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線……球？”颛一瞅向兩側的0001和000，二者顯然無法回答他眼中流露出的疑惑，“冬天還早呢吧，況且即便是到了冬天，在瓦耶市也要等上一兩個月才需要穿毛織品，是最近發現的新興趣？

這個疑惑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爲阿米莉亞姨沒有用到毛線針，而是在一塊事先畫好坐标的硬紙闆上按下了六根大頭針。

“诶？”颛一從黑影下拿出胳膊墊住下巴，“不是織圍脖、手套、毛襪、毛衣之類的嗎？”

他不是很懂，倒是香香哥學五年級時爲了讨好隔壁班的班長，特意和班裏的幾個女生學過怎樣織圍脖。

那個年代總有一些男生喜歡模仿女生，送給女生們一些本是她們喜歡送給男生們的禮物，例如親手折的紙鶴，親手疊的星星，親手織的圍脖也是其中之一。

颛一收到過不少這樣的禮物，每逢各種節日便會塞滿書桌和椅子底下，拿回家都要分成許多次，尤其是平安夜，蘋果吃不完還會壞掉。

六根大頭針，一根釘在中心原點，五根四散分布，釘出一個不等長的五邊形。阿米莉亞姨拿起一個白色毛線球，拉出毛線，以中心爲起點，很快纏繞出一個大字型，再仔細一看，非常像是一個張開雙臂劈開雙腿站立的簡易人形。

“這是……”颛一想到了某樣東西。

阿米莉亞姨的手法十分純熟，纏繞出人形後，快速取下大頭針，之後在中心點交叉纏繞，并打好結，然後将手腳的部位擰成麻花，再次纏繞打結，如此反複。等一切完工，它的形象出現在颛一視野中，這是一個巫毒娃娃。

“真的是巫毒娃娃啊，阿米莉亞姨大半夜不睡覺，做這個幹什麽？”颛一的腦袋向前邊移動了些，以便讓視野更加開闊。

阿米莉亞姨将做好的第一個巫毒娃娃放到紙箱子中，拿起六根大頭針再次按在硬紙闆上，開始做下一個。

一個、兩個、三個……白色、黑色，紅色……大的、中的、的……惡魔、天使、怪物……阿米莉亞姨做得非常迅速，做到天蒙蒙亮，接近五點鍾時，蛋糕大的紙箱子裏便堆滿了各種顔色各種款式各種形象的巫毒娃娃。

“做這麽多？”颛一在心裏說道。

阿米莉亞姨站起身，用力抻直雙臂，鼻中發出慵懶的哼音，“嗯——”

颛一仰起頭，瞅着姨露出的肚子，“吃了這麽多，肚皮居然還是一點也沒鼓起來，無底洞不成？”

阿米莉亞·夢塔到現在也沒有察覺到床邊的地面上多出了三個腦袋，她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彎下腰，抱起裝滿巫毒娃娃的紙箱，伸手打開卧室門走了出去。

颛一命令0001和000帶自己尾随到門口，到達門口後，他從門框後面悄悄露出一隻眼睛，看到阿米莉亞姨一步步走去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卧室。

“給我做的？”颛一見到阿米莉亞姨已經走到門口準備敲門了，連忙下達新的命令，“0001，000快帶我回去！”

黑影如潮水般湧動，三個腦袋沒入地下消失不見，直接從對面的卧室床上出現。

颛一蹑手蹑腳地躺下，飛快蓋上被子，緊閉雙眼，調整呼吸節奏，裝作熟睡。

咚咚咚！阿米莉亞姨擡手扣房門的聲音同一時間傳來。

颛一如若未聞，一動不動。

阿米莉亞姨等了片刻，見沒人回應，便慢慢推開了門。

開門聲，腳步聲，呼吸聲，汗香，體香，秀發香……颛一能聽到，也能聞到，他非常自然地翻了個身，裝作睡夢受到輕微的打擾。

等會！

汗香？

阿米莉亞姨流汗了？

颛一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聽到阿米莉亞姨腳步一緩，稍微停頓了一下，接着腳掌踩到地闆上發出的聲音變得更輕。

颛一嘴角露出笑意，假裝是在做美夢，并把一條胳膊伸出了被子外，如他所料，阿米莉亞姨的腳步聲立馬變得更輕，更加蹑手蹑腳。

導緻阿米莉亞姨走了好一會才走到床邊。

“呼~”

颛一聽到阿米莉亞姨松了口氣，然後擡手心翼翼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阿米莉亞姨喜歡摸他的腦袋，他不意外，可是手心摸完手背摸是什麽意思？

“？？？”颛一感覺到眼皮前的光線被遮擋，阿米莉亞姨的氣息、體溫越發貼近，直到濕熱的呼吸撲面，早……早安吻？

颛一的眼皮狂跳了幾下，一動不動的心髒此刻依舊一動不動，然而想象中的一切并沒有發生，他的鼻尖被阿米莉亞姨的鼻尖碰了一下，接着是阿米莉亞姨的額頭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整個過程尤爲短暫，眼皮前的光線就恢複了正常，阿米莉亞姨的呼吸、氣息、體溫逐漸遠去，房間中傳出衣櫃被打開的聲音，阿米莉亞姨再次走回來時，爲他蓋上了一張加厚的棉被。

“……”颛一心裏活動停止了。

回想一切，種種舉動清晰明了，阿米莉亞姨先是揉了揉他的額頭，然後停頓了一下，之後用手背去摸額頭，再之後是額頭貼額頭，不過是因爲無意中發現他的體溫偏低。

瓦耶的九月天，是穿短袖短褲都熱的季節，颛一卻蓋了兩張棉被，一張薄的，一張加厚的。

有一種冷，叫做阿米莉亞姨覺得你冷，颛一并不冷，隻是變異種喪屍的體溫比普通人類略低一些。

蓋完加厚棉被，阿米莉亞·夢塔又繞着床邊走了一圈，用手鋪平并固定好棉被的四角，防止漏風。

“……”颛一的内心活動再一次停止。

他偷偷眯開眼睛，看到阿米莉亞姨抱着箱子，将一個個巫毒娃娃放到或挂到書架、書桌、床頭櫃、抽屜，窗簾等等地方，硬生生把一個男生的簡約卧室，裝修成了熱愛巫毒娃娃的女孩閨房。

啪！颛一聽到阿米莉亞姨猛地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麽，急匆匆跑了出去，沒過一會抱着兩個一米六一米七左右的超大号巫毒娃娃跑了回來，一個放到卧室窗戶的左邊，一個放到卧室窗戶的右邊。

這一回更像是女孩的閨房了。

“阿米莉亞姨什麽時候做的兩個這麽大的巫毒娃娃？”

阿米莉亞姨忙忙碌碌了很久，每個巫毒娃娃的擺放位置都頗爲講究，一直到六點半的鬧鍾響起，阿米莉亞姨仍沒有離開颛一的卧室。

這個鬧鍾是颛一·烏洛波洛斯定的，每次六點半鬧鍾一響，他會再睡半個時，七點鍾才會艱難地爬起來。

颛一打了個哈欠，睜開雙眼，聲音懶洋洋地說：“阿米莉亞姨，你在做什麽啊？”

阿米莉亞姨聞聲轉過頭，露出一個笑容，掏出随身揣着的手機，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給你布置一下房間！

“啊？”颛一打量了一圈。

阿米莉亞姨揉了揉颛一的腦袋，在手機上打出新的一行字：不要亂動哦，這些是替身娃娃，會在危險的時候保護你的！

“啊？”颛一張着嘴，反應和普通高中生沒什麽區别，心中卻是各種思緒萬千。

“嗷~”阿米莉亞姨拍了拍嘴，一臉的疲憊，舉起手機上面寫着：今天你去學校吃早飯吧，姨累了，先去休息了！

“哦，姨注意身體！”颛一點了點頭，目送姨離開房間。

阿米莉亞·夢塔剛走出卧室，又折了回來，舉着手機：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暈嗎？咳嗽嗎？冷嗎？熱嗎？

颛一搖頭。

阿米莉亞·夢塔想了想，在手機上寫道：哦，家裏有紅棗和枸杞，那你記得泡熱水喝！

“……”颛一擺手送客。

看着姨的背影，他不禁思考起一個問題。

做這些娃娃很累嗎？

明明做晚飯時一點汗也沒流，深夜吃了那麽多熱湯食物也沒流汗，做這些巫毒娃娃卻流了不少汗。

在聽到阿米莉亞姨疲憊的呼吸聲後，颛一起身開始檢查房間，除了房間各個地方擺放了巫毒娃娃外，他今天要穿的校服衣服校服褲子，各個口袋裏也全塞上了号的巫毒娃娃，就連手機的挂飾都是兩個迷你版的巫毒娃娃。

這兩個迷你巫毒娃娃一個黑一個白，頭上長角，白的是黑色眼睛，黑的是紅色眼睛，皆是惡魔形象。

“替身娃娃？”颛一反複念叨着，“0001，出來幫我看看，這些巫毒娃娃有沒有魔力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