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強不以爲然地反駁道:“說是滅人欲,可現如今世人都把人欲跟人性混爲一談了,再者,人欲也分三六九等,有些欲望不是催人奮進的嗎?比如對美好生活的欲望,這不是人之常情嗎?依我看不是朱夫子胡說,就是後人根本偏離了人欲的範疇,自己把自己逼近死胡同了才對。”
“住口...”陳子龍一聲暴喝,氣的臉色通紅,這小子膽子越來越大,竟然連朱熹朱老夫子也敢質疑,存天理滅人欲那可是現今的顯學。
他倒不是真執迷于理學不敢越矩,而是怕弟弟這口無遮攔的,容易引起别人的義憤,被群起而攻之,人言可畏不是說笑的,唾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當然沒心沒肺的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可這是在明末,不是現代,陳子強自然也明白這道理。
被乃兄一聲大喝,馬上住口,撓頭傻笑後,還是樂呵呵地對陳子龍說:“大哥,這是在家裏,可不是外頭,小弟知道分寸的。”
陳子龍冷哼一聲,正欲說他,葉紹袁忙岔開話題問道:“賢婿這話太籠統了,你究竟要問什麽,咱們翁婿不論學術,就先前所問爲父說說自己的觀點吧。”
葉紹袁畢竟疼愛女婿,陳子強見他發話,馬上點着腦袋,唔唔幾聲看着他,陳子龍隻好作罷,沒好氣地瞪一眼弟弟,等着葉紹袁說話。
“和離改嫁嘛”葉紹袁沉吟一下後接着說:“這不是不可以,大明律法并不禁止夫婦和離,也不禁止寡婦再嫁,隻是和離畢竟名聲不好聽,若能過得下去何必讓人多話啊。”
陳子龍颔首贊同,陳子強卻不贊同,搖頭說道:“嶽父此言有待商榷,名聲是自己努力積攢的,可不是别人閑言碎語能诋毀的,再者,一個人的終身幸福,豈能任憑别人閑言就不去争取,日子是自己過的,别人替代不了,僅僅因爲長舌人等話語,就生生讓自己過不願過的日子,還不把人給逼死啊,多少人英年早逝正是因爲這,痛的是自己的家人,别人又不會替你承擔痛苦,您說是嗎?”
“這...”葉紹袁陳子龍無言以對,雙雙陷入沉默中,良久後葉紹袁覺得有點不對勁,自己這女婿好好的問這個幹嗎,他應該忙着軍國大事才對啊。
大明的改革迫在眉睫,女婿可是倡導者和執行者,如何會去關注這兒女情長的事情,再說他一家子和睦,妻妾之間恍如姐妹一般,不存在問這事的動機啊。
狐疑地望着陳子強,葉紹袁問道;“強兒是有哪位朋友過的不舒心嗎,好好的怎麽問起這事了?”
陳子強聽罷撓頭不已,站起身來轉了幾圈,看一眼嶽父又低頭糾結,這事該如何開口呢,想了想還是說吧,嶽母那邊遲早會跟嶽父說的,到時候也會知道。
想到這一咬牙,望着葉紹袁開口道:“嶽父,小婿是覺得兩位大姨姐都是難得的才女,嫁的人卻都不怎麽樣,小鸾說過姐姐們日子過得不好,常常暗自垂淚,自怨自艾,小婿覺得那會傷身的,何不....”
“不行...”葉紹袁斷然拒絕道,陳子龍倒是不好開口了,涉及到弟弟嶽家的女眷,他是親家大哥,不能摻和這話題。
“爲何不行?嶽父難道願意眼睜睜地看着女兒受苦,就是不願伸一把手嗎?那所謂的名聲真的比自己女兒的性命重要嗎?”
陳子強這下子急了,他可是知道曆史上自己這兩位大姨姐,就是憂思過度,早早離開人世的,大姐葉纨纨每年都有大半年回到娘家,就是不願見到自己的婆家人。
本來不欲摻和此事的陳子龍,聽到自己弟弟竟然帶着質問的語氣問其老丈人,他也急了,急忙開口阻止:“五弟慎言,豈敢跟汝嶽父如此說話。”
葉紹袁擺擺手,溫和地說:“卧子勿怪他,這孩子心實,擔心他那兩妻姐也是正常,瓊章如今琴瑟和鳴,關心姐姐自是應該的,女婿這是不欲妻子心憂罷了。”
陳子強嘟囔着說:“嶽父什麽都知道,就是不想講道理,兩位姐姐憂思過度可是不好的。”
葉紹袁苦笑道:“傻孩子,爲父難道不擔心她們嗎,隻是她兩的夫家并無過錯,世風如此,如之奈何啊。”
他說的是那兩個女婿常常參加聚會,文人相聚大體都是與名妓交往,這在當下确實是無解的現狀,所謂名士風流,就是不是名士也要學着風流一下,世人對此并不反感。
可自己那兩個女兒都是才高貌美,極有自己的主見,自然看不上那樣的男人,若你是真名士也就罷了,偏偏才情還不如妻子,偏要學那派頭,又不像陳子強那般寵溺妻子。
陳子強的才學也比不上葉小鸾,可他能說會道,又真正幹出一番功業,比那些才子強多了,大明誰不知道小老虎的威名,就是蒙古後金也是人盡皆知。
葉小鸾也許當初出嫁時也是不太願意,但如今卻是萬分情願,不說才情,這世上有幾個男人能有陳子強的能力。
武能定國已經被确認了,接連的勝仗,讓那些驕兵悍将都俯首,可不是嘴上說說的,自從見過陳子強寫的那些改革方案後,葉家包括葉小鸾都認爲他文亦能安邦。
才學可不是僅僅詩詞歌賦,出口成章,若不能學以緻用,不過是一個書呆子而已,葉家家學淵源,可不是那些看表面的俗人。
葉紹袁的爲難陳子強明白,奸笑一聲說道:“嶽父,其實這事很好解決的,隻要您跟嶽母不反對姐姐們和離,小婿有的是辦法。”
葉紹袁搖搖頭,哭笑不得地說:“賢婿啊,你的辦法我懂,不外乎找人敗壞他兩的名聲,讓你那妻姐有借口和離嗎?可咱們家不能幹這事啊,那太陰損了。”
“咦..嶽父如何知道小婿的辦法的,我可沒說過啊。”
陳子強好奇地問道,葉紹袁和陳子龍相顧苦笑,自己的女婿弟弟,他們兩如何不清楚,經常把兵家的陰謀詭計拿來對付人,幸好他隻針對敵人,不會亂來,否則他兩可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