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報的警?”
人随聲到,阿發挂斷電話還不到兩分鍾,三名制服筆挺的警察就出現在大門口,把院子裏的人,包括羅傑在内,都吓了一跳。
三名警察呈品字型走進來,拖後的兩名警察體格魁梧全副武裝,前面的身材勻稱相貌英俊皮膚白皙,看起來像個文職,年齡大約在30歲左右,可是當羅傑的目光滑過對方的肩章時,不禁眉頭微皺,感到極不尋常。
一顆四角星花代表的警銜是三級警監,隻有做到副廳或者正處才能被授予,一般來說如果從基層做起的話,至少要熬到40歲以上才有機會,并且要一路順暢——怎麽可能要這種級别的警察來處理110警情呢?
“我,我,是我報的警!”
阿發展現出跟老婆滾刀肉般的兇悍截然不同的懦弱本性,畏畏縮縮的上前幾步,在爲首的警察面前嗫嚅着說道,“這,這,這幾個保安非禮我老婆。”
保安隊長舉起手機準備辯解,警監卻豎起右手,用不容争辯的語氣命令道:“不用說了,全部帶回去做筆錄,誰是誰非,我們自然會搞得清清楚楚。”
“你——”,警監落下的手掌指向羅傑,不動聲色的說道;“請跟我走。”
“對,對,抓他,事情都是他搞出來的。”感覺到警監身上散發出的逼人的氣勢,片刻之前的悍婦乖乖爬起來,沖着羅傑得意洋洋笑着,“等下到了派出所,看你還牛不牛。”
保安對這種場面早已司空見慣,可謂輕車熟路,沖着警察點點頭,一言不發往外走,兩名武裝警察分左右看住阿發阿娟,催促道:“快走,快走,别磨蹭。”
見警察的态度似乎不是那麽友好,引得保安回過頭來,邊做鬼臉邊發出一陣竊笑。
羅傑望着警監,說道:“樓上有位精神病患者,完全沒有自理能力,所以我暫時不能離開,請諒解。”
警監笑着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回身望了望門口,恰好看到悍婦不甘心的回頭質問,“爲什麽那個姓羅的不跟我們一起走?”
“你剛才沒聽到嗎——他跟我們領導一起走。”警察不耐煩的回應着,返身把門帶上。
警監回過身,向羅傑伸出右手,“我叫蕭然,公安部刑事偵查局的。”
“您好,我叫羅傑,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羅傑開門見山。
“不錯,我是專程過來找你的。”蕭然做了邀請手勢,“咱們在這院子裏散散步,順便聊聊——你聯系的精神病院的專車應該沒那麽快。”
被人窺視的感覺油然而生,羅傑感到有些不爽,不過還是邁步跟了上去。
“羅先生,我比你要大上幾歲,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以後就叫你小羅,你可以叫我老蕭。”
不待對方給出回應,蕭然便開始使用新的稱呼,顯然是個慣于發号施令的人物,“小羅,你知道嗎,現在你不單單在鵬城警界是個知名人士,甚至在我們公安部、刑偵局裏都有不少擁趸哦!”
“怎麽會呢?沒理由啊!”羅傑感到有些迷惑,“我僅僅是幫客人解解夢而已。”
“裝糊塗可不太好哦,呵呵。另外,請不要把警察當成白癡!”蕭然在一個名爲‘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盆栽前停住腳步,低聲說出一個讓羅傑震驚的名字:“肖克。”
“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案發當年部裏的專家已經開始懷疑案犯有可能是内部人員,于是部裏悄悄啓動了背景審查,他是爲數不多被打上問号的人之一,可惜的是,既沒有找到作案動機又沒有證據,隻能封存檔案。”
“原來如此。”羅傑輕輕出了口氣,“那你們爲什麽不早點公布結論呢?”
“有意義嗎?”蕭然冷笑着反問道:“你和你的朋友不是也想過替他掩蓋嗎?”
羅傑點點頭,“我現在都不知道這麽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從内部的程序來講,那個案子已經結了,所以咱們彼此都沒有必要再自尋煩惱。”蕭然停頓了幾秒鍾,把話題轉到自己的來意上,“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忙調查一個案子,大概要花上一段時間,因爲這個案子比較複雜,并且需要到案發地去跟當地的警方合作,進行實地調查。”
“我拒絕!”
“爲什麽——這個病人嗎?”蕭然笑得有點陰險,“你搞得定他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嗎?嘿嘿,一個堂哥堂嫂已經夠你折騰的了,何況還有些虎視眈眈的遠親。”
“我有他姐姐的授權。”
說完之後,想想剛才發生的一幕,羅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不是那麽笃定。
“我知道。”
“你什麽都知道,”羅傑的話慢慢有了火藥味,“可你不知道我的責任,不知道他的處境,不知道他姐姐的不舍。”
“但這些都不足夠,遠遠不夠,畢竟,親疏有别,一旦他姐姐死了,你,會變得非常被動。别忘了,這裏是中國,宗族的觀念可不是一般的強噢。”蕭然還是那份淡定的樣子,“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救他治他,肯定需要得到強有力的幫助。”
“誰的幫助——你嗎?”
“是——我可以讓他的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親戚統統閉嘴,用合理合法的手段。怎麽樣?”
羅傑眉頭一挑,問:“如果我還是拒絕呢?”
“當然可以。”蕭然嘿嘿一笑,“那警方将請你協助調查——這起案件跟你似乎還有些關聯,而如何處理這些關聯的尺度則當然是由我們警方來把握喽,哈哈,雖然說疑罪從無,可是請有涉嫌人員協助調查的權力警方還是有的,是不是?”
蕭然在說到“協助”和“關聯”兩個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跟我有關聯?”羅傑愣了愣,苦笑着搖頭:“這麽說我無論如何都要跟你走一趟喽。”
“不錯。”蕭然寬慰道:“協助破案除了沒多少錢賺之外,還是有些好處的嘛,你是聰明人,不用我來提醒。”
羅傑想了想,苦笑道:“既然如此,能否先透露些案情給我,好有個準備。”
蕭然看了看表,又回身看看門外,确認目力所及範圍内沒有第三者存在,這才低聲說道:“你們省内過去三個月連續發生三起滅門慘案,并且作案手法相似,但案子一直沒有破,局裏壓力很大。最後一起案件中找到一個幸存者,可惜的是,已經被吓瘋了,白天整天胡言亂語,晚上夢話不斷,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詢問——請你過去是因爲你擅長從夢境中發現端倪,想看看你有沒有辦法從幸存者那些毫無邏輯可言的話裏找到一些蛛絲馬迹,因爲我們根據現場調查得出的結論,她極有可能看到了案犯并且目擊了整個作案過程。”
“可是這跟我沒有什麽關聯啊?”羅傑不解的問。
“關聯是肯定有的,是在别的地方,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告訴你,豈不是等于通風報信,公然違反紀律?”蕭然看了看表,說道:“這樣吧,我給你三天時間處理手頭的事情,三天後鵬城市局會派專車接你過去。”
蕭然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在羅傑的右臂上掃過,“這可是保密級别很高的案件,所以你,必須幹幹淨淨的過來。”
羅傑心頭再次泛起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冷笑着問道:“看樣子,你們應該已經監視我很長時間了吧,不然,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沒有,絕對沒有。”蕭然矢口否認,“部裏兩天前才做出的決定,我隻是例行公事,沒有别的意思。”
羅傑想了想,回身望着二樓的陽台,内心感到異常矛盾。
“小羅,你不用擔心病人。”蕭然上前一步跟羅傑并肩而立,“你我都很清楚,精神病的治療是個漫長的過程,你隻要判斷症狀沒有問題再托付給信得過的醫生就可以了,再者,你的特長應該也不在治病救人上。”
“老蕭,你好像已經把我研究的通透了,這是你的個人愛好還是職業習慣?”羅傑的語調雖然平緩,但還是能聽出一絲不滿。
蕭然哈哈大笑,“兩者兼而有之吧!如果你覺得被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蕭然瞟了眼羅傑的臉色,接着說道:“至于那兩個活寶,你就不用擔心了。派出所會留置他們二十四個小時,在此期間,物業的保安會上門清場,把他們私人物品處理幹淨,等他們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肯定是進不了這個小區的大門了,我想,除了直接回家之外,他們應該不會有其他選擇。”
“他們難道就不會到醫院去找病人鬧?”
“這個倒是沒想到。”蕭然想了想,把手一揮,“既然如此,幹脆讓派出所直接把他們刑事拘留算了,虐待或者非法拘禁,罪名都是現成的,他們賴不掉,也沒有冤枉他們。”
羅傑雖然對發哥夫婦非常不爽,可聽到這位高級警員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給他們定罪,還是感到意外和無語。
蕭然完全沒有理會對方的情緒變化,而是徑自在他肩頭拍了兩下,“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可要抓緊時間哦,部裏那些老頭子可不像我這麽有耐心哦!”
羅傑望着對方不徐不疾的背影,氣得牙根癢癢,咬了咬牙,下意識的握緊拳頭,心中卻湧起一股無能爲力的感覺,忍不住一拳打在旁邊的廊柱上,這時,蕭然不鹹不淡的聲音從院子外面又飄了過來,“我幫你解決了這麽棘手的事,也不謝謝我,哈哈,哈哈。”
羅傑猛地轉過身來,沖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怒吼道:“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