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裏也差不多清楚和他有關系,黑氣并不是莫名其妙攻擊,那時浮誅試探性說了那句話,當天晚上就不出意外地被襲擊,黑骁不知道這黑紋究竟有何目的,但知道他自己現在成了一個威脅的存在。
魔醫處理好浮誅傷口後,去找黑骁,看他一個人在房間裏沉默,身形落寞的樣子,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麽。
“這不是你的錯,黑骁。”魔醫安慰他,“沒人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黑紋也不是你故意引來的。”
黑骁沒回答,低着頭,雙手撐在桌上,臉色藏在暗處。
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魔醫有些無措,沒有得到回應也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隻好安靜站在黑骁身後陪他。
過了一會兒,黑骁說:“我沒事,你回去吧。”
魔醫說好,但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臉上表現出來明顯的擔心,似乎怕他想不開做些什麽傻事一樣。
最後還是走了。
黑骁松口氣,掀開衣服,看着手臂上的黑紋,有些自責,也有些茫然。
他一邊怕自己再給族裏其他人帶來威脅,隻是因爲關心就要承受無妄之災,實在是倒黴透頂,九旋和浮誅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大家很快就能把其中因果聯系在一起,之後必然視他爲洪水猛獸。
如果真的這樣,倒沒什麽所謂,大家畏懼他從而遠離他,或許還能保得平安。
他甯可所有人都躲他遠遠的,别步九旋後塵。想到九旋,他心裏愧疚不已,無法忍受。
但是另一邊,他又發現自己的力量在慢慢變強。這讓他感到茫然無措。他原本想問問魔醫知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他什麽都沒做,爲什麽法力反而增強。然而又怕自己多問會讓魔醫也遭受攻擊,這黑氣來勢洶洶又十分詭異,不知道接下來又有什麽變化,索性就不問了。
黑骁一點兒也沒爲自己力量變強感到高興,這樣的強大隻會讓他害怕。
第二天,魔醫匆忙過來找他,說是浮誅醒了。
黑骁聽課,連忙放下手裏的公務,去浮誅住處,走到門口又停下了,有些猶豫。
魔醫推着他往裏走,當做沒看出來他的遲疑,催促道:“快些,浮誅一醒來就找你,肯定是有什麽話要說。趁他精神好,把話說了,再讓他好好睡一會。”
黑骁隻好跨步進去。
浮誅正坐在床頭,精神看起來的确不錯,手裏正拿了一本書翻看,聽到動靜擡起頭,阖了書。等黑骁坐到他面前了,他才說話。
“你不用感到對不起。”
黑骁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第一句說這個。點了點頭,雖然沒多少真心,算是應付浮誅的安慰。
浮誅卻不認同他這個态度,浮誅自覺自己并不是普通安慰他,而是在和他分析情況。
“那天晚上黑氣是怎麽出現的,我并不知道。黑氣來無聲響,我記得我正在看書,突然身後就有一股殺氣,我隻來得及躲避。好在躲開了,否則……”他看黑骁臉色越來越難看,覺得自己這麽說似乎有些和想表達的意思背道而馳,閉了嘴。
黑骁問他現在感覺怎麽樣。
浮誅說自己沒什麽事了,他看了看手上的書,想起來自己一開始要說什麽。
“我叫你來主要有别的事要說。自從海邊回來之後,我一直在想一個事,但因爲不确定最後能有什麽結果,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
黑骁疑惑地看着他,沒有發問,耐心等着浮誅接下去的話。
他了解浮誅,每當浮誅用這樣嚴肅緩慢的口氣說話,必然都是很重要的事。
“你去一個地方,或許可以找到言顔。”
這話一出,不僅黑骁臉色猛的變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屋子裏其他人也都紛紛屏息凝神,盯着浮誅看。
言顔難道還真的活着?
這事之前大家都半信半疑,疑多于信。即便有傳言黑骁身上那黑紋就和言顔有關系,而且還聽說在某個海邊見到了言顔的氣息,可是那也不是言顔本體。
言顔本體早就隕滅于緣石洞口,她肉體凡胎,如何能承受得住緣石洞口的打擊。就算是魔族其他普通小卒,都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從緣石洞口出來。
何況言顔呢?
當時在場那麽多人親眼所見,因此他們更多相信的都是言顔已經死了。黑骁四處尋找言顔不過是尋求慰藉,他找不到的。
大多數人都覺得黑骁是在做徒勞無功的事,然而如果這樣的徒勞能讓黑骁心裏舒坦,他們也沒必要阻擋什麽。
可是現在連浮誅護法都這麽說。
浮誅在魔界的地位僅次魔王,相比起更平易近人的黑骁,浮誅給大家的感覺都是敬而遠之的引領者,他們心存敬畏,對他說的話也都一向擁護,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現在浮誅說能找到言顔,也就是說言顔還活着,大家皆是震驚,原本對于言顔的死振振有詞的人也都對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動搖了。
黑骁問:“什麽地方?!”
浮誅擺擺手:“先别着急,你聽我說。那個地方并不安全,如果你要去,很可能會有危險,尋找的過程也會很痛苦……”
“我不怕。”黑骁堅定地說,“我不怕這些,我隻要能找到言顔。”
他聲音裏有些微微的顫抖,停了兩秒後,才把心裏的話問出口:“這麽說的話,言顔的确還活着,是嗎?”
浮誅說:“我不能保證。”
到這個程度,黑骁已經覺得夠了。他按捺激動,但耳後和脖子的通紅還是出賣了他,浮誅看在眼裏,心裏唏噓。
不知道這麽說到底對不對,如果魔王還在,會不會怪他推黑骁去送死。
可是他也同樣看不下去黑骁一蹶不振的樣子,與其這麽沮喪,不如讓他親自去找一找,親自看一看言顔的下落。
如果看到言顔真的死了,或許他能靜下心來重建魔族。
然而去那個地方也要付出代價。
浮誅說:“你靠近些。”
黑骁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彎腰撐着床沿,耳朵貼下來。
知道位置之後,他點了點頭。看似冷靜,手卻在抖。
浮誅說:“那裏很危險,你進去後不一定能出得來。但是裏面或許有你想要的答案,你要想清楚,爲了這個'或許'值不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價。”
黑骁沉默,旁邊的魔醫緊張地看着他,似乎希望他說出不去的話來。
其他人也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黑骁說:“我要去。”
魔醫搖了搖頭,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看起來有什麽話要說,但又什麽都沒說。
大概是知道這個時候黑骁一定主意已定,他說什麽都不會改變他的想法,沒必要多費口舌。
黑骁做了決定後一刻都等不了,馬上就要走,又被浮誅叫住。
“把這個帶走。”
他攤開的手心上面躺了顆珠子,和之前被毀了的追魂珠長得一樣,讓黑骁有些驚訝。
浮誅解釋道:“不是追魂珠,是護魂珠。你去那個地方,危險重重,總不能就真的去送死,還是得拿個法寶保護自己。”
黑骁壓根沒想到這個,他要找言顔是爲了私心,怎麽能因爲私心浪費魔族法寶。但浮誅固執地看着他,仿佛他不收下他就不讓他走。
黑骁心裏感動,拿走了護魂珠,說“謝謝”。
他不知道那個叫做“縫隙”的地方有多危險,但是浮誅說,縫隙存在于六界邊緣,和緣石洞口差不多,但是殺傷力卻比它大多了。進了縫隙的人很難活着出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護魂珠大概也沒什麽用。
他拿了珠子,就走了。
浮誅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身影,仿佛看着他去送死一樣,無聲歎氣。這下誰也怪不得了,縫隙的事是他說的,建議也是他提的,明知道黑骁一旦知道有這個可能性不管說什麽都會去試一試,他還是說了。
魔醫在旁邊聽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問浮誅:“黑骁當真有去無回嗎?”
魔醫對那是什麽地方不感興趣,他隻想知道黑骁能不能回來。
浮誅說:“不知道,那地方向來沒有人活着出來,起碼據我所知沒有。黑骁他……”浮誅搖了搖頭,話沒說完,但想表達的意思卻很明顯了。
黑骁不過是個魔界護法,近來受傷,又有古怪黑紋附體,法力狀況不怎麽樣,去了那麽危險的地方,恐怕隻能是有去無回。
“那您爲什麽還告訴他?”
“我想讓他振作,黑紋讓他太難受了。”浮誅說,“他再這麽憋着胡思亂想,心裏又惦記言顔的事情,什麽也做不了。我希望他能全心全意爲魔界,但不先解決他心裏的負擔,這麽一天天壓在心上,他受不了。”
“可是……”
“我知道。”浮誅看了一圈屋子裏的人,所有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惶惶,爲黑骁離去感到擔憂,他們真心實意爲黑骁能不能活下去發愁,“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如果實在不行,就先做好失去這個護法的心理準備吧。”
他這麽說,衆人的臉色更加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