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麽坐以待斃了,她必須得想個辦法離開,她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言顔沒命。向淳美繞着陣法走了一圈,試着找了找陣腳,又想着有什麽辦法可以闖陣。她能力淺薄,想了很多,才決心一試。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情況不會比這更差,就算沒沖出去,能夠引起胡天卿的注意力也行。她咬了咬牙,心一橫,沖着陣壁,以身試法,狠狠撞了上去。
原以爲自己會受到反彈,被陣法本身的防禦攻擊,因而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的是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她仿佛是撞到了雲朵上一樣,軟綿綿的,還有些彈性,将她重新送回了原地。
向淳美低頭看了看自己,沒有任何受傷,沒有任何異樣,連站着的地方都跟之前的一樣。要不是自己親眼目睹,都該以爲是她迷糊了。
實在不是她想太多,以幽冥族慣常的行爲,設下這樣溫柔的陣法太有違他們的本性。不過向淳美也不會就因此感激,她沒到那麽愚蠢的地步,即使溫柔也隻是假好心,既然都已經把她困在這裏了,又何必搞這些。如果真的在意她的體驗,還不如讓人聽話叫個醫生來給言顔看看。
她回頭看了看,言顔還沒清醒。
還得繼續,向淳美握了握拳,繼續撞陣法。陣法破不了,也傷不了她,半個小時下來,向淳美大汗淋漓,陣法毫發無損。
起碼也該有點動靜吧!
怎麽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被吸引來,也沒有任何異動,仿佛她這半個小時的力氣全都使在了棉花上。她喘氣,調整力氣的時候,想到一開始自己的感覺就是好像棉花,心情頓時很沉重。根本沒用,她突然有些醒悟幽冥族設下這樣的陣法或許就是爲了防止她沖陣。
“該死!”
這樣一來她的計劃落空,陷入尴尬地步了。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向淳美天靈蓋一震,猛的擡頭看半空,繞了一圈,确定自己的感覺沒有出錯。
她感受到了百裏迦烈的氣息!
難道說百裏迦烈就在附近?這并不是沒有可能。過了這麽久百裏迦烈一定察覺到她們的消失,而目前這個情況罪魁禍首會是誰根本不用想,百裏迦烈知道幽冥族帶走她一定會來找她。
向淳美想,百裏迦烈一定在幽冥族逡巡,不過是因爲她被困在陣法裏而他一時察覺不到,他一定會找到這裏來的。
這個想法讓她恢複信心,重新振奮起來。
她重新思索沖陣辦法,試圖搞出大動靜,能夠把百裏迦烈吸引過來。想到雲朵般柔軟的陣法,向淳美在四處尋找工具的時候,不禁腹诽:幽冥族太過狡猾了,他們知道她和百裏迦烈息息相關,如果她受傷百裏迦烈就會有所感覺,設置這樣不會讓她受傷的陣法沒準就是爲了預防她窮途末路時自傷吸引百裏迦烈。
這種細緻入微的考慮不知道該說厲害還是奸詐,總歸她是恨到不行。
她将陣法裏所有能搬動的東西都往陣壁上扔,雖然不再用自己身體去撞,減省了一些力氣,但一時半會還是很疲憊。
向淳美坐在地上休息,因爲那一陣百裏迦烈的氣息帶來的希望讓她充滿力量。
但是,她有些茫然,擡頭望了望四周,怎麽這一會兒氣息又不見了?
她心裏一個激靈,着急起來。幽冥族這麽狡猾,難道把她關在了什麽找不到的地方,以至于百裏迦烈沒有感受到她的存在,又被胡天卿等人說服就走了?
幽冥族陣法千奇百怪,想要把她的氣息遮蓋住并不是沒有辦法,如果真的這樣,那她唯一的希望可就沒有了。
向淳美站起來,站在陣後大聲喊着百裏迦烈的名字,妄圖讓百裏迦烈在某個刹那會被打動。她從不懷疑自己和百裏迦烈之間的默契,哪怕遙遙相隔,隻要心中虔誠,對方一定能聽得到她的心聲。
百裏迦烈……一定要找到我。
向淳美雙手合掌,放在胸前,閉眼祈禱。
沒想到還真的奏效,她又感受到了百裏迦烈的氣息!這次更加濃郁,仿佛就近在眼前。她扒着陣壁:“百裏迦烈,你在外面嗎?百裏迦烈!”
她扯着喉嚨狂喊,卻沒有任何回聲。
但盡管如此,還是給她帶來了莫大的安慰,起碼百裏迦烈還沒離開。隻要人還在,就還有可能。
百裏迦烈不會在沒有找到她之前就離開的,向淳美确信這一點,唯一有些忐忑的是,胡天卿等人詭計多端,會對百裏迦烈不利。畢竟這裏是幽冥族,百裏迦烈一定不會帶很多人來,如果他們設計圈套等着他,縱使是百裏迦烈也會感到爲難。
她又擔心起來了。
陣外,有人長裙拖地,靜靜看着這一幕,嘲諷的無聲地笑了笑。她擡手摸了摸眉心,搖曳的袖邊在空中翻滾出好看的弧度,妖豔漠然的臉上此刻因爲看到了什麽而露出一絲笑意,不遠處的士兵看得入了迷。
傅沉珂另一隻掌心朝上攤開的手裏正有黑氣往外彌漫,她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劃過整齊的發鬓,落在一側。
想弄來百裏迦烈的氣息可真是不容易,好在她以往總是留了個心眼,一點點收集,才有今天計劃的實現。
她和向淳美說過的,爲了這一次所有人都籌謀了很久,絕不是一句空話。
她用百裏迦烈的氣息吊起向淳美的希望,讓她誤以爲百裏迦烈來這裏救她,此刻一定充滿期待,然後氣息消失,她會陷入懷疑和迷茫。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慢慢的,向淳美就會在希望和失望之間自我懷疑,她會懷疑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出了錯,會懷疑她和百裏迦烈是不是沒有自己以爲的那麽親密,會懷疑百裏迦烈來過但又走了。
加上言顔的危險狀況,向淳美心情焦急,卻又抱着希望。
可是世間有什麽比給了希望卻發現是虛幻泡沫更讓人痛苦?想要摧毀一個人,不必用蠻力,隻需要慢慢折磨她的心,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懷疑周圍,懷疑一切。
當然,這個辦法如果言顔死了會更奏效。
傅沉珂目光落在一旁昏迷的言顔身上,心裏毫無波動,她知道向淳美要求醫生,但對于他們來說言顔本就可有可無。胡天卿不在意,對于她來說,言顔或許還能有點用處。不過自然是病重的言顔才有用,她既然是折磨向淳美,也就沒必要對她有求必應。
折磨向淳美的目的是爲了能夠更好的掌控她。戰場上見到了百裏迦烈,被胡天卿誤會的沉默以爲她是關心,但他錯了,她隻是在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加速這一切。
進展太慢了。他們陳兵魔界多久了,沒有任何收獲,還被打得一退再退。現在百裏迦烈好不容易露出了疲态,身體出現問題,她就想個辦法利用這個時機做點什麽。
而且當時胡天卿沒有發現,可她發現了,向淳美當時不是清醒的。後來事實證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麽,否則她要是看到百裏迦烈昏迷,也絕不會現在新的堅信百裏迦烈會來找她。
傅沉珂想,這是絕佳的時機,不用白不用。
向淳美歎氣,百裏迦烈的氣息似有若無,她雖相信他在,卻也不得不懷疑他會不會找到這裏。一番折騰讓她身心俱疲,她慢慢挪到言顔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
這一摸又讓她着急了。言顔顯然已經發燒過頭了,身體由熱轉涼,這并不是好的預兆。
言顔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嘴唇也因爲缺水而發白,向淳美看得揪心。這下對于百裏迦烈所抱有的那一絲希望被她掐斷了,她緊緊抱住言顔,用自己的身體貼着對方的皮膚,希望可以把自己的熱量傳給她。
向淳美鼻頭酸酸的,臉頰貼着言顔的額頭,忍住了不哭,使勁憋下了眼淚。她一想到言顔會有可能因爲自己而把生命斷送在這裏,她就恨不得讓自己代替她發燒生病。
前面已經有一個朱振喜了,明明她們都不應該這麽不幸,她們本該普通生活,當平凡忙碌又快樂的人類,這一切不該是她們要經曆的。
可是她總是把她們牽扯起來,她總是說她有兩個好朋友,可是哪有一直帶來噩運的好朋友。她覺得痛苦,自責,愧疚。不應該是這樣的,言顔沒有義務保護她,如果沒有受到攻擊言顔現在不會變成這樣。
她爲什麽不能自保,爲什麽這麽沒用。
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在乎的人爲她受傷,她存在的意義就是招來禍端嗎?向淳美絕望,想到百裏迦烈,想到朱振喜和言顔,想到記憶碎片裏的一切,往昔的愉悅遙遠陌生,眼前的絕境痛苦清晰。
縱然一忍再忍,一顆眼淚還是從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