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元璐呆坐半晌,終于開口道;“幼玄,跟爲兄說說吧。”
黃道周凝重地點點頭,回到後堂取出那本冊子,鄭重地交給倪元璐,廳内陷入寂靜,隻有嘩嘩的翻卷聲偶爾傳出。
“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平江侯好大的手筆啊....”
掩上書卷倪元璐目光望向廳外,出神了好一會兒回過頭來,定定地看着黃道周說;“幼玄,此事算我一份,繡虎一個舉人都有如此遠大的抱負,爲兄金榜題名,位極人臣,豈能甘于人後,亞聖曰:雖千萬人吾往矣,此之謂也。”
“好...吾就知道師兄定會深明大義,恩師門下沒有下作之人,隻有挺着脊梁的君子。”
黃道周猛拍着扶手,震得手掌發痛也不在意,神采飛揚地望着倪元璐,更是把袁可立拿出來說事。
倪元璐點頭微笑,對于自己的恩師他是衷心的敬佩,兩同門開始低語,指點着書冊上的條目仔細探讨,黃道周更是把方嶽貢要對皇族宗室動手的事說出,倪元璐更加贊賞,連連大呼這是應有之意,必行的第一步。
卻說高起潛緊趕慢趕到了錦州城,見到陳子強第一句話就是平江侯大喜,把個陳子強弄得莫名其妙,拉着他問:“老高,喜從何來啊,難道皇上不治我得罪,反而要獎賞我幾個美人不成?”
高起潛哭笑不得,這無厘頭的殿下,真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傻,能問出這話說明他自己心裏有數,這回無旨私自行動已經犯了大錯了,可他還是傻樂的問這不着邊的話,真不知他是心大還是怎的。
隻好苦笑着回答:“侯爺,我的親殿下哎,您這回可是闖了大禍了,楊嗣昌告你肆意妄爲,皇上說了,滾回去廷杖二十,功過相抵,别想要賞賜了,您還想要美人啊。”
“老高你這人說話老是大喘氣,剛剛還說大喜的,轉眼就要打我闆子了,可見你是不着調的,再也不信你了,回京後欠我一頓好酒你記下啊。”
陳子強鄙夷地斜睨着高起潛,順便敲詐了一頓酒,這家夥有錢他可是一清二楚,高起潛最愛伸手,雁過拔毛,多少在外的鎮守太監被他敲詐啊。
“行行...殿下說啥就是啥,别說一桌子酒菜,就是天天供着您,老奴也願意啊,咱們還是收拾收拾回京吧,兵部吏部那些官員來了幾天了吧,該交代的您都交代好了,咱們還是起行要緊。”
高起潛一疊聲地說道,他可不想在遼東多待,反正這次是沒油水了,早些回去還能睡個安穩覺,這裏的條件比起京城來差遠了,他可不願意多待。
陳子強這回倒是從善如流,點頭答應後回頭叫道:“小興子,快讓弟兄們打點行囊,咱們回家喽。”
說着又轉頭叫道:“曹大叔,伯雅兄,定國他們就交給您兩了,特别是阿奇,這小子犟驢脾氣,要讓你們費心了。”
曹文诏孫傳庭齊聲笑道:“放心吧繡虎...”
艾能奇在後面嘀咕着,憤憤不平地說:“少爺說什麽啊,好像就我不聽話似的,我看二哥也不怎麽樣。”
虎衛的軍官們誰不知道他的驢脾氣,一個個笑的打跌,大家平日裏笑鬧慣了,吳宜松更是拉着他道:“阿奇啊,少爺當初帶我兩兄弟都沒你一個人費的心思多,你要是聽話,母雞都能打鳴了。”
這話說的艾能奇不好意思,撓撓頭甕聲說道:“其實我有時也挺聽話的你們怎麽不說,盡撿那些犯錯時候說嘴真是的。”
這話說的滿堂大笑,就是平時嚴肅的洪承疇也止不住的莞爾,這小子這些日子已經能看出是個猛将的材料了,但在陳子強面前還是一副小孩子的性子,不僅也感歎陳子強駕馭有術,這些驕兵悍将,一個個聽話的很。
......
北京城,九月秋高氣爽,正是秋高馬肥的時候,平江侯府中各人忙碌地腳不沾地,大大咧咧的陳子強今日罕見的在後院裏打轉。
“用力...快用力....看見頭了....娘子加把勁...快出來了....”
聽到屋子裏面的聲音,陳子強急的團團轉,在外邊大聲叫道:“海蘭珠加油...放心...你老公在外面陪着你呢。”
李香君一直陪着他,聽到這話好奇不已,水靈靈的大眼睛望着他,嬌俏地問道:“哥哥,老公是誰啊,咱們家裏沒有内監啊...”
陳子強被問的一愣,醒悟過來明朝沒人知道什麽是老公,除了太監被叫公公外,平常人是不會用這稱呼的。
傻傻地憨笑着,揉揉李香君的頭說:“說錯了說錯了,嘿嘿嘿。”
接着趕緊對着房門喊:“海蘭珠,爲夫在這呢,别怕啊。”
李香君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着,恍然大悟,敢情自己這夫君說的老公是他自己啊,捂着嘴看着陳子強直笑,還嘀咕着老公老公,真好玩。
“哇...哇....”陳子強正欲對她瞪眼,突然屋子裏傳來嬰兒的啼哭,李香君馬上跳起來,雀躍着歡呼道:“生出來...生出來...海蘭珠姐姐生出來了...人家要當小娘了。”
就在前幾天陳子強剛和她圓房,李香君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妾室了,可在外人眼裏她還是陳子強的妹妹,沒有人把妻妾當妹妹一樣寵的,用娜木鍾的話,世上隻有自家這位爺,才把家裏的女人當成寶,就連她們這幾個異族女人,都被寵溺的根本生不出一絲異心。
前廳一直在等候消息的小太監,聽到陳家侍女出來報海蘭珠母女平安,府上添了一個千金,高興地轉頭就跑,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宮裏不僅懿安皇後關心,皇帝也一直關注着陳家這第一個孩子,更别提曹化淳一大早就交代了,若不是皇帝身邊離不得,他都要跑過來坐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