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依舊堅持每日早早起床的習慣,在杜府中跑上兩圈,打一套拳法,帶着滿頭大汗的杜小葉獨自一人打好涼水,彎腰将頭埋進水盆中,片刻起身拿起準備好的絹布随意的擦兩下,這便是洗臉了。
轉身回到房中夾着兩本書,一邊走一邊背,早晨背書是最好的時刻,他從未忘記。
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搖頭晃腦的背着門仆從和房老大爺聽不懂的文章,門房老大爺一臉笑呵呵的聽着杜小葉的背誦,二公子真是長大了也明事理了。
他還記得當初杜小葉從桃源村回府的時候,沒有了往日的那句老東西,而是恭敬的給他行禮緻歉,從此之後二公子再也沒罵過他一句,每當從出府還會朝他善意的笑一笑,也不知道桃源村的夫子們是怎樣教導二公子的。
卯時過半,在宮中商談突厥進犯一事而一夜未歸的杜如晦這才回府,回府便見着自家的小兒子在庭院中專心緻志的背着論語。
這小兒子一直是他的心病,這小兒子是個什麽性子他哪會不知,幾歲的孩子就學會惹是生非,自己沒少替他“擦屁股”,去年小兒子回府的時候,就發現這兒子變了,變得孝順可是也沒見他用心學業,反而禮數沒有原來周到,隻不過當時想着兒子孝順了心中高興,沒有深究。
其實哪是杜小葉去年回府沒用心學業啊,也不想想去年那時回府的時候正值冬天,讓杜小葉到庭院中背書還不得把他凍成人冰棍,人隻是在自己的屋中看書沒被府上的人發現而已。
現在看到杜小葉用心學業,杜如晦老懷寬慰,得意的撫了撫短髯。
專心背書的杜小葉哪會察覺到自己老爹在不遠處看着他,背到陽貨篇中的“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患得之·······”這便背不下去了,隻聽見不遠處傳來,“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杜如晦不愧是飽學之士,聽到杜小葉的背誦根本就沒細想,便将後文給補上了。聽到杜如晦的續接,轉身一看,這才發現他老爹回府了。
“孩兒拜見爹爹。”禮雖行的不規範,卻是真心實意。
“二郎今日爲何早早便起身讀書了,往日不是都要到辰時才會起身嗎?”
杜小葉一愣“孩兒何時辰時起身了?”
“去年你回府每到辰時你才會到大堂用飯,難道爲父還不知。”
“那是孩兒在房中看書,未曾出房門而已。”
一臉的理所當然,這讓杜如晦有些愣神,自己這是誤會了,也是去年回府的時候正值冬季這兒子也不會出房門背書。
“爹爹一早歸來想必還未用過早飯,孩兒請您去吃早飯。”
見小兒子如此有孝心,杜如晦如何能不答應,隻是剛跨出幾步便停下身來,語氣有些嚴肅,“二郎你哪來的錢财請爲父吃飯?”
如果是一年前的杜小葉别說請他老爹吃飯,不伸手向他老爹老娘要錢就是不錯了,還能讓你質問,美得你。
沒頂嘴,朝自家老爹微微一笑,“這是孩兒自己掙的,在桃源村進學之時,莊子的同學家中事忙,有時孩兒也會去幫忙。二哥說雖然孩兒這是一份善心,但是能有這份善心便應該得到獎賞,所以有時二哥會給孩兒一些銅錢。”
輕輕撫摸着杜小葉的頭,眼中泛起點點淚花,“好好好,那今日爲父就讓二郎請吃飯。”
到府門見着門房大爺,“杜仁,你也一起去。”
門房哪有資格和自家老爺公子一起去用早飯,連忙推辭,還是杜如晦發話了,這才跟着父子二人一起出了杜府。
辰時過半,對勳貴府上來說除了要上早朝的大臣們,主人家是還未起身的,可是對于長安城中的百姓而言,他們早已起身開始了自己一天的生計。
長安城雖然戒嚴了,但是爲了一天的生計老百姓哪管什麽戒嚴不戒嚴,早早便打開了店門,不停的叫賣着。
杜府與房府相隔不遠,杜府在裏房府在外,想要去大街上用早飯,就不得不經過房府門前,或許是爲了向這個好友炫耀自己的兒子孝順,杜如晦在經過房府之時還特地的把剛剛回府的房玄齡給叫上了。
“房喬兄,今日我家二郎要請我用早飯,想着房喬兄也未曾用飯特地相邀。”
房玄齡回府與杜如晦回府所見完全不同,進府就見着自家的兒子在練武,你老子我飽讀詩書,你卻不思讀文識字偏偏喜歡行武夫之事,這叫他如何不怒,正在教訓練武的房遺愛就聽見了府門外的杜如晦的話音,一臉的怪異,回府之前陛下不是賜過早飯了嗎,怎麽還叫老夫一起用飯?
“房喬兄,遺愛賢侄尚未用早飯吧,今日我兒請客,房喬兄不必客氣。”再次出言相邀,房玄齡也不好拒絕,帶着練武的兒子,加入了杜如晦的早餐隊伍。
在桃源村的時候,早上鍛煉結束回到李府便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養出了習慣,現在回到杜府杜小葉又是跑步又是打拳,難免會感到肚中饑餓,五人未走多遠,杜小葉的肚子開始咕噜咕噜的叫。
聽見兒子肚中的叫聲,杜如晦指着一家餅店說道:“二郎,咱們就在這兒吃。”
“您還是跟孩兒走,孩兒知道哪裏有好吃的。”
杜如晦一愣,這孩子久不在城中怎會知道哪有吃食,不過見兒子一臉的笃定,也沒問,也就随了杜小葉的意。
杜小葉當然知道哪裏的吃食最好,要說早飯莫過于平康坊内楚王府門前的早餐攤子。
這攤子是小泗兒開的,自從小泗兒升任一間酒樓的掌廚之後,他和李石兩人便開始帶起了徒弟,有了徒弟自然也就不需要他們多忙,而李寬要開冰店,這便想到了小泗兒,讓小泗兒回到桃源村學了兩日,便讓他回長安到楚王府住下準備随時開業。
小泗兒一家還有三弟妹全靠他養活,雖然李寬對冰店有信心,可是現在還沒開起來,不能讓小泗兒沒了收入,便讓胖廚子教了小泗兒幾道早餐,讓小泗兒買個早餐鋪子賣早點,可是人小泗兒不肯,說什麽生是王爺家的人死是王爺家的鬼,讓他自己出去單幹,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沒辦法,幹脆讓小泗兒在楚王府門前支個攤子,平康坊可是勳貴之地不愁沒生意,至于别人嘲笑楚王府從商,李寬會在意嗎,反正他的名聲早在幾年前便已經臭大街了,他還會介意這樣的名聲嗎?至于合不合規矩,他就是規矩。
一路上,杜如晦向房玄齡炫耀着自己的兒子,什麽有進學之心,回府便見着兒子背誦論語,什麽孝心可嘉,知道自家老爹早早回府沒用早飯還掏自己的私房錢請老爹吃飯,反正誇的杜小葉那是天上地下隻此一個,滿臉的自豪。
一路上聽着杜如晦誇贊兒子,房玄齡心中那個氣啊,狠狠的瞪着一心練武的兒子。房遺愛也是有苦說不出,杜叔,咱能不說了嗎?至于杜小葉,一臉的無奈,爹咱能要臉不?
楚王府門前擺着幾張桌椅,小泗兒正忙着給攤子加柴火,攤子上的蒸籠熱氣騰騰老遠便能聞到香味。杜小葉招呼一行人坐下,高聲喊道:“店家,五籠小籠包、五碗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