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并不複雜,他在夢裏也是昏迷着,但奇怪的是他好像看得見周圍。有一個小女孩在他面前,對他很溫柔地說話,摸他的頭,照顧他。
百裏迦烈有些納悶,竟然有人敢摸魔王的腦袋。他本該排斥,但他沒有,反而覺得很舒服。他應該是閉着眼睛的,大概是因爲夢境,才能以第三人的視覺角度看到這一切,這大概就是上帝視角。
不過有些不舒服的是,他沒有看清小女孩的臉,眼前像是隔了一層迷霧,有些模糊。小女孩手掌帶給他的溫柔讓他感到很惬意,他想要看看這個女孩的臉,但一直不能。
他竟然無法掌控自己的夢境,即使試圖想要攪開那層礙事的灰霧,卻失敗了。女孩仍舊若即若離,明明近在咫尺,卻靠近不了,百裏迦烈心裏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不過沒看見臉,但這種撫摸的感覺卻讓他覺得很舒服,一度讓他要想起些什麽來。心頭有什麽梗着,他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這個小女孩……似曾相識。
百裏迦烈試圖回憶,但還沒想起,突然一個激靈,夢境破碎,女孩後退,他清醒了。
睜開眼睛時,床邊有許多人。
百裏迦烈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神情因爲夢境而有些微動容,但很快被他掩蓋了。他看到精靈族的公主和阿秀,有些訝異。
魔醫連忙上前:“老大。”他扶着百裏迦烈坐了起來。
“你們怎麽過來了?”這話是對精靈族的兩人說的。
阿秀說:“聽說你受傷了,淳美又在幽冥族那裏,我們過來看看能幫上什麽忙。”
百裏迦烈聽到她這麽說,驚訝地挑了挑眉,說:“你恢複了?”
畢竟之前阿秀自己還處于不明不白的情況,連自己都快忘了,現在竟然主動幫忙,說起話來也和先前不太一樣,想來是恢複了。隻是百裏迦烈先前診斷時,并不知道怎麽醫治好,看來他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阿秀看了看公主,說:“我回精靈族了,公主她幫了我,長老也出了力,我現在恢複了一些。倒是你,你感覺如何?”
百裏迦烈感覺身體裏仍舊有些不安分的異動,心髒還是不舒服,但尚且能夠忍受。下屬們都一臉緊張地看着他,大有如果他說出什麽不舒服的話就立刻變臉,百裏迦烈不想在這個時候徒生麻煩,他還記得自己這次昏迷是怎麽來的,還沒找這些膽大包天的人算賬呢。
“感覺挺好的。”他說,“但是公主來幫忙,恐怕不方便吧?精靈族這個時候站隊并不是明智的選擇,你來這裏意味着什麽,公主應該清楚。”
公主說:“我知道,不過是與幽冥族爲敵。”她給阿秀使了個眼色,阿秀默默退後,吳皓文正看着她,兩人對視了一眼。
公主上前一步:“魔王不必擔心精靈族是不是想趁人之危,我也不是幽冥族的派來的細作。是我占蔔了,精靈族的未來和魔族有關,爲了我族未來,希望能助魔族一臂之力。”
實際上是和向淳美有關。但向淳美和百裏迦烈關系密切,而百裏迦烈又代表魔族,這麽算下來她這麽說也沒錯。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公主也不好意思直說自己占蔔結果,也不能直說精靈族滅亡的事情,隻能含糊其辭。
百裏迦烈心知其中有隐情,沒有多問,說:“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我還能接受。魔族并不喜歡别人莫名其妙的幫助,既然是公主爲了自己的利益而來,我接受合作。”
他這話給了公主台階下,公主心裏感歎百裏迦烈會說話,同時也有些感激。
畢竟無論如何,精靈族和魔族合作,都是精靈族占了好處。就算兩邊合力對抗幽冥族,精靈族所出的力氣也不多,魔族本身就能打得了幽冥一個族了。現在百裏迦烈說的是“合作”,這是給了精靈族體面,她感激也是應該的。
阿秀站在吳皓文身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堅定有力,低頭微微笑了。
吳皓文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反握,竟然有些感動。他原本對阿秀回精靈族治療并不抱希望,但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有成效,看着阿秀恢複了不少的樣子,他很高興。
兩人站在角落裏,阿秀擡頭看他,眼裏帶着心疼,輕聲道:“辛苦你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吳皓文笑了,又有了往日神采飛揚的活力,慢慢搖了搖頭。他許久沒有這麽真誠地發自内心的高興和笑意了,現在阿秀恢複,百裏迦烈清醒,接下來哪怕是一場惡戰,他也絲毫不害怕。他的心上人,他的族群,他願意爲了這一切而戰。
“對了,你們爲什麽突然過來,公主爲什麽決定幫忙?”吳皓文看着前面,小聲問道。
阿秀沉默了兩秒,說:“公主沒說,應該和占蔔結果有關。”
吳皓文想到那時長老跟他說的話,也是這麽說的。看來精靈族的占蔔應該是顯示出了什麽,能讓公主和長老這麽緊張的,大概與精靈族安危有關系。
因爲阿秀的好轉,吳皓文對公主和長老的怒氣也消散了一些。尤其長老跟他道了歉,他想了想,也覺得沒必要再繼續憎恨,畢竟小墩已經死了,長老确實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吳皓文牽着阿秀的手,爲了阿秀剛剛心疼地看自己的那一眼,正兀自高興,忽略了阿秀神情的逐漸嚴肅。
阿秀看着公主,覺得公主和長老隐瞞了什麽。回精靈族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了,她确實忘記了不少東西,但公主長老讓她覺得很放松,因此并沒有感到隔閡。公主爲她治療的時候,間隙和長老談話時,臉上總是帶着深深的擔憂。
她們避開她說話,但每次再回來時公主的臉色都不好看。後來她情況好轉,公主帶着她來魔族,一路上也是憂慮重重。
占蔔的結果到底是什麽,和精靈族有關的未來又是什麽?
阿秀不想讓自己成爲沒有歸屬的人,她在遺忘的時候也一直很努力尋找,所以她沒有放棄吳皓文,她在努力。如果精靈族有難,她希望能夠幫忙。
百裏迦烈問:“精靈族占蔔出什麽了,方便說一說嗎?”
他這麽一問,周圍的洛西澤康爲銳等人也都安靜下來,看着公主。精靈族現在必然是知道最後的結果了,公主現在站在這裏,到底是因爲看到魔族勝利才支持,還是看到了不好的結局而且威脅到了精靈族決定逆天改命呢?
如果是前一種,那麽魔族衆人必然能信心大增,但如果是後一種,恐怕就要抱着另外的心态接受挑戰了。
公主面色鎮定:“這個不能告訴,其中事關天機,不便告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說。”
百裏迦烈示意她繼續,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她。
公主神情嚴肅了許多,沉聲道:“你和向淳美二人,其中一人會死。”
這一句無異于平靜無波的水面泛起漣漪,衆人皆驚。
洛西澤立刻說道:“老大是不死之身,不會死的。”
魔醫也接話:“對對,老大不會死,這個占蔔結果是不是……”他想說是不是錯了,但覺得這麽說有點不禮貌,畢竟精靈族的占蔔向來是準确的,連忙住了嘴。
公主并不介意他的唐突,搖了搖頭:“占蔔不會出錯。”
她這麽肯定,讓在場的人都有些着急了。既然百裏迦烈是不死之身,那麽死的就是另一個人了。向淳美現在還在幽冥族待着,豈不是兇多吉少?
黑骁回來的時候說,幽冥族的陣法了得,當時向淳美被陣法沖擊,現在也不知道是否痊愈。這樣一想,大家更是擔心起來。
洛西澤年紀小,有什麽就往外說,現在大家都還在沉默思考,他已經把心裏話吐出來了:“那我們得快點攻打幽冥族救人了,沒準向淳美就是待在幽冥族被虐待,幽冥族可不是什麽好人,我們趕緊把向淳美接回來比較安全。”
幾人都贊同他的意思,應聲附和。
他們似乎已經認定了向淳美就是占蔔中面臨死亡的那一個,根本沒有考慮百裏迦烈會死的可能性,在他們眼裏,魔王隻要不交出鮮血,就不會出事。又或者說,即使交出了血液,也不過是變成了普通人,他的不死之身存在,肉體永不消逝。
公主對這些話沒有認可,她沒有說話,隻是看着百裏迦烈。
百裏迦烈也沉默,似乎想到了什麽,和公主對視一眼,仿佛從對方眼中讀懂了什麽。
他的下屬想的太過美好了,他并非無所不能。但他現在不能反駁,所以對于公主意味深長的眼神,隻能默默接受。
他心裏清楚,二選一是兩個選擇,絕不是一個。
公主話中有話。既然她特地來到這裏,就沒必要說一些廢話。魔王不死之身誰不知道,既然這樣,何必又說“有一個人會死”的話,顯然命運有别的安排,而占蔔已經提前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