

鳳墨影寫了幾個後,疑惑道:“這是什麽藥方?又是玫瑰,又是茉莉,又是陳皮……這些都是花和好吃的?”

雪靈染面上淡淡盈笑,故作神秘輕聲道:“這自然也是一張藥方,陛下隻管寫下,無需疑它。”

這人聲音也好聽,她腦中忽然蹦出這麽一句來。

鳳墨影輕撇了一下嘴,手中的筆又繼續将他念出來的幾味藥一一寫了下來。

雪靈染念完了最好一味藥,拉了一下被褥,說道:“好了,沒有了。”

鳳墨影挑了挑眉,輕籲了口氣,終于寫完了。這毛筆字寫得當真累人,她将四張紙一一鋪在了矮案上晾幹。蓦然心血來潮地道:“靈染,今日寡人向北堂學了幾招左手劍法,但就是領悟不到其中的要領。你說寡人的右手廢了,左手是否也要廢了。”

雪靈染臉色一暗沉,急道:“陛下可否将那幾招劍式說與臣聽?”

鳳墨影一聽,有戲,瞬間來了興緻,立刻道:“好啊。一共有五式,第一式是浮冰碎雪。”然後站起身來一邊比劃,一邊将這一招的劍式說與他知曉。

雪靈染聽完後,了然的點點頭,思索了片刻道:“陛下以往慣用右手,如今改用左手隻是一時不習慣。這一招先是虛招誘敵,而後聲東擊西,内勁從少陰化入少陽,先是蓄力不發,再到瞬間傷敵,講究的就是其中早晚分寸的拿捏。”

鳳墨影聞言,心中豁然開朗,雖未能達到他所說的效果,但已明白了這一招的關鍵所在,以及它内勁的運用竅門。

她會心地一笑,又在原地比劃了一次。這一次并不再求快,隻求招式與内勁皆能運用到恰如其分。

鳳墨影發現這一招使對了後,從起勢到發招,再到收勢都順暢了許多,比起她那時在練武堂盲練,要水到渠成了好幾倍。隻是内勁這一途,她還沒有摸到開啓它的法門,有些不得勁。

不過心中仍然是歡喜,她雀雀欲試地又将剩餘的四招一一比劃出來,一一說與雪靈染知曉。

雪靈染聽後,同樣地逐一一式一式地給她劃出重點,闡明了每一招其中的解題機巧。

名師不一定能出高徒。

但奈何鳳墨影本身對于此道的悟性極高,這一副身體原來又是練武的好材料,且經人磨砺了這些年,要說這反應還真不慢。

她一招招地按照雪靈染的提點試練下來,發現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境地。與她以往所有的學問皆不同,真的是别有洞天,另有世界。

鳳墨影将五招皆講述完後,再重新一氣的連續比劃出來。頓時隻覺得這五式劍招看似不相幹,實際卻是一環接一環,行雲流水,疾風驟雨,可讓敵人絕無喘息之機。

最後,待她收住劍勢,且聽得雪靈染衷心地一聲長歎,感慨道:“這五式劍招雖說是從浮宮的武藝中衍生化出,但也由此可見北堂對劍道感悟甚深,其人才華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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