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取血,你最好說話算話,拿到血液之後立刻放人。”
胡天卿笑了:“當然。”
百裏迦烈運起魔力,周身黑氣籠罩,面前有一個袋狀的物體浮在半空,正是用來裝鮮血的魔器。
看到這一幕,戰場上和陣營裏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接下來的發展。魔族衆下屬再着急,見百裏迦烈已經施法,也不敢輕舉妄動。
向淳美急了,心一橫,竟然使出了全身力氣推開胡天卿,并且奪走了他的刀,大叫了一聲“百裏迦烈”的名字,同時揮舞着刀就砍向胡天卿。
同一時間,百裏迦烈身邊的黑氣立刻消散。
康爲銳看準了時機,劈身上前搶走了魔器,連忙藏了起來,生怕再被百裏迦烈拿走。之後才看向場上的變故,大吃一驚。
原來是向淳美爲了阻止百裏迦烈取血,竟然生生從胡天卿的鉗制中脫身而出,并且反過來攻擊對方。
可是向淳美沒有法力,徒手想要攻擊胡天卿,可不是癡人說夢嗎!盡管她因爲反應迅速搶占先機,讓胡天卿沒反應過來,快了一步沖他而去。但兩秒時間後胡天卿回味,并且爲了保護自己下意識攻擊了。
這種無意識攻擊最難控制功力,即便胡天卿之後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對向淳美下手想要收回一些内力,但箭已離弦收不回來了,他發力打向向淳美,用的力氣連他自己都有些震驚。
胡天卿收掌之後站定,擡手接住向淳美掉下來的刀,喘氣有些重,看着飛出去的向淳美,眼睛發紅。
他沒有想到會突然有這個變故,或者說他從來沒想過向淳美有這個爆發力能從他的手底下掙脫。是他大意了,先前專注盯着百裏迦烈取血,以爲勢在必得,心中稍微有些放松,一時就沒有注意到向淳美的動靜,讓她有了這麽一出。
胡天卿對自己的功力再了解不過,此刻見向淳美飛出五米遠,心知對方恐怕已經不行了。他剛剛那一掌完全是沖着殺人去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做出反應,他爲了自保向來不惜下最狠的手。
陣營裏,傅沉珂和長老齊齊叫了一聲“不好!”
胡天卿還沒站穩幾秒,身後又有人襲來,他有些詫異,看着前面百裏迦烈等人奔來的身影,想都不想回身迎接攻擊。
這人的功法比向淳美厲害,胡天卿第一反應是這個,在他看清那人是阿秀之後,又看到對方是從自己的陣營裏出來,聯系之前陣法異動,就明白了。
“原來是你!”胡天卿大喝一聲,和阿秀纏鬥起來。
百裏迦烈沖向向淳美,幾乎是眨眼間,他就半跪在向淳美身前。
向淳美已經失去意識,嘴邊一攤鮮豔的紅血。百裏迦烈有些顫抖,臉上帶着點迷茫,輕輕地擦掉她嘴邊的血迹,輕聲道:“我來晚了。”
但向淳美不會再笑着回答,說“沒關系”了。
百裏迦烈心痛得無以複加,覺得眼角濕濕的,他俯下身,沒有觸碰向淳美的身體,隻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和向淳美說話,仿佛聊天一樣。
“你不會怪我來晚了的對吧,你瘦了,幽冥族是不是對你不好。你看我也瘦了,我很想你,你等等看我怎麽收拾幽冥族。”
“向淳美,别鬧了。”
他低聲說了好些話,但都沒得到回應,向淳美臉色蒼白,閉着眼睛,無法回應他一字一句。
百裏迦烈想了兩秒,輕輕伸手将向淳美抱了起來,他跪在地上,半抱着向淳美在懷裏,平時什麽都不怕的魔王臉上竟然露出了一些恐慌。他把臉貼在向淳美臉上,輕聲又說了幾句什麽,之後仿佛是察覺到某個變化,他身體一僵,輕輕發抖起來。
下屬們遠遠看着,隻道不好。又看前面,阿秀不知何時出現,正在和胡天卿打鬥。他們精神一震,立刻就要上前幫助阿秀攻擊胡天卿。
就在他們剛要前進時,突然狂風大作,黑雲壓陣。
康爲銳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扭頭去看百裏迦烈,臉色大變。其他人被風吹的有些站不住,見他看過去,也紛紛順着目光望過去,看到百裏迦烈的樣子,都愣住了。
魔王真正釋放自己是什麽樣子?
六道人人提起魔王都是一臉驚恐,可具體說起來,卻又有些語塞。魔王平日裏最殘暴的時候不過是随手殺幾個人不放在心上,所過之處遍地屍骨,這樣已經夠讓人膽戰心驚。可是聽有經曆的長輩說,他們所見到的已經是魔王好的一面。
連這都算好的一面,那麽魔王真正生氣發威,又是什麽樣子?
那一天,之後許多人大概都忘不了,原來真的有末日的說法——魔王發怒。
百裏迦烈放下向淳美,慢慢站了起來,周身的黑氣濃得看不清人影。黑氣慢慢凝聚在了上空,引來了狂風和黑雲,天地一片失去色彩,遠處電閃雷鳴。
天低的仿佛馬上就要壓下來了。百裏迦烈伸手,手掌上黑氣彌漫,他一揚手,電光火石間遠處的樹林起了火。渾身上下都寫着“死亡”二字的魔王,朝胡天卿慢慢靠近。
妖族衆人開始驚慌,迫于百裏迦烈的威力開始想要撤退。胡天卿也被天地間巨大的動靜吸引,站住了看着百裏迦烈朝他走來。
那一瞬間他竟然還有些别的想法,譬如:向淳美恐怕是死了。
他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甚至有些遺憾,向淳美死了他籌謀這麽久的計劃都宣告失敗了。胡天卿握緊了手裏的刀,飛快地笑了一下。
身後阿秀被他突然停下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趁着對方走神空隙,上前偷襲了對方。她沒想到胡天卿竟然真的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她成功襲擊,胡天卿吐了一口血。
阿秀在他轉身時飛快後退:“該死。”
胡天卿滿不在乎提刀靠近她:“那你陪我一起死好了,反正多死幾個,黃泉路上也不冷清。大家都是熟人了,到時候還能地府結伴說說話。”
阿秀聽他話裏有别的意思,但沒想明白,不過聽對方這話心裏有氣,罵道:“該死的隻有你一個人,做盡惡事喪盡天良,你活該報應!”
胡天卿聞言笑了起來,他想說什麽報應啊,哪有什麽報應,而且他做的事情哪一樁是壞事,他不過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已,難道爲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就得叫做惡事嗎?
這多奇怪,不過是各人考慮的利益出發點不同,憑什麽就因此來分辨好壞。這世道的仁義就是讓人惡心,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阿秀襲擊他的地方是後背,這會兒竟然還真的讓他有些受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身後有極巨的威力靠近,炙熱感十分明顯,胡天卿已經預料到了,并沒有很驚慌。他轉過身,看到已經失去意識隻有殺意的百裏迦烈,忽然笑了起來。
打是打不過了,今天他要死在這裏,胡天卿心想,他實力不如人,無話可說。
但是百裏迦烈也沒有得到什麽好處,他瘋狂大笑,想到自己還有個向淳美作伴,就覺得得意。你看,當年他處心積慮靠近向淳美獲得對方的信任,盡管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兜兜轉轉,最後一起上路的不也是他們兩個嗎?
向淳美說什麽“失望”“真心朋友”,他聽得不耐煩,現在最後關頭了,或許黃泉路上見面了,還能冰釋前嫌。
百裏迦烈毫不收斂殺氣,攻擊胡天卿的時候用盡了十成功力。盡管知道自己沒有應付力氣,在這樣的情況下,胡天卿的身體還是下意識地擋了一刀。
無疑是徒勞。已經受傷的他根本不可能從失控的百裏迦烈手裏讨到好處,更不可能脫身離開,百裏迦烈已經瘋魔了。
胡天卿倒在地上,感覺到自己身體裏有什麽在一點點流逝,意識到是靈魂在脫離,才明白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倒有些稀奇。
終歸還是沒有光複妖族,胡天卿輕輕阖眼,心裏歎了口氣,覺得遺憾。
他做了這麽多,努力了這麽久,還是功虧一篑了。不過人死如燈滅,此後種種他就管不着了,什麽複興什麽大計,都與他無關。
他活了這麽久,何曾沒想到孑然一身快快樂樂。可是他是狐族遺孤,是狐族的公子,看到别人都有依靠和支撐,他一個人也總是會累的。他在幽冥族寄人籬下,長老看起來好像幫着他,可是每回他和傅沉珂吵架,長老雖然替他說話,之後還是不放心傅沉珂跟着去安慰。他辛苦了這麽久,不過也是想有人能在他失落的時候成爲他的陪伴,難道做錯了嗎?
胡天卿睜着眼睛死去,無法瞑目。
首領一死,大軍沒了領袖,再加上被百裏迦烈的怒氣吓到,已經沒了方向,一通亂跑。之後不用百裏迦烈出手,魔族衆人就将妖族大軍打得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