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魔王沒有血液,當然沒有人擔心。血液對于魔王來說并不是利器,而是弱點。當然,若是平時有也就算了,畢竟沒什麽人能靠近得了魔王做出什麽傷害他的事來。
可是現在不一樣,百裏迦烈對向淳美如何魔族衆人皆知,以血換人的事情依照百裏迦烈的脾性或許真做的出來的。
魔王之血,一旦喪失,魔王就會失去所有能力。
到時候百裏迦烈就如一個人類一樣,沒有了威力和震懾力,如何統領魔族威懾六道。到時候魔族必然任人踐踏分崩離析。這千百年來觊觎魔族的人太多了,他們樹的敵也太多了,沒有了戰鬥的能力,百裏迦烈如何自保,如何保護魔族?
再說魔王是不死之身,他甚至還得拖着這副毫無能力的身體長長久久地活着。那才是最可悲最可怕的事情。
黑骁幾乎是掏心掏肺啞着聲音說:“老大,千萬不可以答應!”
營救向淳美還會有别的辦法,可魔王之血一旦交出不可回頭,絕不能輕易答應。
衆下屬緊緊盯着百裏迦烈,大有他一張口,若是吐出什麽不好的詞語來,就立刻不管不顧撲上去捂住他的嘴。即使以下犯上被懲罰也無所謂,魔王絕不可以任幽冥族人脅迫。
百裏迦烈耳邊嗡嗡響,他聽不見下屬說話的聲音,隻聽見風聲和心跳聲。
面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神情緊張,他沒有在意。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那個女人身上,她低垂着頭,是清醒的,不知道在想什麽。百裏迦烈知道她在走神,她心不在焉的時候嘴角是向下的。他每次都誤以爲是她心情不好,想方設法逗她開心。
他珍藏了千年的女孩,從始至終,獨一無二的女孩。雖然他也不知道何時開始珍藏的。
百裏迦烈想,他這會兒真想看看向淳美的眼睛。可是她低着頭看不見,再看一眼,隻要看看那雙眼睛,他總是爲之沉迷和瘋狂的清潭,看看潭水中倒映着的他的身影。隻要一眼就足夠了,然後……然後他……
“老大,不可!”
耳邊又有同樣的聲音,拖拽了他的思緒。他慢慢回過神來,看到胡天卿臉上得意的笑容和傅沉珂意味不明的眼神,最後是眼前黑骁焦急的神情。
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麽,突然心髒一個尖銳的刺痛,仿佛有人拿着銳器狠狠地敲擊,他隻覺得痛得渾身一僵,腦子裏一片空白,竟生生昏迷了。
周遭的人吓了一跳,最近的黑骁反應快,立刻接住倒下的百裏迦烈。其他人都湧了上來,看到這個狀況,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後還是黑骁下令大軍撤回,不管身後幽冥族人,立刻調頭回了魔界。
突然的變動讓胡天卿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确實是親眼看見百裏迦烈昏迷,而且不是作假,他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原本按照百裏迦烈的性格,答應以血換人并不是不可能,胡天卿笃定他在意向淳美,還想着要不要手上再用點力刺激一下。卻沒想到還沒等到答案,百裏迦烈昏迷了。
胡天卿想到最近百裏迦烈時不時昏迷,總覺得他身體有些不對勁,因此也有些擔心血液會不會受到影響。
手上的向淳美一直沒有反應,胡天卿回過神來,想着剛剛百裏迦烈昏迷,向淳美看到了肯定是吓一跳然後掙紮要死要活去找百裏迦烈,怎麽這會兒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低頭看了看,見向淳美已經不在狀态,又吃一驚,原來向淳美一直都是無意識的。
他帶着人要往回走,卻看到傅沉珂還站在原地,看着魔界方向。他想到什麽,問:“怎麽,擔心了?”
傅沉珂沒看他:“與你無關。”
“你可真有意思啊公主,都已經沖着他的血去,活生生就是要他的命,你現在又在這裏矯情什麽?”胡天卿計劃被打破,心情不爽,語氣也十分尖銳。
傅沉珂卻難得沒有跟他拌嘴,隻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向淳美一眼,說:“你最好還是把人放回陣裏好好看管,其他跟你沒關系的事少管。”說完轉身就走人了。
胡天卿看着她的背影,不屑:“虛僞。”
盡管不滿,但迫于無奈,他還是隻能把向淳美關回陣法裏。
向淳美呆呆坐着,保持剛剛胡天卿放她進來時太過蠻力而把她推摔後席地而坐的姿勢。
眼前是白茫茫的,有雲,有天空,跟神界好像,但又有些不一樣。她驚奇地看着眼前一切,有些流連忘返。空氣裏有什麽能讓人上瘾的因子,她越來越沉溺,竟然走不動了。
有什麽畫面一直在身側忽閃而過,是她的記憶碎片,向淳美想起來了,自己就是跟着記憶碎片來到這裏的。一開始她隻是有些好奇,對于突然想起來卻陌生的記憶片段感興趣,想要探索更多,然後不知道怎麽的,就身處其中了。
哪來有什麽吵雜的聲音?
向淳美尋找聲音來源,左看右看,卻發現是在自己腳下。她低頭一看,瞪大了眼睛。底下是繁華的街道人人穿着古代的服飾,長發長裙,人來人往。
她心念不過是一想,下一秒自己就來到了街上。周圍的景色變化得更快了,她隐隐約約能聽見說話聲,卻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麽。兩側街道景象快速變化,她看的有些頭暈,卻又覺得眼熟。
“古籍記載,魔王之血……”
“他有心上人了就會有鮮血……”
“我以爲那個人是我,可是千年以前……”
傅沉珂的聲音在腦海裏回蕩,這是她之前跟自己說的話,不知道爲什麽此刻突然清晰。隻是向淳美感受到,伴随這幾句話的出現,她對眼前的景象更加的感到熟悉。
她是假的,眼前也是假的。
行人從她身上穿過,她不過是來到了一個記憶裏的世界,她不屬于這裏。但好像空氣裏有什麽在反駁,反駁什麽呢?難道她合該在這個地方?
向淳美不解,她明明沒有來過。
突然,有人重重打了她的後腦。
向淳美吃痛,回頭看,卻沒人。但是這一打卻讓人精神了很多,想起來自己本該在的地方是一個陣法裏。她清醒了一些,就生了回去的意識,她想起來言顔還跟自己在一起,她得去找她。
之後她又一陣恍惚,就慢慢回過神來了。
眼前仍舊是陣法裏,她摸了摸脖子,覺得後脖頸有些疼,像是淤青了。她站起來,朝言顔走過去,想着自己什麽時候坐那麽遠去了。
言顔還在昏迷。
向淳美坐下來,莫名地看了看手心,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身上的氣息有些不一樣,她剛才離開過這裏嗎?
想得太多讓她有些頭疼,索性不想,卻又覺得心髒不舒服。怪了,不過是走了一會兒神,怎麽身上亂七八糟的毛病都多了起來。
她歎了口氣,發了一會兒呆,盯着言顔看。
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言顔昏迷的時候有些過長了。而且她怎麽隐隐約約記得,言顔清醒過一次?可她不就昏迷了一次嗎?
原來向淳美恍惚時毫無意識,對外界根本沒有察覺,不知道自己被帶上過戰場,也不記得言顔爲了護着自己已經是第二次被攻擊昏迷。
向淳美看言顔臉色有些潮紅,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這一摸吓了她一跳。
她連忙站起來,沖着外面大喊:“有人嗎?快來人!有人發燒了,快點叫個醫生過來。有人嗎?”
她叫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士兵不急不忙地走過來。
“嚷嚷什麽?”士兵不滿道。
向淳美指着言顔:“我朋友她發燒了,很嚴重,請你叫一個醫生來。如果不能及時治療,她會有危險。”
“危險?什麽危險?”士兵邊說邊往裏看,仍舊是不在意的樣子。
向淳美急了,硬聲道:“生命危險!如果你不想讓她死在這裏,就趕緊叫醫生來。”
士兵心情也不好,大聲道:“你還敢這麽跟我說話,我呸,死就死了,威脅我有什麽用?我難道還怕她死在這裏?笑死人了。”
他邊說邊要走。
向淳美不可能看着言顔就這麽燒着什麽都不做,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不及時退燒,後果不堪設想。她說:“你把胡天卿叫來,就說我有事找他。你不能叫醫生,總能叫胡天卿吧?”
士兵咧嘴:“不能!對不起了,我誰都不能給你叫,老老實實待着,隻要你沒事死不了,誰死了我都不用負責。”
說完他就走了。
向淳美氣得跳腳,又大叫了幾聲,這次根本沒有人理她,她聲音都啞了,也沒人出現。
看着言顔虛弱的樣子,向淳美自責起來。既然幽冥族是爲了拿她威脅百裏迦烈,根本犯不着把言顔也關起來,早知道她請求胡天卿,讓他放了言顔,不過是低聲下氣幾句,胡天卿未必不會答應。
是她拖累言顔,害得她一次次受傷,現在又高燒。向淳美鼻酸,眼淚啪嗒往下掉,又想到言顔之前安慰自己的話,努力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