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三尺左右看看,答非所問:“你這位置不行。”
曹雲回答:“我這位置有亭子,寬敞。”釣的不是魚,釣的是心情。
越三尺:“聽說前天你把九尾惹毛了?”
曹雲:“有嗎?”
越三尺:“有嗎?呵呵。”
曹雲:“女人嘛,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氣點在哪。”
越三尺:“你喜歡她?”
曹雲:“喜歡。”
越三尺:“然後?”
曹雲:“沒有然後,我喜歡皓月當空,皓月不出現我也無所謂。有它夜空更美麗,沒有它,夜空也有自身的風景線。”
越三尺:“很奇怪,你這麽一個追求金錢的人,實際的開銷并不大。除了直升機之外,沒見你生活有多奢靡。”
曹雲回答:“我的物資生活到達一個階段已經趨于飽和,再提升已經無法提升我的幸福感。我一直對人的貪婪永無止盡這句話充滿疑問。你呢?今天是疲了嗎?”
越三尺自嘲一笑:“怎麽會?”
曹雲:“人始終是人。你執着于單一的追求,導緻自己精神生活貧瘠不堪。你甚至不會停下來浪費時間看肥皂劇。缺少能量的你一直用理想激勵你的腎上腺素。可惜你的理想是自我理想,并非利他理想。自我理想如同瘾毒,需求越來越高。久而久之,自然空虛乏味。”
家長們問,孩子,你長大後想當什麽?孩子回答:我想當醫生。爸爸高興:醫生很好,收入很高。媽媽:醫生很好,工作穩定。爺爺:醫生很好,方便家人。孩子很奇怪問:醫生不是救人的嗎?
孩子利他理想,救人滿足自己的事業成就感,社會認同感。利他理想理論上可以無窮滿足自我社會價值。家長們則是自我理想,當了醫生,我能獲取多少好處,理論上獲取越多的好處,在其中獲得的自我社會價值就越低。
越三尺靜靜看浮标沒回答,許久後道:“知道一線工作人員子女中考加分嗎?”
曹雲:“嗯?”
越三尺:“這是一個什麽策政?部分一線工作人員子女已經不需要參加中考,對他們不公平。他們子女的加分又對其他一線工作人員不公平,其他一線工作人員子女有可能因此被擠出重點高中。更不用說對普通人子女的不公平。要獎勵他們爲什麽不能直接給金錢呢?每天一萬的薪水,我相信不會有太多人有意見。舍不得給錢,隻能制造階層矛盾。”
越三尺:“法律亦然。一方面追求公平公正,一方面卻是道貌岸然。因爲缺乏一點點的證據,導緻一名罪犯逃脫法律的懲罰。法律說,這是公平公正的。我說,狗屁不通,你對罪犯是公平了,那對受害者公平嗎?法律說,我缺少證據,也許他是被冤枉的。我說,也許是多少?1%的可能是被冤枉的?你放過99個人,隻爲了避免一樁的冤案。爲什麽不處置100個人,隻有一起冤案呢?最少這樣,你能對得起99位受害者。”
越三尺:“大陸系法律對人要求很高,人之初性本惡,我不相信人。海洋系法律對證據要求很高,因此常被壞人逃脫懲罰。那爲什麽不綜合考慮呢?”
曹雲:“東唐是大陸和海洋混合法系,你已經實現你的理想。。”
越三尺道:“不,我的意思是大陸系調查,海洋系審判。調查案件者不再受限,盡可能的全方面的提供正确的證據和線索,再由海洋系去判定此人是否有罪。”
海洋系國家有個很麻煩的地方是對調查機構的限制很多。諸如因爲沒有念一句台詞,就被定位無罪。諸如因爲搜查令晚了十分鍾,之前獲得的證據全部無效。海洋系一邊要求執法機構提供完善的證據,又對調查機構進行嚴苛的權利限制,這就導緻一些壞人未雨綢缪,做壞事之前已經想到了規避法律懲罰的辦法。律師的價值在海洋系中特别突出。
越三尺:“我的理想就是構建無限制調查與嚴苛的海洋審案相結合的法律體系。錢坤案是一個典型例子。證據都不是通過正規渠道合法收集,但證據都是真實的。在真實證據面前,即使四大名律師也阻擋不了錢坤最終被定罪。相反,曹雲你應該知道,但凡證據存在一點漏洞,都會被你們這類律師所利用。”
曹雲問:“怎麽約束調查人呢?不排除有些調查人爲了功績,存在誣陷嫌疑人的可能。”
越三尺:“所以需要嚴苛的海洋系審案體系。諸如我被誣陷的案子,就因爲證據存在矛盾,最後證明了我的清白。”
曹雲:“可是在你的案件中,證據隻是矛盾,沒有丢失。”
越三尺道:“沒錯,有些人爲了利益,會制造冤案。這不就是你們律師的責任嗎?我說的無限制調查包含了律師的調查權,律師和調查者成爲互相制約的單位。”
曹雲想了好久:“你是不是在尋求别人對你理念的認同?”
越三尺沒有否認:“有一些迷惘。”
曹雲:“爲什麽?”
越三尺:“前天上任東唐警局局長劉浩,他是我很熟悉的一位叔叔。他雖然不是犯壹案的負責探員,但是是主要探員。實際意義來說,他最少沒有阻止一起冤案的發生。律師也好,法官也好,都沒有發現這是一起冤案。無限制調查權中,如果調查者的能力和資源勝過律師與法官,難以制止調查者。不能指望所有人的律師是歐陽逸,是你曹雲。”
曹雲很疑惑:“爲什麽和我說這些?”我們不是很熟。
越三尺:“因爲你是中立派,你有頭腦,你是最佳聽衆。”
曹雲:“謝謝。”
越三尺:“曹雲,我知道你對我敵意很深。我對你的負面看法隻有一條,你的存在影響了司法公正。”
曹雲:“謝謝,這是對我很高的評價和誇獎。”
越三尺問:“你當律師迷惘過嗎?”
“當然。”曹雲道:“有時候你不得不對一些可憐人下手,因爲作爲律師要維護雇主的利益。所以我叫曹百萬,上了百萬後可憐人多少會少一些,我下手時候沒有太多心理負擔。”
越三尺笑了:“這個想法倒是出乎我意料。對了,忘記告訴你崔茜死了,還有近期最好不要見九尾。她對你非常惱火和生氣。”
曹雲驚訝:“崔茜死了,爲什麽九尾對我惱火?”
越三尺:“曹雲,你絲毫不驚訝崔茜之死?”
曹雲:“崔茜死和我沒關系,九尾對我惱火才和我有關系。爲什麽呢?”
越三尺:“九尾在錢坤案後提出辭呈,她離職的原因是因爲無法戰勝你。我就和她說,你們之間存在客觀的差距。”
曹雲:“差距肯定有,但我還是不理解她爲什麽對我惱火?”
越三尺道:“她認爲崔茜之死在你的估算之内。”
曹雲:“我特有法克,老子是聰明,但是也沒那麽聰明。”
越三尺:“你沒有想過崔茜會死在大聯盟的手上嗎?”
曹雲:“三尺,你到底找我幹什麽?”
越三尺:“綜合談話,你應該猜到我的目的。”
曹雲搖頭:“猜不到。”
越三尺:“呵呵,我說了我的理想,無限制調查和嚴苛海洋系審判體系。我本人是尊重法庭的審判,尊重律師的職業。不過,我身邊缺少一名好律師。”
曹雲反問:“有什麽好處?”
越三尺:“沒有什麽壞處,你仍舊正常當律師。區别在于接受一些我個人推薦的案件,同樣的收費标準。”
曹雲:“爲什麽?”
越三尺:“你知道刑事律師的土壤。好律師更願意接商業案件。比較而言刑事案的報酬太低,勝率太低,限制太多。歐陽逸之後東唐找不到高水準的刑案律師。即使是你,你也很排斥接刑案官司。我隻是請求你,當有需要的時候接一些案子。”
曹雲:“比如?”
越三尺:“昨天晚上宮本涉嫌入室盜竊被捕,我希望你能接這個案子。”
曹雲問:“或者你是利用我逆反心态,幫助九尾将宮本定罪?”
越三尺不置可否:“也許是。我相信你的職業道德,如果你成爲宮本的律師,你會盡可能維護宮本的利益。話說,你是不是已經算準宮本會被捕?算到宮本的身份了?”
曹雲笑:“三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嗎?你追求你的理想,我過我的小日子,好不好?”
越三尺:“你猜,我希望你接案嗎?”
曹雲反問:“猜對了有獎勵嗎?”
越三尺:“我理解你爲什麽驚訝我來找你,因爲我主動見你,肯定是有事。這次是我請求你的幫助。”
曹雲手機震動,接起電話:“喂。”
葉嬌:“曹律師,宮本打電話到律師所,想見你。”
曹雲看越三尺,許久後道:“我最近不接案子,你讓魏君或者一航去一趟。”
葉嬌:“好的,打擾了曹律師,再見。”
“再見。”曹雲挂斷電話。
越三尺站起來:“謝謝,再見。”
曹雲:“再見。”
越三尺離開後,曹雲開始思考越三尺提出的理論:無限制調查權和海洋系審案機制相結合的法律體系。至于對錯,無所謂,反正不會因爲曹雲認知上的對錯就改變法律。
這件事告訴曹雲一個道理,之前對越三尺的評判并不準确。幾乎所有人對越三尺的評判是追求結果,不注重過程。現在反過來想,越三尺存在很多違規調查,違法辦案的情況,但是越三尺從來沒有幹涉過庭審的結果。也就是說越三尺并不是純粹爲了定罪的結果。也驗證了越三尺今天和曹雲的對話中真話比較多。
曹雲撥打電話,詢問桑尼:“崔茜死了?”
桑尼:“是,四百米,命中心髒,當場斃命。撿走彈殼,現場幹淨,不留一絲痕迹。絕對專業,絕對職業的好手。”
曹雲好奇問:“殺害托尼的兩位兇手呢?”
桑尼:“你關心那麽多幹嘛?一死一捕。”
托尼死後第三天,警方接到匿名線報,包圍了兩名殺手的臨時住處。雙方進行了短暫的交火後,一人被擊斃,一人投降。劉浩在前幾天上任,成爲東唐警局新局長,第一個命令就是轉移嫌疑犯,并且提供嚴格保護,本案由他親自督辦調查。
這和曹雲推測無異,越三尺就是要逼死曹烈。這個推測曹雲有把握,但逼曹烈是要抓曹烈,還是要再提出交易條件,曹雲隻能胡亂猜測。
桑尼:“你在哪呢?”
曹雲:“釣魚,今天是釣魚大賽。”
桑尼:“據說上次在法庭你被九尾打了?”
曹雲:“謠造,她怎麽可能打的過我。”
桑尼:“哦?聽起來好像真的被打了。”
曹雲:“别亂說,誰說的,老子告他诽謗。”
“哈哈哈哈,原來是真的。”桑尼大笑。
曹雲直接挂斷電話,什麽人嘛。朋友被打,你幸災樂禍。現在想想,九尾不是氣炸了是不可能在法院把自己拖走。可是自己已經說實話了呀。自己說明自己老闆對崔茜很不滿,作爲律師對崔茜也很不滿,九尾應該可以推測出自己會盡可能的把崔茜朝死裏整。這都想不清楚,想不明白,還好意思發火。
曹雲想過向九尾道歉,畢竟自己很真誠看着九尾的眼睛撒謊,同時也因九尾發火衡量出九尾受到的傷害。不過考慮到九尾客觀存在的暴力,曹雲覺得還是不要惹她比較好。
“喂!”曹雲接電話。
高山杏:“九尾找你。”
曹雲:“找我?帶槍了嗎?”
高山杏:“嗯?”
曹雲:“她沒給我電話。”
高山杏:“她說是見陸一航,不過我覺得她在等你。”
曹雲:“你就說我死了。”
高山杏:“什麽鬼?”
曹雲對高山杏很實在:“上次在法庭,因爲崔茜案,我被她暴打一頓。我剛剛收到消息,崔茜死了。我盤算着……”
高山杏:“話說回來,你那麽欺負人家真的不對。”
“喂!你沒資格說這話。”什麽鬼?你要弄死人家的好不好?
“好好,我知道了。”
曹雲挂電話,繼續釣魚。對崔茜之死,曹雲沒有任何罪惡感。他不是下刀的人,崔茜雇兇殺害律師在曹雲這位律師看來是不可原諒的。可憐啊,感性美麗俏佳人,就這麽挂了。紅顔薄命,沒人理會醜人死活。善哉,善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