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雲拿起手機,看未接電話,撥打電話:“李退休局長,找我有事?”
李龍笑:“這稱呼不錯,出來喝一杯。”
曹雲:“我在大宇島。”
李龍吃驚:“大宇島又有什麽商機?”
曹雲:“說的沒有錢我就不會出現一樣。我是那麽勢利的人嗎?”
李龍:“你不勢利,但是沒有利你理都不會理。什麽時候回來?”
曹雲:“晚上我不太會開飛機,明早吧。”
李龍:“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曹雲:“喂,你現在不是局長,我爲什麽要給你面子?”
李龍:“我請客。”
曹雲:“那行。”
李龍:“定位發你,明天中午見。”
曹雲:“好。”
曹雲挂電話,再撥打高山杏電話:“老闆,什麽事?”
高山杏道:“沒什麽事,就是告訴你一個大新聞。”
曹雲問:“什麽新聞?”
高山杏:“你知道越三尺涉嫌故意殺人罪被捕嗎?”
曹雲:“知道。”業内肯定都知道這類大事。
高山杏道:“我剛剛聽說,總檢察長麾下第一檢控官将成爲本案的主控官。”
曹雲驚訝問:“難道是諸葛明?”
諸葛明,四十八歲,是東唐所在國家總檢察長的第一左膀右臂。其二十七歲在橫唐法庭第一次以檢控官身份出庭,二十多年時間,其指控案件超千件。最牛的是諸葛明勝率高達99.9%。沒錯,99.9%的傳奇人物諸葛明。
99.9是一部日劇。劇名來源于現實中檢察機關一旦正式起訴某嫌疑人,嫌疑人99.9%可能會被判處有罪。這部電視劇的主角律師是追查0.1%的人。根據高岩官方數據統計,公訴後無罪率比0.1%還要低。同時高岩刑辨律師不僅要顧慮著名的306,還有治政上的風險。
不要因爲李狗嗨還有本書描寫就誤會了刑案律師。刑辨律師在高岩和東唐的生存都極其艱難。優勝劣汰之下,好律師更願意做商業律師,錢多風險小。普通律師無奈之下接案,多是走走過場。
不過書還是要宣傳正能量,本書将檢方勝訴率平均線下拉到85%,最少能給人一些期待和期望,最最少給刑辨律師工作價值的肯定,否則有他們和沒他們又有什麽區别呢?
諸葛明的勝率超過平均線,而且是遠超平均線,他的出場基本上确定了越三尺的下場。不過目前諸葛明還沒有提出最終指控。作爲99.9%檢控官,他需要有确實的越三尺有罪的鐵證,并且越多越好。
越三尺案件能勞動諸葛明,自然也是因爲越家在司法體系内的影響力。爲了公平公正,所以才調諸葛明到地方城市辦案。也向公衆說明,司法部門不會徇私舞弊。
……
飯無好飯,李龍作爲前輩請客吃飯,自然不是爲了吃飯。
退休後的李龍脫掉了穿了幾十年的西裝,換上了廉價内衣加夾克,很不上檔次。但是穿的舒服,李龍不在乎别人怎麽看,關鍵是自己要舒服。
曹雲給李龍倒茶:“胖了一些。”
李龍道:“胖說明身體沒問題。”
曹雲:“哈,你這理論反醫學。”
李龍道:“恰恰是醫學上這麽說,胖最少說明我的腸胃沒問題,吸收好。退休之後,吃的更多,消耗的更少,胖是應該的。”
曹雲:“我聽說警察學院聘請你當客座教師?”
李龍搖頭:“沒那資格。我的警察生涯多數時間是在搞行政,我教不了他們做事。我不能教他們做人。因爲人做的好,對司法不是好事。就說李墨是我提拔的,爲什麽我會提拔他?就沖着我把他從探員提拔到探長之後,這小子敢和檢察官勾結立案暗中調查我,我就覺得他有種。司法人員就需要這樣的人。我朋友替我不值,說養條狗還會搖尾巴。我說狗是市民養的,我沒資格養狗。”
李龍:“我在職時,向我表忠心的都被我滅了,或者是趕到角落去。你的好基友桑尼也一樣,我不放心隻是他和鬣狗還有沒有關系。後來我想通了,無所謂,有能力上來。上來幹了壞事,大家看的更清楚。”
曹雲:“李局,你這麽多感慨讓我很擔心今天的飯很難吃。”
李龍:“确實不好吃。”
曹雲苦笑:“别是當越三尺律師吧?”
李龍反問:“被諸葛明吓到了?”
曹雲歎氣:“這越三尺真殺人呢,倒也算了,說不準可以糊一把稀泥。我認爲越三尺沒殺人,但是被誣陷了。你知道敢誣陷越三尺的人都是什麽人。不把他們逼急了,他們也不至于下手這麽黑。我沒看資料,也能确定基本上可以說天衣無縫。”
曹雲道:“更要命的是,越三尺,越局都不太願意接受證據不足無罪釋放的局面。他們隻接受無罪釋放的結局。而且這個案子牽扯人很多,很多我不了解的人。再者,越三尺都把人逼到這地步。我多管閑事,說不準把我一起幹掉。”
李龍:“我聽出你的幾個顧慮。一:怕死。二:怕輸。三:怕麻煩。”
曹雲鼓掌:“總結的很到位,加一條,怕辜負大家期待。”
李龍:“你認爲是越傳讓我當說客?”
曹雲:“不是?”
李龍:“是我單獨約你。實話和你說,歐陽逸已經接案,現在正從歐洲拍馬趕回來。但是歐陽逸擔心自己扛不住,聯系了我,問能不能說服你一起聯合辯護。我說很難,我說你這人趨利避兇,牆頭草一枚,不會參與這類案件。”
李龍:“歐陽逸雖然是著名刑辨律師,但他不是道上的人,他對鬣狗、烈焰等之間的關系和人員完全不了解。說實話,最适合接本案的律師就是你。扣除四怕,你會接嗎?”
曹雲:“越三尺對我沒有善意,理論上我不會接。不過她是我比較佩服的司法人員,接和不接兩可。關鍵是我接了也赢不了。假設我能赢,李局你出面,越傳再出面,我怎麽也得給兩大局長面子。畢竟越三尺是被壞人誣陷的。而且,怎麽就肯定越三尺不是壞人呢?”
按照葉瀾所說,葉瀾是烈焰的人,越三尺是公正嚴明的調查人員。但葉瀾的話能信嗎?有沒有可能葉瀾是走叉的人,越三尺是烈焰的人?
鬼知道。
李龍說的很好,這種渾水曹雲是不愛碰的。更何況就目前情形來判斷,越三尺基本沒救了。
李龍的鴻門宴沒拿下曹雲,曹雲因各方面的顧慮最終還是婉拒了李龍。對此曹雲有些過意不去,難得搶買單表示歉意。
開車回律師所的路上,曹雲心中覺得挺可惜的。天妒英才不僅因爲史書不記載普通人的死活,更是因爲忌才。不是天妒,是人怕。想來法官多少會給點面子,不至于上死刑,可憐如花似玉的奇才就要在監獄中度過一生。
……
律師所一片死寂,高山杏獨自在吧台喝果汁。見曹雲回來,高山杏招手,曹雲落座。
高山杏看了眼關閉的陸一航辦公室門:“七連跪。”
曹雲:“又輸?”
高山杏:“自從你讓他不要特意選擇嫌疑人拒絕認罪的案件後,一場沒赢。盜竊案跪,盜竊案跪完搶劫案跪,搶劫案跪,搶劫案跪完傷害罪跪……昨天下午,嫌疑人認罪,陸一航辯護上走輕罪策略,結果被挂了第一檔二十年。”
陸一航辦公室門打開,陸一航一頭亂發走出門,對曹雲勉強擠出點笑容。曹雲問:“怎麽又輸?”
陸一航悲從心來:“根本打不過檢控官。”
曹雲:“打不過是正常的,檢控官必然擁有正兵碾壓的威勢,才會提出指控。要赢必須劍走偏鋒,攻其不備。諸如殺人罪,有動機、兇器、時間和地點四個因素,控方少了哪個就打哪個。”
陸一航問:“都有呢?”
曹雲道:“都有就代表客觀理性打不過,轉而打主觀。比如陸一航你搶了我女朋友,我殺了你。其中又分爲蓄謀殺你和激情殺你。殺人又分爲故意傷害緻人死亡和故意殺人罪。現場就兩人,一個已經是死人,另外一個就有話語權。”
陸一航坐到沙發問:“比如越三尺這案子呢?房間内有屍體,屍體死于越三尺的配槍,沒有其他人出現在别墅的痕迹。”
曹雲:“簡單,越三尺約見線人蔣寒月,蔣寒月不想受制越三尺,奪槍,被越三尺擊斃。”
陸一航:“可是,在案發後越三尺的表現完全不符合這個假設。”
曹雲道:“這就是律師第一時間介入的重要性。”
魏君剛洗了頭發,在後院曬太陽,聽見議論,走進來問:“越三尺沒救了嗎?”
曹雲問:“你們關心這麽多幹嘛?”
魏君道:“不僅是我們關心,業内都在關注。各群,各司法頻道都在讨論這個案子,各種猜測都有。”
高山杏:“葉瀾呢?”
曹雲:“分手了。”
大家:“什麽?”
曹雲随意道:“玩膩了,甩了。”
大家鄙夷,曹雲道:“我沒說是我甩她呀。”淚奔。
魏君:“這就不好判斷了。”
曹雲道:“越三尺案件也是如此,不是局内人很難判斷,隻能瞎猜。一航,下一個什麽案子?”
陸一航頭疼:“我當事人是一位火氣很爆的車主,被一輛豪車别車。他攔下這輛車,雙方發生言語上的沖突,一怒之下,我當事人從後備箱拿扳手把豪車給砸了。保險公司估價損失超過五十萬,屬于重大損失,構成刑事犯罪,量刑爲三年以下。”
曹雲問:“你怎麽打算?”
陸一航:“現在隻能和對方車主進行協商,給予賠償,道歉,希望車主能在法庭上求情。最終判處緩刑或者社區服務。”
曹雲道:“你知道不知道有這麽一個規則,如果對方要求你當事人砸了他的車,無論是氣話還是真話,你的當事人砸車是協助和幫助行爲。”
陸一航:“納尼?”
曹雲道:“我做個假設,你在餐館看見A正在用力拍打B的背部,你覺得……”
陸一航:“要按照實際情況分析,假設A噎着,要求B拍其背部,B拍打的行爲就是合法的。假設是B襲擊A,B行爲就是違法行爲。”
曹雲:“假設A說B襲擊他,B說A要求自己拍他背。那你信誰?”
陸一航沉思片刻:“假設有證據表明是A要求B拍他,那B無罪。沒有證據的話,B可能就有麻煩了。”
曹雲指高山杏:“死38,有種打我啊。”
高山杏鋪天蓋地掌,打的曹雲抱頭求饒:“停……停……救命……卧槽……”
一分鍾後,高山杏寂寞的拿起果汁繼續喝。曹雲深呼吸,抹平自己亂發,問:“請問,高山杏毆打我的行爲觸犯了法律嗎?”
陸一航有些明白:“雖然你的本意并非要求高小姐打你,但是你的言語表達的意思是讓高小姐打你。高小姐沒有義務去了解你的内心想法,也沒有義務去考慮你的真實感受,她對你進行了協助,順應你的要求。她不僅沒有犯法,而且是在幫你。”
曹雲笑:“沒錯,這就是劍走偏鋒。假設車主曾經說過:你砸我車試試。賓果,這就是要求和請求。你的當事人沒有義務去理解車主這句話是反問句,還是疑問句。他可以直接了當從字面去理解車主的意思。當然,通常法官會采納多數人認爲的正确理解,但是法律不是爲多數人服務的,你可以據理力争,不是沒有赢的可能。”
這裏有大陸系和海洋系的區别,大陸系爲什麽對法官要求極高,法官需要進行判定。海洋系律師具備發揮空間。一個詞語矛盾大陸系法官有判定的權利,海洋系則需要論證,多數人認爲是對的,未必是對的。
諸如定和訂之争,更接近海洋系之争。大陸系由法官根據當時情況判定是定還是訂。一旦法官缺失監管,其權利将無限大。
(特别很認真非調侃說明,大陸系說的是以法國爲代表的大陸系法律,和高岩沒有關系。本書所有案例不适用于高岩。)
曹雲:“怎麽據理力争?拉證人,你去做一個一千人的調查,其中有三十人認爲車主要求你當事人砸車,你就把這三十人拉到法庭上作證,表示法官認爲多數人正确的理解,未必是多數人正确的理解。也說明法官很可能是少數人。”
曹雲:“假設控方休庭,他也做了一個類似的試驗,找一千人,其中隻有三十人理解和你當事人行爲一緻。你可以質疑他報告作假,要求其出具一千人,包括少數人的證詞。并且要求休庭,驗證一千份證詞的真假。”
曹雲:“隻要其中有一個人忘記自己當時的立場,或者當時敷衍調查導緻記不清楚。那你可以反告控方做僞證。999份證詞是真的,1份是假的,那整份報告就是僞證。”
曹雲:“再假設一千個人都是真的怎麽辦?有沒有利益人?比如親戚,同事,朋友,鄰居之類的人在内,假設有,這份報告證詞就是無效的。你要全方位的去質疑控方拿出的所有證據。如同瘋狗一般的見誰咬誰。”
陸一航豁然開朗,如同看見一個新世界。這是曹雲擅長的換概念,至于是合法的換還是非法偷換,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理解。不能生搬硬套,需要靈活應用。
諸如看見漂亮妹子,男人會多看幾眼。帥哥多看幾眼落在妹子的眼中就是欣賞。醜男多看幾眼落在妹子的眼中就是亵猥。實際上他們幹的是同一件事。假設妹子告醜男亵猥,如果是帥哥算不算亵猥呢?進而換概念,妹子對自然人存在嚴重的歧視眼光,對妹子道德進行拷問。
能做到這點的律師,屬于不擇手段的好律師。隻會背條款的律師就敢和檢方去硬碰硬,那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