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兩兄弟一直折騰到了天亮,可非但沒有追蹤到暗算者,竟然連車都追丢了,頗爲沮喪的同時也不禁暗暗心驚,知道這次的對手非比尋常,以至于羅豪強烈要求羅傑去報警或者把事情告訴谷雨。
羅傑搖搖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否決了提議,讓他先回去休息,等自己的消息。
“哥,你是不是知道是誰?”
“暫時還不知道,但是亂麻般的線索有點清晰起來了,我到事務所再過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中的關鍵。”
望着弟弟驅車離去,羅傑原地轉了一圈,把周圍打量了一番,張開雙臂深深的吸幾口清晨涼爽而又潔淨的空氣,驅散心頭的倦意,邁開大步走向小區停車場。他的背影消失在入口十幾秒鍾後,兩兄弟方才駐足的人行道上方的枝丫間,悄無聲息的升起一架微型無人機,緊貼着樹梢向遠處逸去。
上午十點多鍾,羅傑已經埋首在電腦前工作了三個多小時,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起來,這時,手機響了,他随手拿起來一看,原來是淩子涵,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子涵,你最近不是晚班嗎,怎麽起的這麽早啊?”
“傑哥,你晚上有沒有安排?”
“沒有啊,怎麽,你要請我吃飯?”
淩子涵的聲音意外的有些消沉,讓羅傑頗感意外,特意調侃一下。
“請你吃飯,喝酒!”淩子涵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語氣裏明顯的帶着幾分激憤,“我剛剛被炒鱿魚了,有點郁悶,想找你說說話,聊聊天。”
“怎麽回事啊?你不是主廚嗎?”羅傑一愣,忙問:“那你現在是在哪裏?我這邊今天沒什麽要緊事,要不我們中午一起吃飯,邊吃邊聊,怎麽樣?”
“我正在人事部辦離職手續呢,财務出去辦事了,要下午才能搞完。”淩子涵突然提高聲音,好像是故意讓旁邊的人聽到,“t的什麽破公司啊,食材變質關廚師什麽事?嗯!不追究采購的責任,反倒把我這個主廚炒了,真是莫名其妙,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有,都把人家炒鱿魚了,賠錢還不痛快,推三推四的,你要是給不出,沒錢,說一聲,道個歉,小爺轉身就走,尼瑪的!”
“子涵,别吵别吵,千萬不要生氣,犯不着。”羅傑擔心他吃虧,急忙安慰:“别跟他們計較了,給多給少先打卡裏,你也别在那等了,也不要簽字,直接走人——有勞動法呢,便宜不了他們。再說,你要是缺錢用,我這有。”
“哼,一幫子爛人。”淩子涵狠狠的啐了一口,“哥,不是人家不聽你的,是他們太欺負人了,我今天就在這跟他們耗上了,一定要拿到足額賠償金,少一毛都不行。”
羅傑吸了口氣,問:“要不要我過去?或者,讓龍哥……”
“不用,這點小事情我還是能搞定的。”淩子涵的聲音裏透着股輕蔑和倔強,“傑哥,不跟你說了,等我電話吧。”
在摩天大樓幾乎密不透風的bd中心位置,市政當局特意規劃了幾個大型的購物中心,再通過綿延十幾公裏的地底通道聯結成一個有機的整體,大部分的地面建築高度都限制在5層以下,并且保持了較低的密度,加上精心設計的綠化帶,讓周邊的數以萬計的白領們有個難得的放松之所,于是乎晚上的下班時間一過,餐館酒吧便人滿爲患,熱鬧非常。
“ai”酒吧坐落在酒吧街的盡頭,隔着一條馬路與一個居民小區的後門相對,可謂人迹罕至,适合那些喜歡安安靜靜喝酒聊天的客人。因爲堵車的緣故,羅傑趕到酒吧的時候已經過了7點鍾,夜風中微微有些涼意,故而大廳内人聲喧鬧,門前的榕樹下隻有一人一桌——淩子涵,在沖着馬路對面的圍牆發呆。
“子涵,”羅傑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對面坐下,看了看滿桌的空啤酒瓶,笑着說:“咦,你不是說酒精過敏嗎?怎麽喝了這麽多,酒量不錯嘛。”
“去他的過敏,大不了吃藥就是了。傑哥,來一個。”淩子涵睜開惺忪的醉眼,把一瓶啤酒推了過去,“一個人喝酒太沒勁了,你可要好好陪陪我。”
羅傑伸手摸了一下酒瓶,“我喜歡喝冰的,這酒不夠冰。”
“切,毛病不少。”淩子涵頭也不回地扯着嗓子喊道:“aiter,來一打冰鎮科羅娜。”
“哎,等一下。”羅傑慌忙起身阻止,“先拿半打。”
羅傑轉頭反問道:“子涵,你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咱倆要是都喝醉了,怎麽回家?難道躺到大街上?”
“傑哥,我酒量大的很,區區十幾瓶小啤酒算,算什麽?”淩子涵沖着送酒的侍者打個響指,吩咐道:“把酒給,給我,我給大哥開。”
淩子涵用肩膀推開羅傑,把他擋在背後,從侍者手中抓過來一瓶啤酒,“砰”的一聲打開,白色的泡沫噴湧而出,他慢慢轉身,用醉漢特有的讪笑說道,“大哥,請——”
羅傑右手接過酒瓶,左手攙扶着淩子涵坐下,喝一口冰冷的啤酒之後問道:“子涵,别暈了,說說你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會無緣無故被炒掉呢!?”
淩子涵嘿嘿一陣冷笑,“眼紅呗——我還不到0歲就做到了西餐主廚,再往上升就是行政總廚了!現任總廚熬到50歲才升上來,公司管理部門又看好我,他怕我搶了他的位子,就讓人栽贓陷害,說我使用了變質的食材。”
淩子涵晃了晃腦袋,接着說道:“前天晚上有個富豪過來擺了三桌酒席,點的都是我的拿手菜,總廚安排我來做,因爲時間緊忙不過來,有幾個小菜讓個同事處理,結果就出事了,現在想起來,全t的是套路。”
羅傑微微一愣:“難道酒店管理部門不會調查嗎?你們是五星級酒店,按理廚房應該有攝像頭的。”
“傑哥你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淩子涵再次發出冷笑:“食材是安排人精心挑選出來的,不仔細分辯完全看不出來有變質的迹象,其實客人吃了也多半不會有問題。所以他們應該特意安排傳菜的人額外加了東西,而客人恰恰又是酒店得罪不起的——他們等這個機會絕對不是一天兩天了。”
“于是連幫你說話的人也沒有了,沒有了調查,自然沒有了疑點。”羅傑接過話頭,邊說邊點頭:“不過咱們得承認,人家這個局設的高,實在是高!”
“傑哥,你這是在安慰我嗎?”淩子涵抱怨着舉起瓶子跟羅傑碰了一下,昂首倒進半瓶,“喝酒,罰你喝酒。”
羅傑笑了笑,也喝了半瓶,然後正式開始安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子涵,像你這樣年輕有爲的西餐高手,還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即使真的沒有這事,讓你上位了,那位老先生肯定不會自動辭職,那麽你隻有兩個選擇:1,炒掉他——以你的性格,能不能做出這種事還兩說呢;2,讓他不情不願的做你手下,肯定還是一樣會想法設法給你下絆子——以你的個性閱曆,絕對是防不勝防,最後還是免不了嗚呼哀哉。所以照我看現在的離開反倒是好事,既免得你浪費大好青春,又不至于被陷害到锒铛入獄。”
“傑哥,照你這麽說,我還是賺了?”淩子涵譏诮的醉眼凝視着對方,“那咱們是不是應該再幹一杯?”
不等羅傑出聲,淩子涵仰起脖子喝光一瓶,羅傑苦笑着搖頭,陪了一瓶。淩子涵的情緒随着攝入體内的酒精量同步高漲起來,醉話連篇,不停的跟羅傑談天說地,聊的不亦樂乎。羅傑不想他再糾結在被炒鱿魚這件事情上,自然是全力配合。
再開上兩瓶啤酒之後,淩子涵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傑哥,不說我的掃興事了,咱們還是說說你的案子吧,有意思多了。”
羅傑喝了一小口,問:“好啊,你想聊哪個案子?”
“最近的,王繼業的案子——他把自己的養父母給殺了,是真的嗎?”“警方是這麽看的,可我不信。”羅傑幽然說道:“目前的證據都在指向王繼業,他又不知所蹤,自然嫌疑最大,可是我總覺得按照他的個性和跟養父母的感情,不太可能痛下殺手。”
“你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淩子涵眯縫着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水漬,聲音好像在夢遊,“那會是誰呢?”
羅傑歎了口氣,回答道:“不知道。我找到了些線索,可是還沒有辦法跟整個案件串起來,腦袋都想的痛了,郁悶死了!”
“傑哥,你可能是先入爲主,因爲對王繼業的印象太好了,所以才不願意承認是他殺的人。”
淩子涵慢慢坐直身體,表情嚴肅的說道:“傑哥,一個人自幼被迫離開親生父母,那種痛苦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是不可能體會到的,假如換做我是王繼業,說不定也會殺了這對買别人家孩子、讓别人骨肉分離的狗男女!”
“子涵,”羅傑面露不悅,低聲斥責道:“你是成年人,可不能亂說,他們是有錯在先,但罪不至死啊!”
“傑哥,你不覺得這些法律是在縱容犯罪嗎?王繼業的養父母公開承認孩子是買的,法律懲罰了他們嗎?沒有!”淩子涵冷哼一聲,眼中透出一絲寒氣,“當法律失去作用的時候,有能力的人會自己進行裁決。”
“子涵,你喝多了,不要亂說!”羅傑見淩子涵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不禁眉頭直皺,“咱們不喝了,找個地方喝喝茶,醒醒酒。”
羅傑起身想招呼侍者買單,頭突然一暈,差點栽倒,急忙扶住桌子。
“傑哥,喝多的是你吧,哈哈,哈哈。”淩子涵慢騰騰起身上前,扶着羅傑坐下,然後轉身高喊:“aiter,買單!”
此時,羅傑眼中淩子涵的背影突然猛烈晃動,腦海中蓦然升起那中既陌生有熟悉的感覺,緊接着,背影分裂開去,很快化做無數個,在他眼前飛速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将他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