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看到公主的狀況,還沒檢查就直接跪了下來,一臉驚恐,不知道該對誰說什麽。他頭轉來轉去,就洛西澤站得最近,便一把拉住洛西澤的袍子。
“公主這……我救不了了。”
洛西澤反手抓住他:“你還沒試試怎麽就知道不行!”
醫師:“這個情況,這個情況就是大限已到啊。公主不行了,我救不了。”
洛西澤怒道:“你胡說什麽!”
醫師惶恐不敢擡頭,兀自跪着,渾身發抖沒有說話。洛西澤垂頭看着一臉蒼白的公主,眼角滑落淚水。
而身後衆人聽到了醫師的話,也都慌了。公主和精靈族休戚相關,現在公主隻剩一口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原本精靈族有占蔔,依靠着占蔔結果一步一步走下去,精靈族延續得不溫不火,卻也樂得自在。可是現在擅長占蔔的長老和公主都沒辦法了,她們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了。
公主侍女還算有些地位和話語權,把所有人趕了出去,想讓公主有個清淨。她原本也想趕走洛西澤,但是看到對方的臉色,又猶豫了,索性不管他。公主喜歡他,想必他留下來,公主也會開心。
精靈族還沒亡,公主也還有一口氣,侍女自作主張不許任何人哭喪,沮喪歸沮喪,但還有一線生機,有哭嚎的精力不如去找找有什麽神醫神藥,沒準還能救公主。
阿秀得到消息後匆匆從人界趕回來,侍女看到她回來松口氣,公主先前看重阿秀,對她也好,精靈族人也許會聽阿秀的話。
公主昏迷的第二天,洛西澤就坐在他床邊不吃不喝地守着,他一臉倦容,往昔少年神采一下子黯然許多,看上去硬生生年長許多。
他跪在床邊,俯在床沿上,看着公主的睡顔,難過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你之前跟我說那些話,我還沒回應你呢,你想不想聽啊?你醒過來我就告訴你,沒準我也喜歡你,也願意跟你在一起呢?”
洛西澤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睛,眼淚從睫毛下掉落,“憑什麽你說讓我來就來,讓我走就走,把我當什麽了,寵物啊?哼,哪有你這麽對寵物的,主人都應該愛惜寵物,不會把他自己丢下的。”
“公主……你醒醒,跟我說會話吧。”
洛西澤咬牙,眼淚滾滾落下,他感覺心口痛的不得了,這種酸楚讓他難以忍受。他跪坐在地上捂着臉低聲痛哭。
可是公主仍舊沒有清醒。
等洛西澤自己平靜下來,慢慢站起來,俯身在公主唇上輕輕的,溫柔的,滿腹深情地吻了一下,“我也喜歡你。”
他話音落,公主身體開始發光。
洛西澤訝異地看着這一切,就看見公主睜開了眼睛,他還來得及驚喜,見公主沖他溫柔又不舍地笑了一下後,光芒大盛。
光亮太強了,刺激得洛西澤幾乎睜不開眼睛。他想要看着公主,可是做不到。他聽到了晶晶鈴鈴的聲音,像是有什麽在空氣裏碎開。洛西澤意識到了什麽,猛的叫了一聲“公主!”
他伸手撲倒床上,但床上已經沒有人了。光芒漸漸變成人眼可以接受的程度,洛西澤這才看到屋子裏充盈了星星點點的光亮,像是無數細小的螢火蟲。他坐在床上,這些星點将他包圍住了。
洛西澤伸出手想抓住什麽,“公主,不要走。”
不要離開我。
星點在空中跳舞,圍繞着他溫柔地跳動,像是安撫,像是告别。
門大開,所有星點凝聚成一束沖了出去,洛西澤跑到門口,看到精靈族上空已經的星光。黑夜裏盈盈的星光,閃爍着,慢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半圓的保護罩,橫置于精靈族上空。
精靈族人早已經被吸引出來,看到這樣的景象都驚歎出聲。
“好美啊。”
她們仰着頭,看到了此生最美麗的風景,仿佛夜空裏所有的星星都在這裏,美輪美奂無與倫比,她們怕驚動這樣的美麗,連呼吸都放輕了。
她們還不知道這一切就是公主的身體所變化出來的,公主做了最後的決定,她用自己僅剩的最後一點力量,化成了保護罩保護精靈族。
洛西澤看着一切,冷笑着轉身,關門。他躺回公主的床上,閉眼,覺得好累。
公主選擇了責任,真好,他冷漠地想,那個人所謂的喜歡就是謊言,他年輕受騙,還以爲真的是什麽海枯石爛的情感。最後還不是選擇了責任!洛西澤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來,他覺得自己胸口有什麽東西掉了,那裏空蕩蕩的,他似乎感覺不到心跳了。
哀莫大于心死。
他這麽難過,公主也不會回來安慰他了。這個女人真狠心,教會他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情,把他留下,讓他慢慢舍不得的時候,說走就走了。她一點也不考慮他會怎麽樣,他痛的快死了。
洛西澤蜷縮着抱着自己,縮成了一團,臉埋在臂彎裏,在外面漫天璀璨下,他失聲痛哭。
侍女有些爲難,拉着阿秀說:“你去看看洛西澤吧,他把自己關在公主房間裏不吃不喝,這都好幾天了。萬一出了什麽事,魔族的人找上門來,我們可怎麽交代。”
阿秀在公主死前就跑去找神醫,畢竟六界能人異士多得很,實在不行就讓魔王來幫忙,但是她剛離開公主就死了。這是她後來才知道的,她還一直在外面奔走,沒想到時隔幾日回來,已經物是人非。
阿秀看了看吳皓文,說:“你去勸勸他。”
吳皓文拒絕,他最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情況,尤其洛西澤還是他的兄弟。洛西澤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現在聽侍女描述他的現狀,吳皓文心裏都有些無法接受,更别提要去面對那樣狼狽的洛西澤了。
阿秀了解吳皓文,因此知道他拒絕的理由,沒有勉強,隻說了一句“那你在外面等我。”
吳皓文見她氣勢洶洶,有些擔心地拉住她:“别太狠。”
阿秀點頭,面無表情地進去了。吳皓文雖然得到了對方的答應,但是看阿秀的臉色難看,還是不太放心。他跑到窗邊聽裏面的動靜。
阿秀推門進去,屋子裏因爲多日沒有通風透氣有些灰塵,她一走進來就有些心酸,想到前不久公主還坐在這裏跟她說話,此刻已經不在了,她差點忍不住哭出來。
但是不行,現在還有人比她更糟。
她有想過洛西澤的情況有多糟糕,但是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吓了一跳。洛西澤的樣子仿佛……已經死了一樣。
他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腔還有起伏,阿秀幾乎要以爲躺在那裏的是個沒有呼吸的人。他的樣子太糟糕了,頭發亂七八糟,嘴唇和臉色一樣蒼白,眼睛裏什麽也沒有了。
以前那個笑起來頑劣又顧盼神采的少年,突然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行屍走肉。
阿秀覺得難過,不能這麽下去,公主不會高興的,她喜歡洛西澤,怎麽能看着洛西澤這麽頹廢。
她走過去,輕聲叫道:“洛西澤。”
洛西澤扭頭看着她,沒說話。
“你起來。”阿秀說,“你這個樣子怎麽回事,你是魔族護法,魔族還需要你。你現在這個樣子……”她說着說着有些哽咽。
“洛西澤,你快點起來,你以爲你這麽難過公主就會不忍心再回來嗎?她死了,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你這麽對待自己,能得到什麽?!”
阿秀崩潰地大叫,如果不是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肉,她幾乎是痛哭出來了。
洛西澤坐了起來:“知道了。”
他嗓音沙啞得仿佛咽了一口沙子,阿秀愣住了,發覺自己剛剛說的有些狠,冷靜下來想要彌補,但是剛要說什麽,洛西澤就說:“知道了,出去吧,我等會就會離開。”
“洛西澤……”
阿秀有些無措,但是洛西澤徑直躺下背對着她,不肯再說話。
阿秀隻好離開,吳皓文站在門口,接住了腿軟的她。吳皓文一聲不吭,把阿秀抱了起來,走回她的房間。門剛關上,阿秀大哭了起來。
“我有什麽資格說洛西澤,我自己也很沒用,公主離開的這麽突然,誰不害怕,誰不難過!我憑什麽說洛西澤,我連他還不如。”
吳皓文默默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
阿秀哭着說:“公主之前跟我說,等她死了,讓我要保護好精靈族。可是我做不到,我怎麽能做到,我又沒有那麽厲害。長老爲什麽要救我,爲什麽,皓文,我保護不了精靈族。”
吳皓文歎氣:“誰說你沒用,你有用。公主和長老都說了,你很厲害,你可以的。”
阿秀搖頭,眼淚橫流,“我不行,我做不到,她們爲什麽把精靈族交給我,我不行。”
吳皓文臉色黯然,心疼地摸着她的頭發,隻能不停安慰,想到洛西澤,他眼裏眸光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