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她失憶會有些麻煩,朱振喜和阿秀擔心如果向淳美忘了自己以前喜歡做的事,想要幫她重新找回記憶的話,難免涉及百裏迦烈。
所以她們問的時候不得不小心翼翼,絞盡腦汁避免任何能提到百裏迦烈的話題方向,時刻盯着向淳美的面部表情變化,一有什麽晴轉陰的預兆,就得轉移注意力。
她們這麽謹慎,結果向淳美毫不知情。問她有沒有想做的,她說有,律師所一直關着,是時候開張了。
幾人驚訝她的平靜,沒想到反而是她們過分擔心,都松口氣。向淳美莫名其妙看着她們,不明白她們爲什麽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律師所恢複運作會很困難嗎?”她問。
朱振喜連忙搖頭:“不會。”
不僅不會,而且再簡單不過。沒有什麽能比工作更麻痹精力的,女人一旦投入到事業裏,就顧不上其他了。
既然沒什麽困難,那就營業吧。
做好決定後,第二天向淳美就去律師群了。因爲太久沒回來,上一次回來關閉運營的是言顔,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處理後面的工作,現在乍一開始,事情又雜又亂。
朱振喜想要幫忙,結果也沒看懂工作進度,索性聯系了以前的員工,讓她來說一說最後工作情況。
律師所重新營業雖然很低調地進行,但舊的員工們紛紛得到消息趕來,想要繼續工作。
向淳美當然歡迎,并且向他們表示抱歉,之前因爲一些私人原因不得不做出暫停的打算,給他們的計劃添麻煩了。
職工表示沒關系,并且說言顔之前就說過“向總很快就會回來的話”,所以他們一直在等。以前的工資很高,也攢了不少錢,所以這段時間沒工作也沒什麽影響。
要不是離職了這麽段時間,他們還真不知道律所的福利這麽好,工作也舒服。有人嘗試過另尋出路,結果都沒做太長久,對比之後才知道是因爲前一個工作太好了,無論是業務質量還是工資水平,都是業内數一數二的。
有了職工歸位,工作處理起來就快多了。朱振喜幫了幾天忙之後,就顯得心不在焉。
向淳美問她:“怎麽了?在想什麽?”
朱振喜下意識想否認,表示自己沒事,但向淳美目光盯着她,一臉“我已經看出來了别騙我”,她隻好承認自己是在想魏亮。
“魏亮一直沒醒,我覺得奇怪。”
“哪裏奇怪?”
朱振喜想說自己那時候把龐良從縫隙帶走的時候就有點奇怪了,但是想到縫隙和百裏迦烈有關系,她又沒提,隻說魏亮先向淳美昏迷,時間也過去挺久,向淳美已經醒了,魏亮卻一直沒有醒來的意思。
向淳美安慰她:“病情不一樣,不能這麽比較。不過你放心吧,我會幫你找更好的醫生救他的。”
朱振喜向她道謝。
不過她忘了一回事,就是魏亮出現的時候向淳美就已經在神界大牢裏被關着了。直到現在,都沒人跟她說魏亮是誰,怎麽出現的,怎麽會和朱振喜在一起。
朱振喜以爲向淳美知道,向淳美以爲朱振喜不想說,兩邊都誤會了,也就都沒人提出。
向淳美憑借殘缺的記憶,依稀記得朱振喜以前的丈夫叫做龐良,但是那人好像已經死了,朱振喜一直沒有走出沉痛。
雖然不知道再後來發生了什麽,但是看朱振喜對這個魏亮的在意,很顯然不是一般的關系。
也許是新歡。
向淳美對此沒什麽意見,朱振喜能從悲痛裏走出來當然很好,人生總不能把自己困在某一個時期,人死如燈滅,但活着的人還要繼續走下去。
她心裏這麽想着,但忽然有些奇怪,有一股很難過的情緒湧上來。
她剛要說什麽,就聽見朱振喜驚訝又擔憂地問她:“你怎麽了?”
向淳美不明所以,見朱振喜看着她的臉,就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手濕淋淋,才意識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哭了。
她有些尴尬:“我不知道怎麽了,就想到有人死了,突然難過起來。”
朱振喜露出傷心的表情,“你爲什麽突然想這個?”
向淳美以爲是她那麽說讓朱振喜想起龐良,所以對方傷心了,連忙說:“沒有,我隻是忽然想到而已,對不起。”
朱振喜看着她,歎了口氣,搖頭。
向淳美一時拿不準她這是不介意的意思還是不想再多說的意思,不過她還是及時止損地閉了嘴,并且提醒自己下一次提到這麽敏感話題前最好多想想。
不過……她爲什麽哭呢?
這又十分古怪了。想到朱振喜死去的丈夫,她爲什麽會覺得這麽難過?難道她和龐良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被她忘記了,所以這時候忍不住傷心麽?
如果她和龐良是好朋友,朱振喜肯定知道,她什麽都沒說,是因爲不想提及傷心事,還是因爲别的什麽?
向淳美想入非非,這時候阿秀和吳皓文來了。
有人來了,向淳美就不好再胡思亂想,總歸也不是要緊的事情,就暫且放下了,問阿秀事情順不順利。
阿秀和吳皓文留在人界,回到娛樂公司找老闆,準備重新工作。老闆看到他們回來很高興,慶幸之前沒有解約,雖然過去了一段時間,但是兩人的粉絲都沒丢,價值也還在。
所以當他們提出可以開始工作的時候,老闆立刻就給他們安排行程,準備複出。
這會兒他們就是從公司來的,因爲向淳美剛出院沒多久,他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阿秀說:“一切順利,沒什麽麻煩。之前就和老闆說過了,他也沒生氣。”
向淳美說:“其實你們不用替我宣傳,我這邊的老客戶就夠多了。”
此前阿秀的想法是利用明星效應給向淳美的律所宣傳,爲她招攬客戶。畢竟也這麽久沒營業,怕沒有客源。
向淳美覺得沒必要,她對自己的老客戶很有信心。朱振喜也是這個意見,但阿秀說做兩手準備總沒問題,因此才勉強答應。
聽到向淳美又這麽說,阿秀不置可否,隻問律所準備的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
“差不多了,職工都已經到位了,之前的案卷也整好了,就等開張。”
“開張那一天我們可以用社交平台給你們打個廣告,效果怎麽樣先不保證,總要讓大家都知道你回來了。”阿秀說。
向淳美笑着說:“我又不是什麽大明星,回歸還得這麽宣傳麽?”
“網絡上喜歡你的人不少,看到你回來,大家肯定會很高興。”阿秀還想說什麽,忍住了,差點把百裏迦烈的事情也吐出來。
網絡上喜歡向淳美的人的确很多,但也有更多的人提及百裏迦烈。他們之間的感情,向淳美忘記了,但互聯網有記憶,那些照片還在。
阿秀又有些擔心向淳美會不會在網上看到那些照片,勾起回憶來,徒惹傷心。她決定等離開後想個辦法清除網絡上有關百裏迦烈的照片。
不過後來事情發展就證明她想多了。
律師所開業後,舊客戶們聞風趕來,有案子的尋求合作,沒案子的來湊熱鬧,問向淳美好。大家都許久不見,仿佛老朋友,坐在律師所裏喝喝茶聊聊天,日子重新安定下來。
向淳美一直很忙碌,根本沒有時間打開娛樂軟件消遣,朱振喜一遍忙着工作一邊還要去醫院照顧魏亮。
向淳美怕她太辛苦累壞了,隻讓她一心一意去醫院裏照顧病人,所裏的工作雖然多,但是不急,她還能應付得過來。
加上還有其他員工這麽久沒工作,精力旺盛,自願加班,所以還算能處理得來。隻不過每天晚上下了班,向淳美都累得不想說話,回家草草吃飯就了事,倒頭大睡到天亮。
日子一天天就這麽過去,她幾乎把别的東西都忘了。心裏空了一塊,終究不知道是什麽。夜晚睡得很好,沒時間傷春悲秋,工作成了第一動力,也成了生活的全部。
阿秀看在眼裏,半是欣慰半是擔心。向淳美這麽工作狂一人,想必不會再被百裏迦烈影響,也不用擔心她會不會想起什麽來。可是百裏迦烈死了,她卻不知道。
阿秀覺得難過,又覺得自己多慮。
她明明希望向淳美能重新生活,好好地過日子,就算沒有百裏迦烈,也要把剩下的路走完。
神界的事總該有一個了解,眼下看來,百裏迦烈選了個最周全的方式。
更何況,正如吳皓文猜測的一樣,百裏迦烈強大如此,沒有見到屍骨,沒有親眼看見他灰飛煙滅,就不能确定他真的死了。
或許還有别的緣故,六界這麽大,也許他昏迷在哪個角落裏了。
大家都沒說出口,但大家都在等。魔族的人在等,阿秀在等,網絡上喜歡百裏迦烈的網友在等,等有一天,那人一頭銀發,披荊斬棘而來,臉上仍舊是目空一切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