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就約見在南京的鄭鴻逵,這位崇祯十三年的武進士,因爲是鄭芝龍的四弟,很快被冊封爲錦衣衛都指揮使,可這是一個虛銜,故而他一直在南京城逗留,也是鄭家在南京的代言人。
鄭鴻逵見是大才子的應天府同知請他,急忙趕到約定地點,意外地見到,除了吳梅村外,還有兩個雄赳赳的武夫。
他開始還以爲吳梅村要對他不利,正戒備着,卻聽吳梅村笑道:“日漸兄勿要生疑,這兩位是虎衛的騎士,千裏趕來隻爲了令侄之事,請上座吧。”
鄭鴻逵大吃一驚,竟是名揚天下的虎衛騎兵,難怪身上的氣勢如此駭人,一股肅殺之氣,正是隻有百戰餘生的人身上才能發出來的。
不過他也納悶,鄭家和自己從未跟虎衛有過交集,爲何今日會找上門來,誰不知道虎衛身後那位是誰,用權傾朝野來說都不爲過,自己和鄭家恐怕還沒那份量讓那位青睐啊。
因而問道:“吳大人召見,說是小人侄兒的事,不知是那位侄兒能讓虎衛千裏奔波,實在是幸甚啊。”
吳梅村笑道:“平江侯聽說令侄鄭森要入國子監,讓人送信給我,書信在這,日漸兄請看。”
吳梅村也不拖泥帶水,直接把信遞給鄭鴻逵,他遲疑一下,還是接過書信,展開仔細觀看,良久後長歎道:“平江侯真乃神人啊,從未見過我鄭家之人,卻能一語中的,說出各人的性情。”
原來此信是寫給吳梅村的,裏面詳細分析了鄭家兄弟的心性,對鄭鴻逵是贊賞的,卻對鄭芝龍懷有疑慮,說其心性不定,極容易被利益誘惑,故而讓吳梅村找鄭鴻逵好好談談。
曆史上鄭芝龍投降滿清,正是鄭鴻逵堅決反對,幫助鄭成功開創了抗清大業,這其中應該也是鄭鴻逵年紀不大,如今才三十出頭。
他是在福建出生長大的,到他略大時鄭芝龍已經接受招安,等于他從小接受儒家的忠君思想,故而心向朝廷是正常的。
吳梅村微笑着點頭,語重心長地說:“日漸兄在南京也呆了幾年了,應該知道錢謙益學問雖高人品卻不怎樣,平江侯愛惜鄭森是人才,故而爲他尋找這位宗師,兄覺得如何?”
鄭鴻逵擡頭展顔一笑,大聲說道:“這天下有幾人能得到平江侯的青眼,小侄愚鈍,竟有此造化,鴻逵豈敢辜負拳拳之意,這就回去讓他退出國子監去湖南。”
“好,難怪繡虎每說武将痛快,情願跟軍将們嬉鬧,也不願跟文人士子交往。”
吳梅村這是借陳子強的名聲,擡高武将的地位,這種惠而不費的做法是文人慣用的,他也不能免俗,其實這已經是商人的手段了。
鄭鴻逵卻是聽着順耳,舒心地笑道:“下官也是久聞平江侯大名啊,聽說他還擅長武技,不知何時能見識一番啊。”
武人一般都見獵心喜,見到兩位虎衛的精兵,自然想起傳言中陳子強善戰之名,故而感歎一番罷了,可聽在虎衛士卒的耳朵裏就是想要試試了。
隻見那兩人同時踏上一步,抱拳道:“我等乃是虎衛老卒,将軍若是想見識主将的功夫,不妨咱們來試試,像我等這樣的主将可以同時對付二十人而不敗。”
鄭鴻逵倒吸一口冷氣,眼前這精兵一看就是高手,絕不是普通軍将能勝得過,可他們卻說陳子強一次能對抗二十個,雖是不信,卻也明白,陳子強若是沒本事,恐怕這些驕兵悍将也不會服氣的。
心中也是意動,起身抱拳道:“咱們都是武人,就不以軍中地位來論,就當是武士之間的切磋如何?”
吳梅村暗自叫苦,他知道虎衛驕傲,不是誰都可以壓服的,可鄭家目前是拉攏的對象啊,這打鬥若是出了意外,他哭到沒地哭去。
可鄭鴻逵應戰了,這是武人的尊嚴,自己還不能阻止,隻好焦急地叫道:“三位點到爲止啊....都是自家人,别傷了和氣....”
三人答應了一聲,擺開架勢比劃起來,軍中武技沒有花哨的招式,往往是一擊斃命的殺招,那都是千百次磨煉一招練出來的,加上血戰餘生後的經驗總結起來的殺人術。
隻見三人凝神注視着對方,神情看似緊張,其實肌肉是最放松的時候,誰也沒主動動手,就那樣互相凝視着對方,慢慢的豆大的汗珠開始滾落,他們三根本感覺不到。
突然三人動了,一觸即分,吐氣開聲“哈”“哼”随後就是砰砰的響聲,隻是身體接觸後發出的沉悶聲音。
三人站定,兩位虎衛士卒拱手道:“鄭将軍赢了。”
鄭鴻逵苦笑道:“不錯,這在戰場上你兩死了,我的一條臂膀也沒了,恐怕還要加上半條腿,虎衛名震天下,果然名不虛傳啊。”
說完鄭鴻逵還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以兩位看來,我這功夫能在平江侯手底下走過幾招?”
兩人毫不猶豫地齊聲道:“一招你就死了。”
“這麽厲害!”
鄭鴻逵有點不信,兩位中的一人答道:“我們出來前的兩天,主将要試試前兩年在遼東收的将士,跟我兩一個檔次的士卒,上去了二十三個,才打敗了主将。”
鄭鴻逵這回相信了,這兩位士卒說話的時候,那神情不是在吹噓的模樣,完全是一種驕傲的樣子,仿佛打敗了陳子強是莫大的榮光。
而且這兩人一看就是鐵血沙場的人,一般是不屑于說謊的,這讓鄭鴻逵難以置信,陳子強年紀并不大啊,今年也才二十四歲才對。
吳梅村這時笑着出來打哈哈道:“鄭将軍可是福建人啊,不知道繡虎的功夫正是你們福建嫡傳的嗎?”
鄭鴻逵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哈哈笑道:“我都忘了,那可是俞武骧的傳人,說起來還是半個老鄉啊。”
鄭家是南安人,俞大猷是晉江人,确實算半個老鄉,明朝南少林名揚天下,福建的武士确實是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