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珂仍舊是紅唇妖冶的樣子,一襲長裙落地,隐匿于黑夜裏宛如吸血的女魔鬼。朱振喜站在她面前,比較之下就顯得平凡又不起眼了。
朱振喜聽到她的話,緩慢地點了點頭。
傅沉珂滿意地看着她遲鈍的樣子,覺得自己的計策很快就能夠得逞了。
實際上,她會接觸朱振喜屬于迫不得已。原本朱振喜已經是棄子,雖然她很久前在她身上下了血本,但是那個孩子死了,魔王卻活得好好的。傅沉珂已經放棄了利用朱振喜做些什麽的念頭,但是這個時候,獻祭儀式出錯了。
他們的确利用了吳皓文作爲祭品獻祭,原本儀式沒有問題,眼看着吳皓文生命慢慢流逝,隻要等到他最後咽氣,儀式就成了。
沒想到的是,他們等了又等,吳皓文遲遲不咽氣。他失去了大半的生命力,這會兒也已經昏迷不省人事,但是他身體卻格外倔強,堅持力讓幽冥族人感到驚訝。
吳皓文竟然憑借身體的潛意識一直撐着最後一口氣,不僅沒有如他們所願,甚至還隐隐與法陣抗衡。他想讓自己和法陣産生排異現象,從而毀了整個獻祭。
也就是說,現在看起來昏迷的吳皓文,實則對自己的處境看得很透徹。他甚至能夠利用最後的一點兒力量進行反抗,這也讓幽冥族人不得不承認,這的确是魔族人的血性。
吳皓文會成爲百裏迦烈看重的手下也并不是沒有理由,他沒有些能耐入不了魔王的眼。
但是儀式不可能被終止,已經開始的事情絕不能輕易宣布結束。幽冥族的未來就在一念之間,他們既然選擇了吳皓文作爲和幽冥族未來息息相關的人選,就必須征服他,壓制他。
長老憤怒地想要直接殺了吳皓文,好讓儀式繼續完成,被傅沉珂阻止了。
“儀式必須要一個完整生命自己結束,如果用外力殺了他,恐怕會對獻祭造成影響,效果不好。”
長老也知道這一點,他太着急了,一想到幽冥族在慢慢走向衰落,難免有一天也會重蹈精靈族覆轍,他無法忍受。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希望獻祭成功,恨不得能掐死吳皓文。
“那你有什麽辦法?總不能這麽一直拖着,夜長夢多不說,魔族已經在到處找人。萬一他們找到我們這裏,我們現在可沒辦法和他們抗衡。”
“怕什麽?”傅沉珂不屑,“百裏迦烈不是不在嗎?既然他不在,魔族人找上門來,就說沒見過。他們如果硬闖,那我們就有理由跟他們打起來。魔王不在,他們未必能讨得了好處。”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你怎麽知道百裏迦烈會不會突然出現?他人最近都不在,誰知道他去哪了,你不也是猜的他這會兒現不了身嗎。”
傅沉珂沉默了幾秒。她确實不清楚百裏迦烈現在人到底在哪裏,但是她觀察了這麽多天,發現魔王一直沒有出現,哪怕是向淳美出事,百裏迦烈也沒有出來救她。
正是這樣,傅沉珂才敢直接掠走吳皓文。既然百裏迦烈不在,現在可是好時機。
“不用想那麽多,不管百裏迦烈人在哪裏,現在完成獻祭最重要。我有辦法。”
長老着急問道:“什麽辦法?!”
“吳皓文現在撐着一口氣,不過是他的毅力撐着。我們雖然不能用外力傷害他,卻可以利用一些怨氣影響他。隻要有足夠強烈的怨氣,再借此機會将怨氣輸入他體内,讓他自己産生終結生命的想法,他撐不下去了,自然很快就會咽氣。這樣一來,也不會破壞儀式。”傅沉珂說。
長老聽了眉開眼笑,撫掌道:“你說得極是!”不過他又愁眉苦臉起來,“對歸對,你說得是有道理,但是去哪裏找強烈的怨氣呢?記載上雖然有提過這種辦法,但是用的都是極強烈能殺人的怨氣,如果我們先前想到,或許還能立刻培養一個怨氣來。”
傅沉珂笑了笑,輕松地說:“長老,你忘了。”
長老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忘了什麽。
“神魔兩族大戰的時候,我們确實培養過一個。”
長老想起來了,恍然大悟:“那個孩子!可是孩子不是死了嗎?難道還活着?”
提到那個孩子,傅沉珂眉眼暗了一瞬。她轉過身背對着長老,沒有讓他發現自己神情變化。
“孩子的确死了,但是孩子的母體還存在。朱振喜,那個凡人,她現在仍有我幽冥族的怨氣。”溫秀看了一眼長老,見他仍舊有些茫然,就知道他是不記得朱振喜。
也是,當時長老并沒有出面,一切事都交給她和胡天卿,因而不知道朱振喜是什麽人也很正常。傅沉珂跟他解釋了當時的情況,孩子死後母體殘留的毒進了五髒六腑,加上傅沉珂有心安排的局,讓朱振喜的怨氣大增。
長老聽了半天,才忙點頭:“我想起來了,你說得對,那個女人還活着。我原以爲她早該被怨氣侵入而死,畢竟是凡人,竟然能還活着,确實讓人驚訝。”
傅沉珂說:“是百裏迦烈給她輸入了魔力清除毒素罷了。毒雖清了些,但是已經進了肺腑,很難根除。加上她還沒完全恢複,情緒很容易波動,隻要輕易挑唆就能讓她動搖。最近她的怨氣有些複生的趨勢。”
甚至有些強烈。
傅沉珂感受到了朱振喜隐忍強大的怨氣,先前還感到奇怪,便看了看,知道原來是她的丈夫出事。這直接導緻了她原本已經被壓制的怨氣重新冒頭,百裏迦烈不在,沒有人能把她的怨氣再壓下去。
這是再好利用不過的怨氣了,夠強烈夠憤怒。
長老沒有關注人界的事情,有些納悶:“先前不是說那對夫妻對孩子根本不在意嗎?怎麽還會這麽輕易被怨氣控制。”
“耽于情愛而已,孩子是不重要,不過也是一個心結。”傅沉珂淡淡說道。
她知道朱振喜最近心裏很憋屈,一開始隻是埋怨,憑什麽要她來受這些痛苦,憑什麽是她的家庭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這樣的折磨。
朱振喜心裏有不甘,但卻沒有對向淳美生氣。她并不覺得這一切是因爲向淳美,她隻是埋怨世道不公。她知道向淳美也很可憐很爲難,她也經曆了很多,失去了很多。她因爲生病而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面對向淳美時總有些無意識的躲避,但是向淳美并沒有介意她的躲閃,還是一如既往地把她當做朋友。
她們是朋友啊,所以很多事情就沒有必須斤斤計較。
隻是在看到龐良那樣痛苦地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腦子裏轟得一下,身體裏仿佛有什麽爆炸了。她止不住的顫抖,胸口被憤怒和不滿填得滿滿的,她想要發洩,想要怒吼——憑什麽,憑什麽要龐良遭受這些?!
他們做錯了什麽呢?他們普通平凡,最大的願望就是家庭幸福。可是她沒有了孩子,隻剩下龐良了,爲什麽還要這樣剝奪她的家庭?
她經曆的那些可以說服自己放下,可是龐良這麽無辜,他爲什麽每每都要受到這些痛苦。
朱振喜心裏怒火洶湧,可是她卻什麽都沒說。大家好像都很辛苦,向淳美和言顔也都有她們的爲難,她看在眼裏,知道大家都在努力,不是隻有她委屈。
她不想給大家帶來麻煩,所以隻好憋在心裏。
她試圖自我消化,自我排解。但是她失敗了,怨氣并沒有随着時間消散,反而在她心裏愈積愈深,她知道自己出現的狀況,在沒有人的時候,她的情緒大起大落得難以置信。她知道這樣下去不好,但她無法控制。
怒氣隻要一出現,就會不受控制地生長,她根本不是對手,隻能任由其滋生壯大,隐藏在她身體裏,像定時的炸彈。
長老松了口氣,有些高興地說:“既然有這麽個怨氣可以用就好多了,不過百裏迦烈雖然不在,那人身邊也有好幾個沒那麽好對付的,你打算怎麽做?”
“這我自有安排,長老不用擔心。”溫秀說,“隻要之後把怨氣放入吳皓文體内,就能使他催促自己加快死亡。等他死後,仍舊能夠利用怨氣控制他成爲傀儡,爲我們所用。”
“正是這樣!”
先前魔嬰本來就是預備這麽做的,可惜有百裏迦烈摻和,孩子又小太脆弱,沒能夠完成。現在看來果然還是成年人好用,隻要那人意識全無,就能夠成爲怨氣牽引的木偶。
幽冥族不會步精靈族後塵,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是存是亡都得靠自己來拼一拼。傅沉珂想,六界絕不會允許魔族獨大,那樣對于其他人來說就是末日。必須要有能夠和魔族制衡的族落,就算是爲了壓制魔族,神族等其他族都會介入。
她會帶着幽冥族逆流而上,和魔族比肩。
傅沉珂想到百裏迦烈,臉色緩和了些。她倒是有些期待,師徒頂峰想見會是什麽場面。百裏迦烈越是不想看見她,她就越是要讓自己不可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