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想問了,但是剛剛轉移了話題,就忘了問。
朱振喜想了想,覺得沒什麽好隐瞞的,就把自己在結界外面摔了一跤,流了血,血沾在石頭上,石頭滾進來,她也就進來了。
“之前我還不敢确定究竟是什麽打開了結界,但現在我其實有了點想法。”朱振喜皺着眉頭說,“是石頭上的血。我不知道什麽原因,但這個結界似乎對我的血很敏感。”
言顔和黑骁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驚訝。朱振喜知道他們可能不相信,畢竟在他們眼裏她隻是個普通人類。人類的血能有什麽作用呢?
但是沒有其他更好解釋的理由,隻有這個,所以不得不信。
言顔很快接受了這個說法,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她能從緣石洞口死裏逃生,就說明了很多。
朱振喜突發奇想,如果她的血真的如她自己所想有點不一樣,起碼對這結界是特别的,那麽也許她可以試試,帶言顔離開這裏。
她猛的站了起來,把言顔吓了一跳。
“怎麽了?”言顔看到朱振喜牽住自己的手,有些詫異。
“我帶你出去試試。”朱振喜有些雀躍,她這麽一說,言顔就明白意思了。
反正都是試一試,她沒有拒絕。大不了就是離不開,繼續待在這裏面,有黑骁陪着,現在又見到了好朋友,她沒有多大遺憾。
朱振喜緊緊握着言顔變回實體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到了結界前面停下。言顔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黑骁,顯然黑骁也有些緊張。
她忍不住笑了笑,盡管嘴上說着蠻試一試,但他們心裏都很在意結果。
如果能離開,當然最好不過。
朱振喜似乎更緊張,她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拉着言顔就往外跨一大步,接連走了好幾十步之後才睜開眼睛。
意識到已經出了結界,回頭一看,言顔就在身邊。而且身體沒有變化,有頭有腳,沒有漂浮。
她高興地大叫了一聲,言顔也笑着,知道成功了。她們抱在一起,分享了這樣的喜悅之後,朱振喜當機立斷,決定立刻回去,給向淳美他們一個驚喜。
言顔想到自己能回去了,興奮得不能自已,又抱着黑骁激動了一會兒。這下他們更加确定也更加疑惑,朱振喜身上發生了什麽,她的身體竟然能對結界造成影響。
這個不解在言顔心裏種下,想着等回去之後再尋找答案。看剛剛朱振喜的樣子,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他們到了鎮上,街道有了些行人。黑骁讓她們等一會兒,他去安排回去的事宜。
過了不久,他們就坐上了高鐵。
言顔有許久沒有接觸這麽多人,她按捺住興奮,左看右看,看誰都覺得舒服,看什麽都覺得高興。
朱振喜趴到她耳邊,輕聲說:“對面的幾個大學生盯着你看很久了,你這個樣子像第一次坐高鐵。”
言顔笑了起來:“我恨不得過去和他們聊聊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朱振喜心想,我知道。久别這樣充滿人間氣息的世界,一定會充滿懷念,這就是人界的好。人界生機勃勃,生活軌迹永恒不變,人類渺小又偉大。
回去要一定時間,朱振喜覺得有些困,才想起來自己一路奔波,還沒怎麽好好休息,這會兒困得眼皮子打架。
言顔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睡一覺,不用擔心别的事。朱振喜困頓朦胧中,聽言顔這麽說,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們都沒有經曆什麽磨難,每天都在一起,言顔說她會安排好一切,那就不用擔心。
朱振喜頭一歪,靠着言顔的肩膀沉沉睡過去了。
她做了個夢。
夢見身邊有很多人,聲音根本吵雜,大家都在跑,她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拉住一個人問怎麽了,那個人很大聲說着什麽,但她一個字也沒聽見,隻看到對方嘴巴張張合合。她不明所以,那人着急地推開她,指了指上面,跑走了。
她擡頭看,看到天空不是藍的,而是綠的。一座山就在頭頂,正在崩塌。大地在震顫,但她站得穩穩當當,難怪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雖然山要塌了,但她似乎沒感覺到危險,以至于這個夢也算不上噩夢。甚至在所有人着急逃跑的時候,她在四周走了走。
沒有看見熟人,她居然還有心思這麽想。
突然,肩膀被人重重扯了一把,她吃痛回頭,看到言顔正皺眉看她。剛要說些什麽,言顔忽然伸手用力推了她一把。
然後她就醒了。
言顔擔憂地看着她,見她醒過來,才沒有剛才那麽擔憂。
高鐵似乎停下了,朱振喜直起身來,發現車廂内黑沉沉的,問:“進隧道了嗎?”
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似乎車廂裏的聲音有些太多了。而且……她偏頭感受了一下,高鐵似乎是停下的。
言顔小聲說:“出事了。前面塌方,車撞上了。”
朱振喜猛然反應過來,難怪她覺得不對勁,車廂裏的聲音不是正常的乘客交談聲,現在這麽一聽,連呻吟聲都清晰了。
“有人受傷了嗎?”她這麽問完,覺得自己在說廢話,又換了個問法,“受傷的人多嗎?情況嚴不嚴重?”
“前面車廂受傷的人多,我們在後面一些,沒那麽嚴重。你剛剛怎麽了?我一直叫不醒你。”
朱振喜想到那個夢,沒想到竟然是個預兆,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夢裏明明很危險,但她卻不覺得驚慌,也不想着逃離。
“做了個噩夢。你叫了我很久嗎?”朱振喜問。
言顔點了點頭。因爲她們兩個靠的很近,所以即便車廂裏沒有光亮,朱振喜也看得見她的臉和表情。
想到什麽,朱振喜動了動身體,絲毫沒有感覺到撞擊的疼痛,一點兒也沒有事故後的感受,她小聲問言顔,是不是施法用了保護罩。
言顔說是,是黑骁及時施出防護罩,所以我們都沒事。
這讓朱振喜突然不安了起來,她摸了摸脖子,看了看周圍。剛要慶幸這會兒沒燈,車廂裏其他人看不到他們的狀況,否則在打架或多或少都受了那麽點傷的情況下,他們三個人一點兒損傷都沒有,怎麽說得過去。
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這麽仔細地注意他們,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不過她沒把擔憂告訴言顔,隻心裏暗暗祈禱不會有人多疑。
一會兒後,車廂亮起來。乘務員帶着醫生來給受傷的乘客檢查包紮,所有人都被要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乘務員安撫惶恐不安的老人和受到驚吓大哭的小孩。
朱振喜的目光和前面轉過來看他們的大學生對視,她想起來這是之前她提醒言顔有人看笑話的大學生。
那學生的目光不善地在他們三個人身上逡巡,看完之後還扭頭回去和身邊的夥伴說什麽,朱振喜蹙眉,剛想和言顔說這個事的時候,就看見那學生站了起來。
乘務員注意到了,走過來問他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學生指了指朱振喜等人,大聲說:“他們有問題。”
乘務員沒有順着他的手指看,繼續對那人說:“您先回到位置上,有什麽問題……”
“他們不是人類,你看,他們一點傷都沒有。大家都受傷了,他們沒事,怎麽可能?!”
他的聲音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朱振喜三人身上,除了那個乘務員依舊勸說,請他先坐下。
言顔和黑骁巍然不動,一點兒也沒受衆人目光影響。隻有朱振喜有些惴惴,她知道人類對于非人類的複雜情感,冥界入侵一事給他們帶來很大的陰影,但并不是所有非人類都是壞人,她沒法忍受這樣的指責。
“他們無話可說,不然他們就能拿出證據證明他們的身份了!他們做不到。誰知道這次事故是不是因爲他們做了什麽,害我們又無辜受罪呢?”
他這麽說,周圍的議論聲就大了起來。
朱振喜坐立不安,看了看言顔,知道他們耳力好,周圍的議論肯定都能聽得見。她看不下去了,站了起來。
言顔沒拉住她,擡頭,無聲看着她。
朱振喜對乘務員說:“既然這位先生質疑,我願意自證身份,我不希望我和朋友們出行一趟受這樣的質問。不過在拿出證明前,我想告訴這位先生,隻因爲我們沒有受傷就認爲我們不是人類,這種理由實在拿不出手。我是律師,如果我在法庭上這麽陳述,我赢不了案子。”
周圍有人低聲笑了起來,顯然也覺得那學生沒道理。朱振喜有了點鼓勵,背挺得更直了。
“所以如果我們能證明身份,希望這位先生跟我們道歉。”
乘務員問那學生的意見,那學生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他下不來台,資曆又淺,被朱振喜的氣勢壓着,說不出話來。
最後朱振喜拿出律所的工作證,讓乘務員作爲證人證明,而言顔和黑骁是她所裏的助手,包裏有文件,也可以證明。
她這麽一說,議論聲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