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道路兩旁的景色和樹木在不斷的倒退,崇祯皇帝在心中暗自估算了一番。
跟後世電瓶車差不多,甚至還要慢一些的速度,按照時速來計算的話,大概也就是每小時能跑三十公裏左右的樣子?
跟後世動不動就百十公裏的速度比起來,大明的火車無疑是慢的一逼, 連電動車都跑不赢的垃圾貨色。
然而就是這麽被崇祯皇帝無限鄙視的垃圾貨色,放眼整個大明乃至于全世界,這垃圾都屬于黑科技的存在了。
其他國家還沒有蒸汽機這個概念的時候,大明已經率先把蒸汽機應用到了機床和鐵路交通上面。
這才是崇祯皇帝最大的外挂。
科技這玩意,自己懂不懂的沒關系,自己隻要大概的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扯出一通似是而非的理論然後再安插到什麽孤本典籍上面, 一切就都能解釋的通了——反正沒有人敢揪着崇祯皇帝非得要個明确的說法。
溫體仁等人坐在車廂裏面, 也覺得挺神奇。
崇祯皇帝所乘坐的這一列火車,倒沒動用皇室專列,而是特意調撥過來一輛用于以後載客運營的車廂,連車頭也是如此。
鐵軌的距離,比崇祯皇帝後世所見的要寬的多,車廂的寬度也同樣如此,一衆文武大臣加上錦衣衛和内廠番子,接近二百餘人在同一節車廂裏面坐下都不顯得擁擠,反而有幾分寬敞的感覺。
同樣好奇的張望了半天之後,溫體仁才拱手道:“陛下,這火車的速度較之剛剛運行之時,似乎又快了許多?”
崇祯皇帝嗯了一聲,将目光投向了旁邊不遠處的鐵道部左侍郎崔永安:“這火車上的事情,還是讓鐵道部的崔愛卿來說一說罷?”
崔永安拱手應了,又指了指腳車的火車,才開口道:“陛下,諸位大人,這次所調撥的車頭和車廂, 都已經不再是第一代的東西了。
最開始第一代的車頭和車廂,想必諸位大人也曾經體驗過,最快的速度也不過是每個時辰跑上五六十裏地,比牛車快些,比馬車要慢的多。
如果不是火車不需要草料便可以日夜不停,兼之運載能力又大,隻怕這東西完全就是雞肋一般了。
現在用的車頭代号是崇祯十三年型,車廂也是如此,屬于經過皇家學院的無數次改進之後定型的第二代車頭與車廂。
現在的車廂每節可裝載二百人,如果擠一擠的話,大概可以裝下二百六十人左右,甚至接近三百人。
按每列火車編組十二節車廂,一次可運送兩千四百人接近三千人,已經是半個衛所的兵力了。
就算是一次裝載這麽多的人,這列火車的速度依然可以達到每個時辰向前運行一百二十裏地,而且是在保證不會太過于搖晃的情況下。
也就是說,如果不顧及車身搖晃的幅度和車内人員的安全,一味的拼命向前奔跑的情況下,速度大概可以達到每個時辰一百四十裏左右。”
崔永安的話音剛一落下,整個車廂便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每個時辰一百二十裏,一天有十二個時辰,這東西如果換人不換車的向前一路奔跑,豈不是可以日行一千四百餘裏?
能夠日行八百裏的都能稱得上神駿了,那一行一千四百餘裏的是什麽?比千裏馬還牛逼的存在?
問題是,千裏馬這玩意倒也不是沒有,崇祯皇帝家裏肯定就有好幾匹,可是其他人誰有擁有這東西?
火車這玩意不一樣啊,皇家學院不光是把這玩意給研究出來了,甚至還給生産出來了,這也就意味着,整個大明,以後遍地都是千裏馬?
尤其重要的是,這玩意它不用吃草料!運載量大!普通人花銀子就能乘坐——你花銀子去租一匹千裏馬試試?
至于說火車要燒煤和水,這才多大點事兒?
别說大明自己就産煤,就算是大明一塊煤都不産出又能怎麽樣?新明島那裏可是有露天煤礦,隻要派人過去撿煤礦也就是了!
事實上,唐王朱聿鍵和慶王、秦王等等的藩王們光是靠着那座煤礦不斷的産煤就已經發了大财了——這還是在南海艦隊動力不足的情況下。
可以想象,如果艦隊的運力問題得到解決,朱聿鍵等藩王根本就是坐在金山上面撿銀子!
溫體仁突然感覺到一陣心疼:“陛下,新明島……”
望着欲言又止的溫體仁,崇祯皇帝簡直就是一臉懵逼:“新明島?新明島怎麽了?咱們現在說的是火車,怎麽又跟新明島扯上關系了?”
溫體仁道:“陛下将新明島封給了衆多藩王,那裏的煤礦原本應該是我大明的,可以歸到戶部的。”
……
溫體仁的話一落下,郭允厚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已經噼裏啪啦的碎成了無數的小碎塊——新明島,煤,火車,成本,銀子……
無數類似的字詞開始在郭允厚的腦子裏面打轉,跟溫體仁對視了一眼之後,頓時決定黑朱聿鍵那些藩王們一把——煤炭這種國之重器,豈是藩王可以擁有的?
隻是還沒等想出什麽好主意,郭允厚又感覺有些洩氣,最後幹脆放棄了坑藩王的打算。
崇祯皇帝是有些不太靠譜,經常想一出是一出,自己嗨了完全不管大臣們的死活。
但是崇祯皇帝好歹有一點還是很不錯的,那就是說話向來算數,比如說要殺人全家就肯定會殺人全家,連隻雞都不會留下。
崇祯皇帝既然已經把新明島都封了出去,那肯定也不會找理由再收回來了——新明島上産煤,大明本土也産煤。
最關鍵的是,這次收回了煤礦,下一次會不會收回鐵礦?
這些藩王們看不到好處,還會那麽積極的想要跑到海外去?那些百姓能同意?
就算是把他們都給幹死,大明不還是得重新派人過去,到時候最蛋疼的不還是自己這個戶部尚書?
溫體仁倒不是太關心郭允厚這個戶部尚書會不會很蛋疼,從藩王的手裏面搶東西,溫體仁同樣沒有什麽心理壓力。
問題是,一旦在這件事上跟唐王等人鬧僵了,會不會影響到藩王移封的大計?會不會逼反唐王那些人?
逼反藩王的罪名實在是太大了,除了崇祯皇帝以外,整個大明就沒有人能抗得起來,哪怕自己是内閣首輔也扛不動。
望着欲言又止的溫體仁和郭允厚,崇祯皇帝則是淡淡的笑道:“行了,不就是區區一個煤礦麽,我大明又不曾少了這東西。
再者說了,唐王他們也沒有把煤礦據爲己有,而不是斷的将采出來的煤炭運回大明,這是好事兒。”
煤炭這玩意大明又不是沒有,而且新明島跟莫卧兒和奧斯曼那兩塊地方有很大的不同。
莫卧兒和奧斯曼加起來,就是後世的土雞和駱駝還有三哥等狗大戶所在的地方,那裏有着黑乎乎的石油,這玩意大明并不太多。
這兩塊地方是一定要弄在手裏,并且把石油運回到大明的。
新明島就不同了,那上面能找到的礦産,大明基本上都有,而且不像石油那樣兒産量極低。
所以,崇祯皇帝決定繼續保持自己一言九鼎的形象,不去算計新明島上的煤礦了。
但是轉念一想,郭允厚又把主意打到了其他地方:“陛下,現在南海艦隊、北海艦隊、東海艦隊三大艦隊都在海洋之上征戰不休,新明島的煤想要運回大明,又缺不得船隊。
臣以爲,不如另外再組建一隻艦隊,專司海上運輸之事?”
崇祯皇帝道:“之前交通部不是已經在組建這樣兒一支艦隊了麽?”
郭允厚老臉微不可察的紅了紅,随即又理直氣壯的道:“交通部所司乃是天下之交通,無論于陸地抑或是海洋,故而重心不可能單獨放在煤炭之上。
然則新明島的煤炭何其重要?我大明百姓的日常生活需要用煤,鐵路方面需要用到煤,若是皇家學院能成功的将蒸汽機移植到船上,則艦隊也需要大量的煤。
因此,臣以爲單另組一支艦隊,專司從新明島往來運送煤炭才是。”
崇祯皇帝笑道:“所以,這支艦隊最好是挂在戶部直轄?這回不跟朕哭窮了?”
聽着崇祯皇帝話裏的取笑之意,郭允厚很是有些理所當然的道:“陛下,煤炭已成國之重器,事關百姓民生與天下安危,不可不慎啊!
至于國庫之中,微臣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擠出些銀子來組建這樣一隻艦隊,否則,微臣有又何面目擔任這戶部尚書一職?”
崇祯皇帝被郭允厚氣的想笑:“罷了罷了,就依着郭愛卿罷。隻是這海上之事風雲多變,要注意的事項繁雜無比,隻盼着郭愛卿不要叫苦才好。”
等郭允厚躬身應是了之後,崇祯皇帝才又将目光投向了崔永安:“鐵道部遞上來的奏章,朕已經看過,也與溫閣老他們商議過了。
隻是朕還有幾個問題,不如當面問問崔愛卿,這樣兒也更直觀一些。”
崔永安心中一緊,生怕崇祯皇帝再問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來,當下隻得硬着頭皮道:“請陛下明示,臣知無不言。”
崇祯皇帝笑道:“愛卿不要緊張,朕隻是想要問問,鐵道部對于以後的規劃,還有以後打算開通哪些線路的打算?”
崔永安這才放下心來——隻要不是牽扯到票價的問題上,其他的問題其實都好說。
伸手從桌子上面鋪開的地圖上面比劃着,崔永安開口道:“啓奏陛下,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現在夫規劃的幾張線路,在崇祯十五年以前完全可以通車并且正式開始運行。
倒是泉州至南京的線路,依着洪部堂的意思是再增設一條複線,同時,再修建一條壕鏡澳至南京的線路,預計在崇祯二十年以前修完通車。
另外,京城至成都府沿線的線路也會争取在崇祯十七年以前修完,同時動工的還有成都到孟養和成都到孟艮的線路,預計完工時間爲崇祯二十年,最晚不會超過崇祯二十二年。
以上這些線路已經完工的部分,除了軍府調用之外,剩下的時間會以貨運爲主,客運爲輔的方式先運行一段時間。”
聽完崔永安的話後,崇祯皇帝又将目光投向了溫體仁和施鳳來。
溫體仁斟酌着道:“倘若這許多地方的鐵路都能快速修建完工,我大明虎贲披甲勇士萬萬,又何懼區區土人做亂?隻是戶部那邊?”
郭允厚道:“倘若同時開工這許多條線路,戶部倒不是拿不出銀子,隻是勢必要影響到其他方面了,除非是能夠在拿出這筆銀子之後很快便有進項,否則,戶部斷然不敢批複調撥銀兩。”
郭允厚的臉上就差寫上瘋狂暗示這四個大字了。
總之就是一句話,國庫有銀子,商稅這東西一旦開始收了起來,再想停下就是不可能的事兒了,朝堂上下誰也不會放過這麽一大塊肥肉。
而大明的商稅還有關稅收到國庫裏面之後,除了打仗和買糧食應對天災之外,還真沒有多少需要花銷的地方。
而這,僅僅是大明自己的銀子,還沒算上從藩國流入的那些銀子,再加上崇祯皇帝不喜歡修園子,大量的銀子就慢慢的積攢了下來。
但是國庫有銀子又能怎麽樣?拿出來修鐵路?
沒問題,把這部分的收益分給國庫一點兒,老夫就點頭同意讓國庫拿銀子出來——否則的話,你慢慢修,國庫裏的銀子再多也支撐不起你同時開工的消耗。
崇祯皇帝都快被氣笑了。
大明的朝堂上面怎麽淨是這麽些不要臉的糟老頭子?萬萬想不到啊,郭允厚你個鶴發童顔的正人君子,現在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面對着郭允厚的瘋狂暗示,崔永安卻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崇祯皇帝——這麽大的事情豈是自己區區一個左侍郎可以決定的?
崇祯皇帝也是蛋疼萬分。
無數的事實證明,流氓不可怕,讀書人也不可怕,可怕是讀書人幹起了流氓的事情後,總是能爲自己的行爲披上一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外衣,就如同郭允厚現在一樣。
(本章完)