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侯慎言,鞑子乃我皇明附庸,何來國策之說。”
楊嗣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抓住陳子強話中的漏洞,看似勸慰其實就是說給皇帝聽的,大家聽得一愣,皺皺眉頭不便反駁。
這話确實是陳子強說漏嘴了,他也沒想到一直不願跟韓等對上的楊嗣昌,今天是吃了什麽藥了,難道以爲韓退了,内閣中再無人壓制得住他了。
陳子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崇祯行禮說道:“皇上,是臣說錯了,請皇上責罰。”
崇祯微皺眉頭,不悅地看一眼楊嗣昌,轉而和顔悅色地對陳子強說:“好了,你年紀小,性子急,說錯話也是有的,以後注意着點就是。”
楊嗣昌此話确實是在試探,想看看崇祯對陳子強的聖眷究竟到了哪一步,他是去年調上來的,原先隻是聽過,從未真正見識過。
若想日後在内閣掌權,自然要摸對皇帝的心思,其次是拉攏一批助力他的大臣,後者作爲閣老有着天然的優勢,自不用諱言。
主要是前者才是重要,他知道皇帝欣賞自己的才華,本來想着韓退位即使是程國祥薛國觀等接任首輔也沒關系,自己資曆尚淺,過個一兩年站穩了位置再說。
可誰想到竟是方嶽貢接任,一則不忿而不敢言,二則若能探出皇帝和陳子強之間感情的破綻,日後才有機會扳倒方嶽貢,自己上位。
聽到崇祯開口他馬上就明白了,立刻附和着說道:“皇上聖明,平江侯年少,臣隻是提點一下,并無惡意。”
“唔...好了,這事放下吧,還是接着說交換俘虜的事要緊。”
崇祯點點頭并爲真生氣,此時緊要的事要先處理,這是大明自萬曆晚年到如今,第一次鞑子低頭提出願意換人,這可是他的榮耀。
快到午時禦書房中才達成共識,具體談判的事交給禮部運作,剛剛上任禮部尚書的孔貞運接過這任務。
臨走前對陳子強說:“繡虎啊,此次談判孔某要一趟遼東,你有何建議啊。”
陳子強想想回答道:“老孔...啊呸...孔大人...您可不宜常呆遼東,和鞑子談判沒那麽快有結果,互相扯皮的事多着呢,我讓家裏那百來位虎軍将士随你去一趟,和鞑子先談個大概您就回來,後面還是讓底下經辦人談,至于如何談您可是前輩,我就不建議了。”
說着告别衆人回到内宮,家眷們都在懿安皇後那呆着沒回去呢,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回去,被留在宮裏用了午飯,午後才回到府裏。
回去後陳子強躲在書房一直到晚飯時才被叫出,吃完飯就叫過一個士卒,對他說:“拿着這個去一趟孔閣老府上,把它交給孔閣老他就明白了。”
.......
“好個繡虎...竟把曆次被俘有名姓的人員都記錄在案,還圈出重要人物給老夫,韓大人真是好眼光啊,誰能想到看起來那麽不着調的一個人,辦起事來這麽認真啊。”
孔貞運正在家中找來禮部的幾個心腹談事,接到虎軍士兵送來的一冊本子,看後感慨地對手下說道。
手下一位員外郎接過孔貞運遞過來的書冊,認真看了一遍,不解地問道:“大人,平江侯這後面附着幾個人名,是要您舉薦嗎?以他的能力舉薦這些人不是更好嗎?”
“長文有所不知,繡虎被老夫幾人叮囑,不許他舉薦官員,這才想讓老夫動手的。呵呵呵...這小家夥終于聽話了。”
“這卻是爲何...”
幾個心腹驚訝地問出聲來,孔貞運撫須笑道:“這段時間跟他關聯的人上來幾位,各位覺得還不夠嗎?需知樹大招風啊。”
幾人一怔,立刻明白了這是自己這老大人欲保護陳子強,原本他們并不知道這些,隻是認爲孔貞運對他心存好感罷了,現在明白了絕不是這麽簡單。
他們的神情變化如何能瞞得過孔貞運,笑呵呵地說:“爾等無需想這些,日後實心辦事就行,繡虎最看重幹實事的人,大明的日後要看你們啊。”
這幾個都是壯年,隻要不出意外,當個二三十年的官是有的,正是目前朝廷中的頂梁柱,從事的也都是實務工作,對部裏的日常最爲熟悉。
旬日大朝會,孔貞運參加完就要動身前往遼東了,今日上朝除了辭行外就是保舉人員了,做好了此行方方面面的準備工作,向皇帝提交後奏道:“臣保舉右喻德劉理順爲戶部郎中,提請陛下重叙範景文之功。”
“不可...範景文與錢春之間那筆爛賬至今未查清,如何能叙功。”
孔貞運舉薦劉理順沒人會反對,喻德到六部郎中雖說提了兩級,但劉理順本來就被皇帝看中,而且又是狀元出身,提升他屬于正常。
但範景文就不同了,他可是前兵部尚書,因爲剿匪中軍糧補給的事,和南京戶部尚書鬧掰了,兩人互相狀告對方,雙雙被罷免,楊嗣昌才登上尚書之位的。
他要是叙其功如何安置,六部尚書一人一個坑,都已滿員了,總不能楊嗣昌退下去,把尚書的位置還給他吧。
要知道範景文也是戰功赫赫的知兵文人,崇祯二年七月爲右佥都禦史,巡撫河南,正好那年是第一次鞑子入侵,他率領自己的部下八千人出兵勤王,兵饷都是自理。
抵達涿州時,其他的援兵多數都搶掠,隻有河南的部隊秋毫無犯。他移兵駐守京都大門,又移兵駐防昌平,遠近逃難之人都依靠他而不驚恐。
崇祯三年升任爲兵部侍郎,由他在通州練兵,通鎮剛開始設置,士兵都是招募的新兵,其訓練有度,軍容齊整,戰鬥力高強,更使他名揚天下。
他與楊嗣昌最大的不同在于不僅知兵,而且尚待百姓,早就提出改革的建議,隻是沒有新意,用的是前朝的一條鞭法,減免民衆徭役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