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她去看過阿秀,看到阿秀和吳皓文兩個人的神情都不太正常,便猜測阿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并且還告訴了吳皓文。她隻當做不知道,過去陪阿秀說了會兒話就走了。
她看得出來阿秀已經忘了很多事情,她不動聲色地提到過去的一些事情時阿秀都是保持沉默或者插科打诨搪塞過去,阿秀沒辦法回答。
向淳美心裏難過,但不想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來,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也知情。
不過有一點讓她安心的是吳皓文的态度,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也沒有讓他搖擺不定。比起之前的吳皓文,這幾天他變了很多,整個人沉穩了不少。
連洛西澤都過來問向淳美發生了什麽事情,洛西澤一向大大咧咧,這種變化都被他發覺,确實是非同尋常。
百裏迦烈安慰她:“吳皓文心裏清楚,這件事情就不用太擔心,既然他們都可以接受并且面對,我們隻要去想辦法尋找能夠治療因爲蠱毒而魂魄殘缺的問題就好了。”
話雖這麽說,可依舊讓人輕松不起來。
“你不是說很難找到嗎?連精靈族都沒有解法。”向淳美悶悶不樂。
百裏迦烈拉着她往外走,最近因爲向淳美心情低沉,百裏迦烈覺着反正也沒事,空了就拉着她四處随便走走。反正都在魔族,魔界又大得很。既安全又能散散心。
待在屋子裏總是容易想東想西,想多了才壞事。
事情已經發生,除了努力找到對策沒有别的辦法,百裏迦烈不喜歡聽唉聲歎氣,他向來是擁有掌控權的一方。
向淳美從善如流被他牽着走,一邊埋怨:“但我想不明白那個長老何必這麽做呢?讓她女兒和阿秀對換靈魂,長老明知自己女兒最後有可能會死,還答應這麽做,真的是親生的嗎?”
百裏迦烈說:“我讓人打聽了,那個小墩喜歡吳皓文。就是在神魔大戰那段時間,至于長老怎麽想的,誰知道。”
向淳美有些訝異,又有些憤怒,覺得這個長老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麽一遭,既害了自個女兒,又害了阿秀,到底圖什麽?
“蠱毒施法不成熟會有這種情況,就算有的人十分熟練,也會有疏忽的時候。畢竟不是什麽正經術法。”百裏迦烈說。
要是正經術法就亂了套了,那所有人不都可以利用這個随便占據别人的身體。現在長老連小墩真正死因都還隐瞞,她自己也知道這事說不出口,說出來會引發多少族人的憤怒。
向淳美想起之前因爲和阿秀争執而離開的事情,有些愧疚,她總覺得如果那次她沒有離開,或許現在情況會有所不同。
因此她每每看到阿秀時都會有些抱歉。這話她誰都沒說,自己憋在心裏,表現就在她最近全身心都放在阿秀身上。
言顔和黑骁在一起她放心,就是想起朱振喜的時候有些猶豫,因爲先前言顔說過振喜沒什麽大礙,她稍微安心一些。但是這麽久了都沒去看看振喜,還是有些牽挂。
但她牽挂歸牽挂,還是沒有回人界去探望,實在是因爲她分不出精神來。
每天向淳美都要去看望阿秀,然後再變相有意無意地跟她說一些過去的事情,她不是想讓阿秀記起,隻是想着既然忘了也沒關系,她可以再說一遍。
她們發生過的事情,一起經曆的快樂,最喜歡的事物,她不厭其煩地說,就是希望阿秀不會覺得孤單。
那麽多美好的回憶,阿秀不是沒有過去的人。
向淳美記得自己在虛空裏被刑天施法不得不慢慢忘記很多事情時心裏的痛苦,是很努力想要抓住什麽卻徒勞的無奈,腦子裏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可以憑借支撐的底氣。
她不想讓阿秀也經曆一樣的體驗,她希望阿秀明白,在她身邊有很多人都陪着她。
人界,朱振喜已經出院回家了。
他們帶着孩子回去,說實話龐良有些驚訝,因爲如果按照百裏迦烈的說法,這個孩子明明活不長,但是一直到現在,這孩子還很健康。
因爲他專心照顧朱振喜,對孩子并沒有多大的關心。而朱振喜更是,她對龐良都态度冷漠,别說孩子了。有時候龐良都覺得她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隻是不管怎麽說那也是一個生命,既然他還活着,龐良也不能真的坐視不理。
他有時候喂孩子羊奶,看着孩子的臉,都會覺得自己是在背叛了朱振喜。這個孩子差點要了他妻子的性命,他現在還擔心孩子死活在這兒喂食。
喂完之後龐良總是狼狽離開,仿佛嬰兒房裏有什麽東西在追他。
再後來龐良漸漸地也好像忘記了孩子的存在,那個孩子安靜乖巧從來不哭,這讓他經常不記得嬰兒房裏還有個生命。
他潛意識裏的逃避讓他不願意靠近嬰兒房,而且朱振喜最近的情況有些糟糕。
在醫院的時候朱振喜還隻是冷漠,有的時候還能跟龐良說幾句話,這對于龐良來說都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他甚至能靠着朱振喜今天跟自己說了一句話而高興一整天,從而沒完沒了地跟朱振喜單方面碎碎念一整天。
他把他們相愛的故事掰碎了揉爛了來回地講,想着通過這樣慢慢滲透給朱振喜,讓她能夠記得一些溫情的片段,從而記得他的好。
龐良有多害怕朱振喜把他忘了。總是晚上從噩夢裏醒來,夢裏朱振喜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像看着陌生人一樣。
所有的曾經付諸流水,他們的相愛變成他一個人的笑話。
有的時候龐良也會想,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那麽小心翼翼地珍愛着,怎麽還是讓幽冥族人有可乘之機對他的妻子和孩子下手呢?他想不明白,總是呆呆坐着直到天明。
孩子确實是乖巧得有些過分了。
傅沉珂看着搖籃裏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小臉,心想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老實,随便哭幾聲,做父母的又能多不在意。一點兒都不知道争寵,你母親沒心了,你父親可不會真的不管你。
她俯身,像看着自己的作品一樣,滿意地笑起來。不過也沒關系,爹不疼娘不愛有什麽大不了的,還是有人惦記的。
孩子像是看懂了她的笑意,也咧着嘴笑了起來。
傅沉珂被他的笑戳中了,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在自己手上劃了一個口子,血珠湧出來。她放在孩子嘴邊,孩子抱着手指吮吸,飲了血之後臉上一瞬間扭曲,很快恢複自然。
又是人畜無害的嬰兒,不過嘴邊沾着的血迹看起來有些恐怖。
傅沉珂給他擦了嘴,又跟他待了一會兒,輕輕搖着搖籃,有些哄對方睡覺的意思。孩子吃飽了,在輕微搖晃中入睡。
隻要龐良稍微注意一點,就會發現他已經一整天沒有給孩子任何吃的了。
第二天他想起來的時候,也隻是進去看了一眼,見孩子還睜着大眼睛滴溜溜亂看,就連忙離開了。他想着是不是魔嬰不需要喂養,如果真的是這樣再好不過,他也不想看見這個孩子。
朱振喜性情一夜之間大變。
昨天她還是冷着臉一句話都不肯說的樣子,今天就突然變得很激動。
“你滾開!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吃飯,滾,拿開。這都是些什麽,誰受得了,真讓人惡心。”她一邊說一邊走來走去。
龐良蹲在地上收拾剛剛被她扔掉的碗,米粒撒了一地,還有碎瓷片,他擔心朱振喜等會不留意踩到了。
朱振喜還在怒罵:“這都是什麽生活,我爲什麽要忍受,我真的受夠了!”
龐良一個晃神手上不穩,被尖厲瓷片邊緣劃拉出一個口子,血立刻冒了出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擡頭去看朱振喜,換做以前朱振喜一定會尖叫着跑過來指責他不小心,催他用冷水沖,再給他消毒包紮。
但是現在,他擡頭看不見朱振喜的關心,隻有那張刻薄冷漠的臉和尖銳難聽的語言。他一時都不知道,究竟是冷淡的朱振喜好還是刻薄的好。
他的生活爲什麽會這麽一團糟?
他明明很努力了,他不花天酒地不四處留情,他隻有一個家庭,而且全身心地專注這個家庭。他那麽渴望妻兒雙全,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龐良忘記自己手裏還捏着碎片,憤怒地握緊了拳頭砸向地闆,耳邊傳來朱振喜不斷的埋怨,一隻手鮮血淋漓,他感覺不到任何痛感。
心裏已經比這還要千瘡百孔了。
這一切都拜幽冥族所賜,如果不是幽冥族,他根本不會過得這麽痛苦。他好恨,好痛,好難過。心口好像被堵住,他做了這麽多都是徒勞的,他找不回曾經的朱振喜,也留不下健康的孩子。
他什麽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