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淳美本來正喝湯,聽到這話勺子一不愣神給掉了,她還沒經曆過生孩子,也不知道這會兒應該做什麽,心裏莫名有些焦慮,“那現在……現在人在哪?”
言顔那邊似乎也在焦急,風聲很大,她的聲音有些不清晰:“在醫院,我們現在要去醫院了。”
向淳美仿佛是自己生孩子一樣,反應遲鈍,哦了一聲,都沒意識到言顔口中的“我們”。百裏迦烈坐在沙發上回頭看她。
按理來說,不就是生孩子嘛,沒什麽可擔心的。可是朱振喜是第一次,而她也是第一次身邊朋友生孩子。朱振喜懷孕的幾個月裏她們光顧着高興,都忘了這種事情是産婦鬼門關前走一趟的。
她的憂慮終于在這一刻無邊無際蔓延開來。
百裏迦烈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怎麽了?”
“振喜要生了。”向淳美的聲音有些顫抖。
百裏迦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太理解她這種過激反應的原因。
過了一會兒,向淳美仿佛才回過神來,猛的站了起來。
“我得去醫院。”
百裏迦烈拉住她:“你現在不适合到處亂跑。”
“可我不能讓振喜一個人在裏面,就算我不能進去,我也要在外面陪她。生孩子很危險的,她……”向淳美猝然閉嘴,臉色有些發白。
百裏迦烈無奈,拉住她的手,說:“那我陪你一起去。”
兩人趕到醫院的時候,言顔還沒來,朱振喜已經進了手術室。龐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撐着膝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個時候走廊上沒什麽人,隻有龐良一個人,身影看上去有些落寞。向淳美快步走過去,問道:“進去多久了?”
龐良擡頭見是他們,輕聲說了句:“來了。”
向淳美看到龐良的臉,心裏吓了一跳,之前在電話裏就聽見龐良的精神不太好,現在看到他的臉更糟。眼睛裏布了血絲,眼底挂着黑眼圈,臉瘦的兩側顴骨都明顯露出來。
跟以前意氣風發的龐良一點兒也不一樣。
她不得不沉下心問自己是不是太不關心朱振喜了,龐良怎麽會爲振喜的懷孕而操心成這樣?她心裏不免有些愧疚,但眼下說什麽都有些晚。
向淳美說:“你辛苦了龐良。”
龐良愣了愣,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照顧妻子,是丈夫義務,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隻要她能平安,孩子平安,一切都值得。”
他停了一下,“哦,你剛剛問我她進去多久了是吧?我看看,應該一個小時了吧。”
向淳美忍不住多看了龐良幾眼,但後者已經自顧坐下,他雖然不說,可臉上的焦急顯而易見。向淳美沒有再多說,和百裏迦烈對視一眼,兩人也在旁邊坐下。
等待的過程最是煎熬。
醫院裏傳來幾聲遙遠的尖叫,也不知道是哪裏的病人飽受痛苦,産房外卻異常安靜,更顯得有些詭異。向淳美心裏暗想,電視上看到的明明都是産房裏産婦一陣陣哀嚎,這好歹是疼痛的體現,也可以說明産婦正在生産,怎麽朱振喜進去了一直都沒什麽動靜?
她有些緊張,下意識抓緊了百裏迦烈的手。
百裏迦烈低頭看她,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他在身邊,給了向淳美很大的安全感,三人靜默無言。
向淳美還有百裏迦烈可依靠,龐良一個人坐在那裏面容憔悴的樣子就顯得更加形單影隻。
他倒不在意自己一個人,隻是一直盯着産房的門,仿佛要洞穿了一樣。他的心大概已經不在這裏了。
百裏迦烈目光從龐良身上挪開,慢慢放在産房門上,眼神有些不善。他感覺到了幽冥族的痕迹,氣息很淡,但讓人無法忽視。最關鍵的是,這種氣息似乎是從産房裏傳出來的。
他不會認錯,如果不是龐良還是這個龐良,他甚至都覺得龐良身上也有幽冥族氣息,幾乎要懷疑是不是幽冥族人僞裝成龐良的樣子了。
看來神魔大戰這段期間,幽冥族趁機做了不少事情。
百裏迦烈十分謹慎,目光沒有離開産房。過了一會兒,朱振喜的聲音才從産房裏沖破牆壁到了走廊裏,龐良和向淳美聽到這個聲音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
護士經過,看到他們這麽緊張,安慰道:“别擔心,順産都疼,叫是正常的,要是不叫才有問題。安心吧。”
向淳美向她點頭示意,回頭卻見龐良失魂落魄地看着産房,她不由得怔愣,剛想出聲安慰對方,就見龐良又忽然背對着她坐下了。
向淳美:“?”
她去看百裏迦烈,見百裏迦烈臉色也有些奇怪,這下覺得不對勁了,怎麽一個個都這麽不正常?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忘記了什麽。
她感到焦慮了,伸手去拉百裏迦烈,迫切想聽對方說些什麽安慰她的話。百裏迦烈看向她時眼裏的擔心還沒隐去,被向淳美看了個清楚。魔王向來是意識到有危險才會有這種反應,現在朱振喜就在産房裏,百裏迦烈露出這種表情來說明什麽?向淳美不敢再想。
“百裏迦烈,你……”
百裏迦烈輕輕拍了她的肩:“沒事。”
向淳美咬了咬唇,心想怎麽不多說一點了,依照她對百裏迦烈的了解,他這麽輕描淡寫的兩個字才說明有很大的問題!
百裏迦烈知道向淳美在想什麽,但他這會兒也确實給不了她什麽保證。如果他的猜想沒錯,幽冥族趁着神魔大戰的時候接觸過朱振喜,時間過了這麽久,就算對方真的動手,他也無能爲力了。
向淳美對朱振喜的生産十分重視,他不敢說什麽“絕對不會有事”的話,龐良的反應不對勁,想必也是知道什麽。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百裏迦烈的猜測,他沒有證據。
幽冥族裏,傅沉珂早已算好朱振喜的産期,這會兒衆人也都在等着孩子降世。
不僅是醫院裏氣氛緊張,幽冥族裏氛圍也有些微妙。
傅沉珂對此有些不耐煩:“大家做什麽都這麽緊張,朱振喜一直以來都保養得很好,孩子肯定能順利生下來的。”
胡天卿看了她一眼:“她一個人類受了幽冥族法力影響,你就這麽肯定她受得了?”
傅沉珂瞪了他一眼:“我勸你現在别說這種喪氣話。”
胡天卿聳了聳肩,決定保持沉默。
幽冥族人大概是除了龐良等人外最希望朱振喜成功生産的人了,他們花費時間精力一點點在那個孩子身上設法,神魔大戰結束了,百裏迦烈果然“不負所望”順利歸來,幽冥族人皆大歡喜,就等着朱振喜生下孩子,挑撥龐良情緒。
他們可沒有再來一次這種機會能趁魔王的時機,幽冥族還沒有那麽厲害到能跟神族一樣挑戰魔族,他們隻能用這種方式盡量不耗費人力的辦法拿下魔王。
管他是不是有違仁義,比起神族大多數人都追求的公道,幽冥族不需要考慮這些,有用的辦法就是好辦法。
至于孩子本身,誰在意呢。孩子隻要生下來,就是幽冥族的傀儡。
傅沉珂盯着水鏡,看到醫院走廊的百裏迦烈,目光沉了沉,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驚喜一閃而過,連傅沉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天色由白到黑,言顔和黑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
這幾個小時裏三人的心态都已經經曆了百轉千折,等言顔來的時候,歸于最終的平靜了。
言顔和黑骁原本早該到了,但是出門前臨時有事耽擱,路上有碰到了追尾,把路堵的不行。黑骁原本提議施法離開,可車子沒法一塊兒帶走,好端端的沒了人,交警看到怕是要吓出病來。于是這個建議被言顔否決,她中途給向淳美打過電話,後者讓她不用着急,聲音太過平靜,言顔沒聽出異常。
到了醫院就發現不對勁了,他們本就耽誤了很久,沒想到朱振喜還沒出來。再看其他三個人的表情,都有些複雜,龐良的臉色已經不能形容了。
護士說也有過産婦拖了一整晚才誕下嬰兒的,所以這才八個小時也不一定就是壞了。不過她這話毫無安慰的效果,都進去八個小時了,朱振喜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弱,任誰在外面坐八個小時都不可能保持正常心态。
連百裏迦烈都顯得有些焦躁了。
産房内,醫生還在努力,八個小時過去孩子的頭都還沒出來,而産婦的呼吸卻越來越弱。醫生擦了擦汗,依他多年經驗,這種情況一般要遭。他示意護士出去給家屬做個心理準備。
護士收到眼神,無奈搖了搖頭,這種倒黴事情又是她來做。八個小時下來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都覺得疲憊,護士調整了一下語氣,出門,龐良等人連忙湊上去。
“孕婦難産,有點危險,家屬做一下心理準備。”
話音落,龐良踉跄,被黑骁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